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聽到逐火之蛾特有的制式鐵底靴才有的腳步聲,傷兵欣喜地,用盡全身的氣力抬起了眼皮,可在看到來人的面孔時,又陷入的深深的絕望。
“我絕不會,變成死士的!”
“等一下!”
米凱爾伸手想要挽留,但傷兵已將自衛手槍抬起,卻不是指向他,而是塞進了自己的嘴里。
到最后一刻,他似乎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了某種真相,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后悔,但已然來不及了,扳機已經扣下。
“砰!”
墻上多了一個小彈孔,以及一灘抹不去的血漬。
米凱爾的指尖輕輕顫抖著,他大概明白了,明白了第七律者的身份……
基地內部的空間狹小閉塞,慘叫聲、爆炸聲在厚重的裝甲板之中不斷回蕩著。
愈是往前走,槍聲與爆炸聲便愈發激烈,還夾雜著崩壞獸群奔跑時才會發出的沉悶回響——第七律者似乎更加人性化了,難得找到逐火之蛾這么好的對手,他并未簡簡單單地一擊將其完全摧毀,而是放出了崩壞獸群,自己幾乎不出手,就跟著崩壞獸一起向前推進。
米凱爾明白,他正在不斷靠近交戰區,但,他的腳步也越來越緩慢。
沒有了核心……沒有了第一律者核心,他就算趕到戰場,又有什么用呢?
他憑什么去阻擋第七律者?
就憑借毗濕奴嗎?
不,單獨的第七律者,毗濕奴或許還能與其周旋,但獲得了第一律者核心的第七律者,是前文明前所未有的雙核律者,不,才沒有這么簡單呢……或者說,要是僅僅如此倒也罷了——現在的第七律者其實算是“真·雙核律者+偽·六核律者”,畢竟,除了第六律者的核心外,另外四個律者核心的構造米凱爾早已爛熟于心,而這一份相關的記憶,也已“肌肉記憶”的形式留存在他的核心之中。
遍地都是尸骸與鮮血,每一步踩下去不是僵硬的肢體,便是黏稠的血液。
米凱爾突然停下了腳步,微弱的電流從靴底的鐵釘傳導到足部,讓他感受到了微弱的麻意。
這并不是血,而是混雜著血液的黑泥,米凱爾對此再熟悉不過了。
“梅……梅比烏斯?”
米凱爾再往前走了二十來步,便看到了梅比烏斯。
頂上有一個大洞,她像是從更上層砸破裝甲板砸下來的,她似乎還試圖起身再次戰斗過,她依靠的裝甲壁上拖著長長的血痕,綠色的發絲也有少許黏在上面。
米凱爾的童孔微縮,繼而不可抑制地震動起來。
他向前走了兩步,伸出食指,似乎想要探一探梅比烏斯的鼻息,但他還未來得及俯下身,便連忙后撤好幾步,直到背部抵在冰棱的電梯門上,發出空洞的回響。
而后,他的身體緩緩滑了下去,頹然跌坐在地上。….他雙手手掌平托著,眼淚忽地就一滴兩滴三滴滴落在掌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從哪里掬了一捧水。
“對不起……對不起……”
他不敢……不敢去探梅比烏斯的鼻息……
就像曾經學生時期,明明知道這次考試考砸了,也依舊害怕最后公布成績的一刻。
因為只要一件事的結果尚未完全顯現,那么就還有將其轉向好的一面的可能,哪怕自己明知道這份可能是多么渺小。
可米凱爾寧愿梅比烏斯就活在這樣一份渺小的可能性中。
當然他也知道,死亡對于梅比烏斯并非終點,但那畢竟也是死亡,該有的痛苦與絕望不會因為舍沙因子的作用就削減半分……
這只會增加他的負罪感。
“如果……如果我當初沒有放棄律者核心……如果我……”
如果這樣的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嗎?
米凱爾不知道,但假如當初做出另一番選擇的話,他不會像現在這么后悔吧。
后悔……
“不要讓自己后悔!”
卑彌呼這么告戒他。
但怎么可能做到不后悔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吧?
人類……只有在自己做出的選擇讓自己感受到切膚之痛后,才會感覺到后悔。但在做出決定之前,又如何能預料到結果呢?
若是能預料到這般結果,倒也不會這么后悔了。
槍炮聲逐漸遠去,逐漸沉寂,而嗚咽之聲卻逐漸響起。
“咳咳……真丟人!”
“呃!梅比烏斯!”
米凱爾驚喜地抬起頭,似乎是他的哭泣聲喚醒了昏迷中的梅比烏斯,她睜開眼的第一瞬間,就看到米凱爾雙手抱膝,蜷縮在電梯口哭泣。
盡管面容一模一樣,但她根本不需要分辨,她知道這并不是剛才遭遇的第七律者,而是米凱爾,她的米凱爾。
“真是個愛哭鬼!”
聽她還有力氣開玩笑,米凱爾也是抹了抹眼淚,擠出一個笑容。
梅比烏斯在地上掙扎了兩下,卻怎么也站不起來,米凱爾連忙爬起來攙扶她,卻不料她忽然身體前傾用力,踮起腳,勐地將米凱爾按在冰冷的電梯門上。
她的右手按住了電梯的按鈕,金屬門勐地打開,但其中還有一層鐵絲網。
米凱爾的身體勐地一沉,顛簸之中,他的目光不由盯住了梅比烏斯緊扣著鐵絲網的手。
那手上沾滿了鮮血,以至于米凱爾的身體再次顫抖起來。
“梅比烏斯……對不……”
“夠了!你還要說多少次對不起!真要覺得對不起我們,對不起自己,那就追上去……把第七律者殺掉!”
短暫的沉默之后,米凱爾小聲開口了。
“做不到……我做不到的。”
“……哼!”
梅比烏斯緊咬著牙,就聽米凱爾絮絮叨叨地說著:“從第一次崩壞開始,我就一直在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我一遍又一遍地欺騙自己,欺騙自己終會有一個象征著勝利和希望的明天,所以我才可以踩著那些被我害死的人的尸體心安理得地茍活到現在……沃斯托克沒了、長空市沒了……瑟莉亞媽媽死了、法瑪斯死了、安娜死了、希兒死了、凱文生死未卜……他們哪一個不比我更有活下去的價值,更有活下去的理由?為什么活到現在的是我……為什么活到現在的不是他們!….“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拯救不了任何人,改變不了任何人的命運……我明明知道希兒會成為律者的,卻還是沒能拯救的了她……是,量子之海的波動是無法預料到的事,也是巧合之中的巧合,但……但我依舊不能欺騙自己,我不是一個好哥哥,我把她丟在世界泡中整整一年半,我自以為盡可能地抽出時間去陪她,我自以為關心她,結果卻連她的藥都忘了帶……
“我更不是一個好男人……我明明和愛莉希雅約定好的,我卻……
“真是的,什么逐火之律者啊,什么為人類而戰的律者啊,都是騙人的……我就是個自私的普通人,我什么都做不到,除了不斷地帶給身邊的人傷害與死亡之外,我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與其不斷地傷害別人,我還不如什么都不做得好……”
畢竟,如果從來沒有他這個變數的話
梅比烏斯靜靜地等米凱爾全部說完,看著他的淚水順著臉頰不斷滑落,她的眼神逐漸堅定。
“你說夠了嗎?”
“……”
“你以為我會像阿波尼亞那樣,把一切推給所謂的命運,藉此來安慰你嗎?還是說,你和我說這些,是希望我能夠同情你?”
“……”
“我不會同情你的。如果你就這么脆弱,這么害怕受傷的話,那就什么都不做,在這里等死吧!”
米凱爾的啜泣聲忽然停止了,他怔怔地抬起頭,這還是梅比烏斯第一次沖著他,真正意義上的發火。
四目相對,米凱爾的眼神逐漸迷茫、絕望,而梅比烏斯的眼神又在一瞬間溫柔下來。
“米凱爾,你很脆弱,這我一直都知道。但你就算不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也該相信愛莉希雅看人的眼光,相信大家看人的眼光……至不濟,你也應該相信阿波尼亞吧,阿波尼亞和愛莉希雅,這兩個討厭的女人看人的眼光可絕對不會錯……
“所以,米凱爾你真的明白脆弱意味著什么嗎?米凱爾,你是個善良的人呢。你會為你無意傷害的每一個人感覺到愧疚,你格外在意你身邊的每一個人、每一件物,所以你才會這么脆弱,這么無法忍受失去……這么,容易后悔……那不是你太過脆弱了,是你的善良為自己帶來了太大的壓力——
“你總是想著不能失去、不愿失去,你總是希望一切的結果能夠完美。呵,你之前還和我嘲笑過科斯魔那孩子對于兩全其美的堅持,但你自己不也是這樣嗎?可人世間的事哪可能每一份都做到完美呢?所以,你才會這么痛苦啊……而在你看來并不脆弱,甚至過于殘忍的人,比如我,我并不會去在乎那些。”
米凱爾感覺心臟被人緊緊攥住了,梅比烏斯每說出一個詞,都重重敲擊在他的心頭……她或許未必完全了解他,但她其實也……….但正因為這樣,正因為她們每個人都是這么……愛他,他才更加的感到無地自容,才更加地崩潰:
“可是……可是在這個時代善良有什么用!如果我能像你一樣殘忍,像你一樣對那些犧牲毫不在乎,那么過往的一切慘劇或許就不會發生!”
“哪有這種說法!如果你是那么殘忍的人,那你還是米凱爾嗎?況且,你所謂的那些‘不會發生’的可能,也不過是你的臆想而已!米凱爾,那都是你自己曾經做出過的決定,那都是你自己在世間留下的足跡,難道你認為自己的過去都是毫無意義的事情嗎?難道相比起在這里不斷后悔,不應該想想自己現在能做什么,該做什么,用以彌補自己曾經的錯誤,用以贖清曾經的罪孽——如果真的存在錯誤和罪孽的話。”
“梅比烏斯……”
“我在。”
“不要……不要用這樣的態度對我好么!說到底,你不也是受害者之一么?為什么要用這么溫柔的態度對待我,為什么……為什么!說到底你也不是我,你又怎么可能真的了解我的一切,你又怎么可能真的感受到我的悲傷和絕望……所謂人與人之間能夠互相理解,本來就是荒誕的謊言而已,所謂現在的行為可以挽回過去的錯誤,也不過是人類的一廂情愿而已!”
米凱爾的身軀掙扎著,不斷用背部砸著身后的鐵絲網,但到最后,他的身體還是滿滿癱軟了下來。
不明白的……不明白的……不論是梅比烏斯,或者是愛莉希雅,她們所見證的一切都不過是以世界內的目光看待未來的可能,看待過去的錯誤……
所以,所以又怎么可能理解米凱爾的絕望。
世界本就無可救藥地走向毀滅。
每個人都會死。
僥幸活下來的人也是生不如死。
而就是這么本就充滿著壓抑和絕望的結局。
就是這個米凱爾一次又一次試圖挑戰的結局,卻在他的掙扎下走向更加黑暗的淵藪……
既定的命運無法改變,而律者的力量卻又一次又一次超出于原本的歷史。
不明白這一點的話……看不到這個世界的結局的話……又有什么資格來否定或是肯定他!又有什么資格可以說真正了解他……
“人死不能復生,過去的錯誤與罪孽又怎么可能贖清呢!梅比烏斯,你說的話難道不是一廂情愿么,你說的話難道不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對我指指點點么……你又不是我,你憑什么……”
“啪!”
一聲脆響在閉塞的通道中不斷回響,米凱爾的半邊臉腫脹著,難以置信地看著梅比烏斯。
“我不是你又怎樣,我不能完全理解你又怎樣!難道你是為我而活的嗎?難道你是為愛莉希雅而活的嗎?難道你不是為你自己而活的嗎?為什么要說這種孩子氣的話?你一直覺得我冷血,你一直覺得我殘忍,但是難道希兒的死我就不難受嗎?我就不后悔嗎?就算你還是不認為,那難道愛莉希雅就不會嗎?….“好,就算以上的話你都聽不進去!”
梅比烏斯一把揪住了米凱爾的衣領,嬌小而身受重傷的她竟然在爆發之下將米凱爾微微舉起。
“看看你的周圍,看看這些尸體這些鮮血,聞聞空氣中的火藥味和血腥味!你既然能走到這里,那么外面的慘狀你一定也都看見了吧!米凱爾,你打算就這么放棄嗎!放棄你曾經為之守護的一切!”
她的手漸漸松開,但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那是她的憤怒逐漸消逝的結果,還是身體已經再難以榨出力氣了。
她用冰冷而顫抖的手捧住了米凱爾的臉頰,輕輕搖晃著:
“米凱爾,你醒醒!你現在什么都不做的話,那我們的故事也就到此為止了,一切都要結束了,不光是你在乎的那些過去要結束了,你還期待著的未來也要結束了……如果真的這樣的話,我是不會原諒你的、愛莉希雅不會原諒你的、華不會原諒你、櫻不會原諒你、那只小貓不會原諒你、千劫不會原諒你、阿波尼亞、維爾薇、梅還有她的小跟班都不會原諒你”
她的語速越來越快,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她的語言也開始變得雜亂無章,她捧著米凱爾臉頰的手開始用力擠壓,開始持續顫抖,直到手指扣進米凱爾的血肉中,她喋喋不休又口齒模湖地喊道:
“還有后悔……你既然一直覺得自己曾經做出那樣的抉擇導致了會后悔的結果,那你難道覺得自己現在這種什么都不管的決定是正確的嗎?米凱爾,你現在的所想可絕不是正確的決定啊!你將來一定會為此后悔的……你會更加后悔的、更加厭惡自己的……米凱爾,去吧米凱爾!你們心自問——你是為什么而戰斗的?你是為什么來到這里,又是為什么而留在這里的?”
直到聽到最后一句話,米凱爾才勐然抬頭,他的眼睛瞪得極大,童孔卻恨不得縮到了最小。
是巧合嗎?
還是她猜到了什么?
還未來得及想明白這一切,梅比烏斯已踉蹌著后退半步,不再束縛著米凱爾。
而米凱爾也并未逃走。
“去吧,米凱爾,去找出那些問題的答桉,去終結第七次崩壞,然后,要記得回來。我,還有愛莉希雅,還有你拉來的那么一大幫人,都等著你呢。”
米凱爾張開下顎,只是斷斷續續地發出無意義的顫音。
但是梅比烏斯覺得這就足夠了,梅比烏斯知道這就足夠了。
因為她了解米凱爾,她或許不了解米凱爾的過去,或許不了解米凱爾的未來,但是她了解米凱爾的現在。
“約定好了,要回來。”
米凱爾緊咬住嘴唇,抿出了一個類似“嗯”的音節。
那并不意味著答應,因為那聲音是在他的嘴唇猝然受擊下發出來的。
梅比烏斯的臉就這么粗暴地撞了上來,她帶血的牙齒咬住了他的下唇,直到咬出鮮血,最后又頹然松開。….她低著頭伏在米凱爾的胸口,輕聲囑咐著:
“一定,要回來。”
“嗯——”
這一次,確確實實是米凱爾肯定的應答,卻又戛然而止,因為梅比烏斯在那一刻按下了電梯的啟動按鈕,鐵絲網瞬間撤開,米凱爾閃避不及,直接踉蹌著倒入電梯之中,他再要上前,卻只能就著閉合的門縫看到梅比烏斯逐漸歪倒在了地上。
乘坐在不斷下降的電梯之中,他右手的食指與無名指輕輕點在下唇的傷口上,再稍稍移開。
指尖沾滿了血跡,卻分不出來哪一塊是他自己的,那一塊是梅比烏斯的。
“米凱爾大哥,大家都在等你呢!”
他的耳中仿佛聽到了昨夜帕朵的話語。
而后是華奔赴戰場時的自言自語:
“我有我能做的事……我有我能做的事……”
隨著高度不斷降低,電梯中的溫度也逐漸灼熱,于是米凱爾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卑彌呼,想到她之前的話語:
“不,重要的不是你做到與否,而是——你擁有做到那一切的可能。”
“米凱爾,我一直愧疚于沒有什么能夠教給你的,我只能告訴你這句話——不要讓自己后悔!”
嘴唇上的傷口還在隨著呼吸疼痛,那上面甚至還殘留著梅比烏斯的味道、梅比烏斯的鮮血,她說——
“你們心自問——你是為什么而戰斗的?你是為什么來到這里,又是為什么而留在這里的?”
她說——“約定好了,要回來。”
她說——“一定,要回來。”
米凱爾閉上眼睛,無數熟悉的面孔在他腦海中閃過,如果是他們的話——瑟莉亞媽媽會希望他現在做什么?法瑪斯會希望他現在做什么?阿爾德米爾呢?尹默爾呢?科斯魔呢?帕朵呢?櫻呢?梅和凱文呢?華呢?
希兒呢?如果她還活著的話,她難道希望自己就這么什么都不做嗎?
還有……她呢?
腦海中的畫面最后停留在與愛莉希雅初見的那一刻。
不是在沃斯托克的孤兒院。
而是隔著電腦屏幕,在黃金庭院的沙發上,她輕松而自在地坐在沙發上,翹著腿,面帶微笑地注視著他。
他依然感覺到迷茫,他依然感覺到后悔,他依然痛恨著曾經的自己……他依然不相信自己僅憑毗濕奴能戰勝第七律者,但是他終于在一堆不確定中找到了一件確定的事——
再這樣坐以待斃的話,愛莉希雅連留下后世那個記憶體的機會都沒了。
她將不會留下在這個世間的任何痕跡。
她將隨這個時代,這段歷史飄散,沒有任何人會銘記她。
包括……和這個世界隔著比時間本身還要遙遠的距離的米凱爾自己。
“怎么……怎么能忍受這種事情發生呢!”
所以他才要戰斗,他才要拼盡全力去戰斗……不論如何,至少要給她、給他們一個不比本來的歷史更差的結局!….至少他現在是這么想的!
至少他可以肯定,再不去戰斗的話,他一定會后悔的!
盡管,他并沒有戰勝的可能性,但那時他在臨死前,起碼做到了自己應該做的事,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事!
“嘩——”
電梯門打開了。
一股血腥味鋪面而來。
但那不是人類的血腥味。
米凱爾看著眼前的三具尸體,眼神逐漸由震驚變得堅定。
說是尸體有些不恰當,那分明是陳列在實驗室內的三具被分解的肉塊,其中有一具甚至并非肉塊,而是少量尸體組織留下的細胞進行再培養后生出的奇形怪狀的組織物。
“梅比烏斯……好算計啊。”
…………
“律者、崩壞獸群還有大量死士已進入D7通道,也就是說,與戰情室幾乎只有一墻之隔了。”
普羅米修斯或許是在場唯一平靜之人。
梅的手指默默撫上了桌上一個紅色的按鈕,但她的目光卻看向了一旁的顯示屏:
“還沒好嗎?維爾薇!”
“好啦!這不是為了盡可能不漏掉崩壞獸嗎?第二神之鍵,第一額定功率,解放!”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另一個屏幕上,D7通道的影像突生異變——四面降下加強裝甲,一節火車頭從通道末端打開裂隙沖了出來,而后,攝像頭傳來的影像在一道金色的光芒中消失。
成功了嗎?
所有人都盯著那驟然熄滅的屏幕,盡管他們自己也知道,他們無法從那屏幕上看到任何信息。
忽然,正前方那面最大的屏幕周圍閃過四道整齊的光芒,而后整面墻體忽然坍塌,顯露出飄在半空的律者的身形。
他的周身環繞著澹金色的虛數屏障,他的身后滿是崩壞獸與死士的尸體。
維爾薇成功了,她成功消滅了進入D7通道的崩壞獸群。
但她也失敗了,擁有律者空間權能的律者自然不會畏懼第二神之鍵。
但梅并未放棄——“就是現在!”
“砰!”
在她出聲之前,更高處的華已先一步扣動扳機,而后,架著巨大電磁槍的欄桿瞬間粉碎,華自己也被這巨大的后坐力挾帶著,重重砸到身后的裝甲壁上。
但子彈已然射出,并且,在即將觸碰到虛數屏障的那一刻,它面前的虛數屏障被輕微地撕開了一個口子——第二神之鍵用殘余的力量中和了虛數屏障!
律者童孔微縮,他還可以用電磁場把子彈導開,還可以用風把子彈吹開,還可以用冰墻把子彈攔下……但他的大腦忽然針扎般疼了一下,以至于他沒能做出任何反應——阿波尼亞!
“啪!”
他的大腦爆成了血花,可在理之律者的權能下,不出一秒就修復了。
他哂笑了兩聲,按著第一律者核心中的記憶開口。
“梅,你也黔驢技窮了嗎?”
他看也不看戰情室內的其他人,徑直想著梅飄去。….華連忙轉動槍栓,再次射出一枚子彈,但倉促之間,這發子彈在巨大后坐力的作用下也只是打穿了頭頂的裝甲板而已。
梅的臉頰流著冷汗,看著不斷靠近的律者,她按著按鈕的手微微用力——“人力終有窮盡之時。”她忽然想起這話。
她所有主動的手段都已用盡,唯一的變數到現在還未出現,想來也……
只剩下最后一種方法了,若非情況至此,她也不愿意按動那個按鈕:自爆按鈕。
只要按下它,整座基地的左右核能、崩壞能設施都會瞬間自爆,產生的當量相當于五萬萬噸TNT炸藥,是人類曾經制造過的最大的核武器的十倍!
這一按鈕下去,或許整個歐亞大陸板塊都要裂開,但只有這樣,才能與律者同歸于盡。
“對不起了,凱文……”
可就在這時,她瞥見了律者嘴角的笑容。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閃過——律者是故意的,就是為了逼迫她自己按下這個自爆按鈕,自我毀滅。
而掌握了空間權能的他,真的會受傷嗎?
他為什么要多此一舉?
是因為喜歡這種戲劇性的節目嗎?
梅感受到了羞辱,但是——
“不,律者不至于這么無聊與人性化,考慮到他對凱文、愛莉、梅比烏斯都未下死手,所以是米凱爾身體的潛意識不讓他殺害我們嗎?”
想到這里,梅手指的力道戛然而止。
卻不料律者笑了,那張和米凱爾一模一樣,不,那張本屬于米凱爾的面容笑了。
“哎呀,本來還想看一出自我毀滅的戲碼來著——梅,你比我想象中更聰明,但是你沒想到吧,我其實真的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我占據這具身體這么長時間,早已足夠消化完這具身體的潛意識了,他抵抗不了我了!”
說著,他抬起了自己的手。
“什么!”
梅這時再要按向自爆按鈕,已然來不及了,只能看著那道炙熱的炎流占據了她整個視線。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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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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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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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