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仁知道屠伏的天賦很高，并且還有能夠繼續提高的機緣，畢竟他曾經說過——你是上等馬，有千里馬之姿，有龍馬之緣。
可他是怎么也沒想到，只是過去了兩年時間而已，他還晉升至了武道宗師之境，已經開始凝練自身的舍利子了。
屠伏所修的功法，更是照著他所修的模板而來。
結果，他卻已經沒能力指點屠伏的修行了——他是這樣黯然神傷的認為，當然不是事實。
“師父，要不，我問您一個問題吧？”
屠伏察覺到了法仁的失落，已經學會了《九陽神功》，或者說是把《童子功》換成了《九陽神功》作為根本功法的他，雖然并沒有遇到什么難題，遇到的一些問題也都在自行思索之后開悟，但終歸是要照顧照顧法仁的情緒。
剛突破至武道宗師境，剛從鎮妖塔里出來，萬一被自己嚇的跑回鎮妖塔里了，那明心還不得敲碎他的金鐘一百次啊？
“你這樣問，還不如不問。”法仁的語氣很正常，他的佛法修持確實不錯，心境雖有波動卻能夠很快穩固回來。
“我是真想問。”
屠伏直接說起了他的問題。
“我之前練的根本功法是童子功，內氣品質確實不如以萬劍歸宗凝練出來的劍元，但我現在改修了九陽神功，并且完美替換，內氣已經全都是九陽神功的內氣了，品質和劍元相當。
請問師父，我該如何抉擇？”
法仁張口就要回答，卻突然頓住，然后反問道：“你真的不知道？”
“……”屠伏看著法仁澄凈的眼神，謊話是萬萬說不出來了。
于是改口。
“我是有一些想法，卻并不確定我的想法是否正確，或者說，是否是最佳的想法。”
法仁在心里嘆了一口氣，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他的師父明心為什么沒有在鎮妖塔外等著他們，而且在他們回到他的院子里，開始一門絕技和一門絕學的修行時，還沒有現身指點。
“說說吧。”
“好的師父。”
屠伏當即說了起來。
“在我的感覺之中，童子功修煉出來的內氣，如同天地之間無處不在的氣息，是所有生靈呼吸都需要的氣息。內氣薄弱，不過是微風習習而已，內氣雄渾，就能夠如同狂風一般席卷萬物。
而萬劍歸宗修煉出來的劍元，則更像是一柄劍，相比于微風習習，自然是劍鋒更利。若是內氣雄渾，轉化的劍元足夠多，或者是干脆修煉出來的內氣就是劍元，那相比于狂風席卷萬物，有萬劍，乃至于無數柄劍，在狂風之中亂舞，自然是殺傷力更高。
九陽神功修煉出來的內氣……”
屠伏停頓了下來，感受著體內已經完全替換的全新內氣，還直接以《九陽神功》的內氣催動金鐘罩，于是金色大鐘再次護住了他的周身，看起來和之前一般無二。
但在他自己的感官中，以及法仁的感官之中，卻都能夠感覺到金鐘更加凝實，金光更甚。
而后金鐘消散時，屠伏周身依然有一層稀薄的金光流轉，似乎是藏在他的皮膚之中，又像是他這個人可以發光一樣。
這要是出去冒充佛法高深才能夠有的佛光，不是先天高手根本無從分辨。
“九陽神功修煉出來的內氣，更適合運轉金鐘罩的法門，增添防御之能。只是，如果把童子功的內氣比作氣息，把萬劍歸宗的劍元比作劍鋒，那九陽神功的內氣就像是陽光。
內氣薄弱，就是春日暖陽的陽光，能夠消融冰雪。內氣雄渾，那就是烈日橫空，能把萬物眾生都給曬死。更厲害一些，那就是九日凌空，即便是師父這樣的武道宗師也受不了……咳，師父，我沒有看不起武道宗師的意思，我才煉神境呢。”
屠伏尷尬的笑了笑，繼續說著。
“雖然烈日炙烤大地的威能，不比萬劍如風暴一般席卷大地的威能差，而且更適合金鐘罩。但師父你是知道我的，從心而論，我比較喜歡劍元這種更直接、更直觀的威能。
所以，我就不解于，九陽神功的九陽之氣和萬劍歸宗的歸宗劍元，該如何取舍。”
法仁不置可否的說道：“繼續說。”
“啊？”
屠伏把臺階都砌在法仁腳下了，法仁卻還是不愿意下，那屠伏就只能繼續說了。
“萬劍歸宗的內氣叫做歸宗劍元，所以任何功法修煉出來的內氣，都能夠轉化成劍元。而萬物眾生的生機，又全都來自于太陽，所以任何功法修煉出來的內氣，同樣可以轉化成九陽神功的九陽之氣。
這也是弟子能夠這么輕松的，從童子功換到九陽神功的原因之一，真不完全是天賦使然啊師父。
既然兩者都能夠相互轉化，且品質相同，屬性又各有優勢，弟子就想著，能不能把兩者結合起來，各自都是取其精華，誕生一種更強的內氣呢？”
法仁看著屠伏，半晌不吭聲，等到屠伏有抓耳撓腮之意的時候，才開口問道：“全都要？”
屠伏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是的，師父，我想全都要。”
“那你又憑什么，覺得你能夠全都要呢？這可是，兩門絕學，分別是我們大佛寺和劍宗的鎮派絕學之一。”
“憑師父您啊，我有師父您教著，那肯定能做到全都要。”
“……”
法仁見屠伏表情不似作偽，終于確定屠伏還是需要自己的，可是，他又沒有學過《萬劍歸宗》，更不可能讓屠伏把秘籍給他看，哪怕是屠伏主動都不行。
兩者兼修的屠伏都找不到全都要的方法，他又憑什么呢？
徒弟好不容易需要師父教導指點了，師父卻無能為力，這讓終于踩上臺階準備下來的法仁，突然覺得臺階之下不是平地坦途，而是萬丈深淵。
就在這時，他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方丈？
他愣了愣之后，看向了一臉好奇且什么都沒聽到的屠伏，無奈的笑了笑。
然后開口。
“方丈讓我跟伱說，萬事萬物都能夠化作光芒驅散黑暗，萬事萬物都能夠化作利劍刺破黑暗。”
屠伏愣住了。
和方丈無關，只和這句話有關——
萬事萬物都能夠化作光芒，是啊，有些東西可以被點燃來驅散真實的黑暗，有些事跡可以傳播來驅散心中的黑暗。
萬事萬物都能夠化作利劍，是啊，哪怕手中無劍，只要心中有劍，一草一木一粒塵埃都是劍，一句話是劍，一個理念是劍，向著黑暗踏出的那一步是劍，同樣能夠刺破黑暗。
原來如此！
屠伏叒頓悟了。
他笑著說道：“光是光，劍是劍，光可以是劍，劍也可以是光。佛劍分說，光劍合一，有大日橫空光芒萬丈，我若成了那大日，那就是劍光萬丈。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于我這大日而言，善有光報，當生機勃勃。惡有劍報，當盡數伏誅。”
法仁沉默不語，也不完全是因為屠伏的悟性之高，讓他這個大佛寺六百余年來，第三位修成《如來神掌》的人都自愧不如。
還因為就在他說出‘方丈讓我跟你說’之后，就聽到了方丈不滿的斥責聲——你這樣迂腐，如何當得了無空的師父？恩威并施，方生敬畏。你有恩無威，他日無空改法號為無天之時，你如何壓制的住？
法仁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所以只能沉默。
此時頓悟完成的屠伏，已經興奮了起來，雖然他還并未真正掌握光劍合一的法門，但有了路那往前走就是了，比沒有路好很多。
他此時才想到剛才法仁說了方丈，于是好奇問道：“方丈難道一直在偷偷看著咱們師徒二人，還偷聽您教我練功？”
法仁表情驚駭了起來，要出聲阻止卻說不出話來。
屠伏還在繼續，他有些得志便猖狂的說道：“這樣一看，方丈和明心祖師一樣，有些不正經啊，他身為方丈，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來指點我，還有師父您，竟然選擇了用這種偷聽的方式，實在是太……”
“無空！”
武道宗師法仁，終于突破了某種制衡，他能說話了。但屠伏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出來了，該得罪的人已經得罪了。
于是，語氣有些絕望的問道：“你這么聰慧，就沒想過，有沒有可能，方丈指點之后還在看，還在聽呢?”
“……”
屠伏愣住了，然后吶吶道：“我覺得，我剛才頓悟用了不少時間，方丈他那么忙，有那么多大事需要操心，要照顧好咱們寺里的十萬僧眾，要看顧好咱們寺里的億萬信眾，自身還要修持佛法……”
“別說這種話了，沒用的。”法仁嘆了一口氣，“走吧，方丈要讓我們去聽他講經。”
“只是講經？”
“恩。”
“這有什么啊。”屠伏松了一口氣，正要安慰法仁的時候，就聽到法仁說道：“方丈要講的經，是大日如來真經。”
“這……”
屠伏終于察覺到了不對，他看著法仁一臉悲苦的表情，回想著他兩次正式使用這部經書時產生的異象。
他什么境界？
方丈什么境界？
魔門宗主都受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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