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汴京小醫娘 > 第664章 灌了什么迷魂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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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沉寂里。

    雨聲嘀嗒清脆,驚雷拍在屋檐。

    兩個人沒有說話。

    臨夜,天光暗淡,光影朦朧,辛夷勾住的是他垂落的長發,發絲從指尖穿過,是堅決、是兇險、是一往無前,是策馬沙場是勇猛作戰,亦是全神貫注地自我爭奪。

    他傲然而視,雙眼里好似有灼灼的光,不發一言地點燃戰火,如一匹桀驁的烈馬,高揚旗幟在烈火中狂奔而至……

    辛夷素來力大,此刻卻渾身虛軟。

    發絲攤在織錦枕上,像黑色的瀑布在流動,有生命力一般。

    面對這頭勇猛的怪獸,她沒有逃避,氣促地回應,失措地糾纏。

    傅九衢身體比人誠實許多,火熱的吻,密密麻麻,風雨不透,身子如燒紅的烙鐵,好像隱忍了一生一世那么長久的時間,死死摟住她,急切而忙亂,與他平常大為不同,像個尋不到路而跌跌撞撞的毛頭小子……

    辛夷的目光里帶有幾分審視。

    “這是喝了多少,人喝傻了不成?”

    他目不轉睛地看過來,相視,情緒在眼中流轉,好似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幻象,突然伸出手,捂住辛夷的嘴。

    “不要問……辛夷,不要問……”

    辛夷微窒,心頭一陣亂跳。

    她的雙眼微微瞪大,就那么看著他。

    穿過迷霧,好似有什么真相將要破曉……

    “是傻的……”傅九衢聲音低啞,剛剛否認,轉而又低低地道:“我許是早就傻了,傻得透透的,傻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傻得不知所謂……”

    他垂下眼來,目光輕慢地啃嚙著她。

    “傻得這般迷戀你。晝夜相對,亦難解我意。”

    辛夷覺得這些話有些古怪。

    可人在喝醉酒的時候,又有幾個是正常的?

    她有意無意地說服了自己,緊繃的情緒放松下來,甚至覺得醉酒的傅九衢很是可愛,不是平素那一板一眼的正經模樣,但滿腔的情,滿眼的愛,足以化開愁腸百結……

    剩下的,只有原始的男女,無須借口,無須理喻,無須準備,一切便這般驚心動魄地發生了。

    急遽間,他好似用盡全身的力氣。

    陷入沉淪……

    燃燒的情愛,被九霄狂吼的驚雷劈開,烈焰融化了背負的枷鎖。青絲交纏,錦被成雙。他在辛夷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樣,又好似那個人,不是自己……

    ··

    次日,辛夷從酣夢中醒來,他早走得不見人影。

    不是說從今兒起不用去上值了嗎?

    辛夷打個哈欠坐起來,丫頭們捧著金盆陸續進來,為她備浴。四個小丫頭未經人事,今兒看辛夷的目光很是不同,臉頰紅撲撲的,把辛夷看得不好意思了。

    “你們出去吧,我自己來。”

    丫頭齊齊拜下,“是。”

    看她們轉身,辛夷又忍不住問。

    “九爺在何處?”

    秋令回頭,眼皮不停地顫,不看辛夷。

    “九爺大早就起來,在,在完子里教羨哥兒練劍……”

    練劍?羨魚從小聰慧,記憶力極好,傅九衢說他是讀書的料,向來抓住孩子便往死里學,對他練武一途,卻格外謹慎——宋人重文輕武,對武夫尤為鄙夷,辛夷不在乎,但傅九衢糾結了很久。

    看來是想通了。

    雨后清晨,天際澄澈如洗,空氣清新。

    傅九衢長身負手,立于花間,正嚴肅地沉著臉教羨魚練劍。羨魚平常很是仰慕二哥哥,學起武來全然沒有平常讀書時候的頑皮,小臉兒繃起,看上去很是嚴肅。

    兩個男人一大一小,相似模樣。

    辛夷提起裙擺,避開檐下的積水,微笑著走近。

    “早飯吃了嗎?空著了肚子練功可不好……”

    傅九衢聽到她的聲音,呼吸明顯變化,站得更為端直了幾分,目光莫名有些飄散,好像有點不敢與她對視……

    “吃飽練功更不好。”

    辛夷納悶。

    這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不好意思?

    也不是她強迫他的,怎么一副被人欺負的模樣?

    搞笑!

    辛夷看了看羨魚滿身滿臉的汗,再抬抬頭看著雨后的晴空,笑道:“差不多可以了,吃飯去吧。”

    羨魚手上的木劍挽了個花式,回頭看她。

    “娘,我不累。”

    辛夷嗔怪,“不累也要吃飯。你要喜歡,一會兒正午太陽大的時候,讓你爹把你拉出來遛……”

    羨魚嘟著嘴巴:“我又不是狗,遛什么……”

    傅九衢摸了摸兒子的頭,“收劍吧。去洗洗,吃飯。”

    羨魚應一聲,立馬收劍而立,端端正正朝傅九衢抱拳行禮。

    “多謝父親指點,兒子告退。”

    傅九衢欣慰地點頭,“往后勤加練習,不可疏懶。”

    羨魚:“兒子明白。”

    這家伙成天跟他爹作對,很少看到這么老實正經的樣子,辛夷錯愕地看著父子兩個關系融洽地說話,再看羨魚一溜煙兒地跑走,略微詫異地看著傅九衢。

    “你給他灌了什么迷魂湯?”

    傅九衢面不改色地回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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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娘子熬的。”

    辛夷眼睛微斜:“油嘴滑舌。不是不讓兒子習武嗎?怎么突然又想通了?”

    傅九衢:“習武可強身健體,終歸是好事,堂堂男兒要是身子孱弱,跟個小姑娘似的,像什么話?”

    辛夷似笑非笑,“你可真是喜歡推翻自己的邏輯,弄不懂你,不是怕兒子好武厭文,將來會吃大虧嗎?”

    “哼!”傅九衢微微瞇眼,俊朗的面孔有一種說不出的凌厲,還有狂妄和危險,就好像他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是高高在上權力無限的王。

    “放眼大宋,何人膽敢為難我兒?要是有,我那便掀了這天地。”

    “???”辛夷心臟猛跳,四處看一眼,壓低了聲音,“你瘋了?”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是可以說的嗎?

    她緊張得頭皮發麻,恨不得去捂傅九衢的嘴。

    傅九衢睨著她,無聲地一笑,拉住她的手腕。

    “日頭大了,回屋去。”

    “嘶……”手剛捏上來,辛夷便輕呼一聲,縮了回去,“疼。”

    傅九衢低頭:“怎么了?”

    辛夷不滿地瞪他,“你說呢?”

    傅九衢拉住那只手,將袖子往上撥了撥,觸目便是那一截玉雪般蔥白的皓腕上,烙印的幾點淤青。

    他眼皮跳了一下,腦子里無可抵擋地浮現出他將那兩只手腕按壓枕間的畫面,登時喉頭發緊,耳根發熱。

    “混賬東西!”

    “你罵誰?”辛夷斜他一眼。

    “罵我自己不是東西。”傅九衢輕輕替她揉了兩下,說不出的愧疚,“我平常不這么粗魯的……”

    辛夷看他惱恨又愧疚的模樣,有點好笑。

    其實這不賴他,她確實是這樣的體質,膚質白細,稍有風吹草動便會留下印跡……

    不過有這樣的機會,自然要恃寵作妖。

    “那你知道錯了嗎?”

    傅九衢:“嗯。”

    辛夷手肘碰他一下,笑意盈盈,“那你以后要不要都聽我的?”

    傅九衢沉吟,思考了片刻,這才嚴肅地道:“凡事都聽娘子的話,不是大丈夫所為。不聽娘子的話,更不是大丈夫所為……”

    辛夷黑瞳微睞:“那你要如何?”

    “為夫很是為難,娘子你看這樣可好……”傅九衢握住她手腕,相視間慢悠悠地笑,“床上聽你的,床下聽我的。”

    辛夷揚起眉梢便捶他。

    傅九衢捉住她的手,輕輕撓一下她的掌心,將人拉入懷里。

    “前些日子,委屈你了。”

    庭院里到處都有人,辛夷有些意外他的舉動,“怎么了?”

    傅九衢道:“這些年你跟著我,始終忙忙碌碌,不得空閑。這次回京,不知此生還有沒有機會來南京小住,我想帶你們娘幾個四處走走。十一想去哪里?”

    辛夷仰頭朝他望去。

    晨曦的光影下,男人面色一如往昔。

    看來是她太多疑,誤會了人家……

    辛夷笑開,“你來安排,去哪里都好。”

    傅九衢也跟著輕笑一聲,低頭在她臉上吻了吻。

    這孟浪的舉動,惹來秋令和冬令兩個丫頭嬌羞不已,剛邁出門檻的腿,又縮了回去。

    辛夷輕拍他一下,“眾目睽睽,你真是……一時一個樣,受不了你。走了,吃飯。”

    離開的日子定下,傅九衢便當真安排起了帶妻兒玩耍的行程。

    為了陪母親,一念放下了書卷,二念不再去行營,三念幫著打點行裝,就連羨魚都乖巧了很多。

    泛舟河上,賞景游園,登高望遠,下河捉蝦,幾日下來,一家子在酷日里從早玩到晚,樂融融不思歸,安心無憂,愜意溫柔。

    嘉祐七年五月初八,終于到了回京的日子。

    四更天不到,宅子里就有了響動,下人們開始陸續將行李裝車,拉去停靠在運河邊的官船。

    天水閣里,辛夷也醒得很早,但她不是被外頭的動靜吵醒的,而是被傅九衢鬧醒的。

    清風掃著簾帷,顫歪歪的……

    辛夷雙頰如同染了一層胭脂,又是無奈又是嗔怪。

    “這幾日由著你的性子胡來還不夠,馬上就要啟程了……你就不能消停消停么……”

    傅九衢:“這次回京,帶著一家老小,路上肯定得耽誤不少時間,我算了算日子,到汴京已是五月下旬……娘子是想憋壞本王……”

    辛夷:……

    她是有些看不懂傅九衢的。

    前陣子避她就像避毒蛇猛獸一樣,讓她差點懷疑夫妻感情破裂,從那天被她激起一腔熱血,好家伙,從此亢奮得如同新婚那會兒,換著花樣的鬧,天水閣那張她最喜歡的羅漢榻,木條都讓他拉斷了一根,辛夷怕丟人,勒令他自己找來榔頭敲了回去……

    “十一。”

    辛夷有些累了,聽著他的聲音,方才睜眼看他。

    “怎么了?”

    男人的眼睛銳利又溫柔。

    鋒刀利刃是他,皓月清風也是他。

    “為情而生方有炙欲。可見……我很愛你。”

    “什么?”辛夷差點聽岔了,“你說什么?”

    “我說……”傅九衢輕輕緩了口氣,吻在她撲籟眨動的眼睫上,“此生得遇十一,本王再無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