“怎么了？為何都是如此神情？”
青水道人注視眾人，沉聲問道。
別人都已經將不愿寫在臉上，他哪里能看不出來，但卻依舊要表明自己的態度。
不為別的，重點是對于林天的關照，門主位置什么的，他是一點也不在意，但凡當初有半點念想，也不至于跑路了。
只是，在他看來，無論是正統性，還是資格來說，林天絕對都是弟子之中，最適合門主之位的人選。
縱然林天如今的境界還很低，甚至僅僅只有本源境后期，放眼整個混沌宇宙而言，根本不算步入強者行列。
但不會有人永遠站在巔峰，只會不斷有人攀登巔峰。
林天在他心中，必然會一步步走向巔峰，他還有足夠的時間，人族亦有足夠的時間。
“門主早已收過一位門徒，而你的這位師侄，已經被定為首席弟子。”
陸無為神色不變，義正言辭地道：“你理應知曉，若非首席弟子自愿放棄，并且跟你一樣遠離宗門，那便是門主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假定事情當真是按照最壞的結果發展，青楓道人仙逝，宗門需要一位領頭羊。
但臨天崖底蘊深厚，并非是沒有了青水道人，就無法正常運轉，暫且不說，他陸無為的實力比之青水道人，并非是斷崖式的差距。
宗門之中，還有一眾隱居卻并未身故的老一輩強者呢。
鑒于青水道人的身份，他們自然愿意讓其這段時間，擔當宗門的領頭人，并且給予絕對的尊重。
但若是蹬鼻子上臉，卻也是絕對不行的。
“有些事回頭再跟你說。”
青水道人面色不變，他知道周圍有諸多妖族強者時刻關注，不宜暴露林天的身份，并沒有解釋。
青楓道人身故，這對于整個人族而言，已經算是巨大的震動，妖族接下來必然會有諸多行動。
倘若這個時候再暴露林天的身份，只會引來大量的麻煩。
但是話音落下之后，不由得轉頭看了眼林天，眼神之中閃過一縷滿意之色。
別人暫且不說，陸無為他還是很了解的，對方此時此刻能夠站出來制止，只有一個可能。
那便是對身為首席弟子的林天極為認可。
如若不然，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跳臉明示這種不利于團結的話。
“哎。”
陸無為長嘆一聲，看向青水道人的眼神稍顯復雜。
他完全能夠理解對方的心情，畢竟是自己傾心培養的弟子，誰能不給予厚望呢。
他先前對自家后輩陸野，何嘗不是如此，直至看到了林天那近乎逆天的資質之后，才開始轉變思路。
一念至此，陸無為的眼神之中，竟然閃過一縷憐憫之色。
“希望看到那小子時，你別太失落吧。”
他暗自腹誹，同時開始打量站在青水道人身后的林天，在他的眼中，這位儒雅的青年，確實不錯，實力也在林天之上。
但論資質，他近乎敢斷言，這世上，幾乎無人能與林天相提并論。
簡單來說，在他看來，林天的化身，是遠遠不如林天的，他怕青水道人知道真相之后，接受不了現實啊。
“規矩是沒錯，但是咱們那位首席，不是曾言，任何宗門弟子，只需在與他同境界時，將其擊敗，便愿自動讓出首席弟子之位嗎？”
然而就在這時，人群中，一位長老扶須笑道：“更何況，既然是同輩弟子，相互切磋也本無任何不適。”
林天順著聲音看去，好家伙，這不是那位陳姓長老嗎？
他倒是沒有忘記對方，只是沒想到，這家伙心眼真是有夠小的，當初不過只是稍微有點摩擦罷了。
竟然讓其記到了現在。
但他并未有任何的怨念，反倒是一臉玩味地看著對方，心中更是愉悅至極。
不得不說，青楓道人的手段果真強悍，雖然也有他實力提升太快，導致沒有人多想的原因，但不可否認的是，暫時尚且沒有人看破他的身份。
換而言之。
陳宏遠若是知道，被他寄予厚望能夠擊敗首席弟子的自己，和首席弟子其實是同一人。
不知道會有什么感想。
這叫什么？扶持變作資敵。
“暫且......”
陸無為眉頭微皺，剛剛開口，青水道人便打斷道：“陳師兄所言甚是，首席弟子能者居之，我徒未嘗不可？倘若他當真強過我這不爭氣的弟子也就罷了，倘若不敵，自當如陳師兄所言。”
林天聞言，已經快要壓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青水道人的意圖簡直太明顯了，絕對是看出了陳宏遠與他之間心存芥蒂，這才故意推波助瀾。
等著看笑話呢。
身為當事人，并且熟知其中一切的他，哪里能夠忍得住。
“你小子，收斂點，不過是首席弟子之位而已，我相信師兄的眼光，絕不會比我差，輸贏須得打過之后才能知曉，真當你現在就是下一任門主了？”
青水道人看出林天的小心思，生怕露餡，看似訓斥實則給林天打起了掩護。
“師侄有此心意，何嘗不是力爭上游，年輕人，理應如此才對！”
陳宏遠好似是感覺出林天有此心意，一臉欣慰的贊許道。
“師侄，你我雖素未謀面，但我與令師尊也算是故交好友，此行固然匆匆，卻也有幾分薄禮可以送上，還望師侄不要嫌棄的好。”
說話間，他的掌心之間，已經出現一團熾熱紅霞，紅霞似活物，緩緩流淌間，萬丈霞光閃耀。
眾人見之，皆面露詫異，這可是浩日源氣，類似于大道本源之于半步道尊。
擁有此物或許不一定能夠突破不朽境，但沒有此物，一輩子都只能卡在本源境。
眾人知道，以青水道人的實力，為自家弟子搞這樣一縷浩日源氣，并不是什么難事。
但這何嘗不是表明了陳宏遠的善意？
幾乎已經是將支持青水道人擺在了明面上。
縱然前任門主已去，類如陸無為這般堅定的擁護者，以及轉投青水道人之人都不在少數。
但后者，往往都是背地里表示支持，而不是明面上直接暴露意圖，如此已成孤注一擲。
林天心中微動，剛要準備說辭，青水道人便道：“看到好東西就走不動道了？還不快謝謝這位師伯。”
很顯然，他將矛頭全部朝向了自己，而不是讓林天去承受。
終有一日，林天的身份會暴露，不可能一輩子使用不同的身份，到那時，或許會有人把今天的事情拿出來說。
畢竟是要成為門主的人，哪里能夠落人口舌。
至于青水道人，他則是全然不在意這些，就是擺明了坑陳宏遠又如何，誰能拿他怎么樣？
“哪里哪里，不過是一點小小的心意罷了，師侄若是以此言謝，著實是折煞了我。”
還不等林天開口呢，陳宏遠便開始客套起來。
林天聞言面露輕笑，既然如此，何樂而不為啊。
“此間異動或許會持續很長時間，諸位暫且散了吧，留下一道神識時刻關注此刻即可。”
青水道人回首凝望混沌海一眼，沒了先前的失魂落魄，好似知道浪了這么長時間，該由他扛起宗門的大梁了。
他第一個離去，林天則是被迫緊隨其后，留下的眾人思來想去，也決定離開。
先不說門主離世，接下來有多少事情需要處理，就站在這里，也不是個辦法。
至于尋回青楓道人遺骸，也不應是當下混沌海最暴躁時進入，青水道人此前的表現，證明了，此時的混沌海實在是不宜進入。
“前輩，莫非是在里面有了什么發現？”
浩瀚星空下，林天看著身前的青水道人，沒由來地問道。
“何出此言？”
青水道人頭也不回，但臉上并沒有露出多少詫異，似乎并不意外林天會有此念想。
“情緒，前輩的情緒與先前相比，有了肉眼可見的改觀。”
林天面不改色，沉穩地問道：“門主是否尚有一線生機？”
“你很敏銳，但卻并非如你所想。”
青水道人沉聲解釋道：“若說原因，只能說因為我想通了吧。”
他的臉上浮現回憶之色，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意味深長地道：“混沌海的攻擊不過如此，連我都能活著走出來，他沒道理會在其中隕落。”
“即便混沌海之中，當真還有令我等世人未曾涉足的強大存在，以他的實力，縱然是身死，也能夠將消息傳遞出來，又如何會無聲無息隕落。”
“前輩的意思是？”
林天眼前一亮，若說不關心青楓道人，是不可能的。
二人雖并非師徒，但實際上卻也算是關系密切，更別說青楓道人先前對其無比優待，林天心中自然記著這份情。
“我細細想來，或許僅僅只是身陷某處，暫時無法自拔，導致不朽道則消散。”
青水道人并未隱瞞，開門見山道：“他的處境或許并不理想，卻也并非十死無生，可惜你境界太低，如若不然，深入混沌海，或許能夠將其救出。”
說完，他伸手，用力拍了拍林天的肩頭，滿懷希冀道：“你很特殊，或許救出他的任務，只能交給你了，你要努力變強啊。”
饒是鐵一般的漢子，此刻青水道人的眼眸之中，同樣浮現霧水。
師兄弟雖多年未見，甚至離別的時間，遠在共同相處的時間之上。
但彼此之間的感情，卻并沒有任何的淡化。
“若有機會，縱然是舍去一身修為，也當竭盡全力！”
林天重重點頭，縱然覺得希望渺茫，但比之此前那種塵埃落定的落寞，黑暗中出現的唯一一縷光亮，足可令人熱血沸騰。
滾滾洪流中唯一的稻草啊，即便暫時相隔遙遠，誰不會拼盡全力？
“師兄能收你成為弟子，當真是他的福氣。”
青水道人將所有的悲傷情緒，全部都封存在心底最深處，與其時時刻刻觀念，不如心懷希望。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普通人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說青楓道人這般，站在諸世之巔的絕世強者。
尚未徹底落幕之前，任何時候都有希望存在。
林天苦笑，思索片刻，卻還是決定告知對方真相。
無邊星空之下，一老一少四目相對，駐足良久，周圍寂靜無聲，陷入一片死寂！
“你小子，怎么想的啊？”
青水道人得知真相之后，滿臉不敢置信地問道：“就算是你師尊知曉，也絕對不會不同意的吧？”
修士的一生之中，除卻少數人之外，誰不會隨著實力的提升，從而不斷拜師？
更別說是這種一步登天的機會了。
若非是林天親口所言，他當真是想都不敢想，竟然會有年輕人，放著這樣天大的機緣，而選擇置之不理了。
“實話跟你說吧，倘若當真要我成為門主，我心里只想著跑，想要如你一般逍遙諸天應當如何？”
林天神色平靜，反正都已經說出來了，自然是要找一個較為合理的理由。
“你小子，以后若是有什么秘境出世，或是天驕齊聚一堂爭奪機緣，你也別去了，這么大的機緣擺在面前，都不珍惜，其他的去了也白去。”
青水道人對于林天的解釋置之不理，神色嚴肅至極地說道。
“那你還不是一樣？”
“我可不同，你看老家伙收我為徒時，我有過任何拒絕的念頭嗎？”
青水道人就知道，林天肯定會用自己這個典型說事，態度強硬地道：“你可知道錯失了多大的機緣？”
“知道，門主曾經跟我說過，只是我并不感興趣。”
林天毫不避諱，字正腔圓，他覺得沒什么見不得人的。
“好小子，最近幾代門主遇到我們這些人，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青水道人意味深長地道：“實話告訴你，我師兄當初也想跑，甚至于我之所以能夠拜入門主門下，也是他據理力爭來的，只是沒想到我比他跑的更快。”
念及此處，他的臉上浮現出清澈的笑容，至今尚且覺得自己的計劃得逞，讓他覺得身心愉悅。
好似先前種種的不愉快，此時此刻，也當真隨著笑聲，徹底煙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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