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蕭瑟,斷了腿的人朝墻根處躲了躲,不斷求饒,“姑奶奶,饒了我這一回吧,我再不敢了,我實在是家中老母親病重,沒法子,才偷了些銀錢……”

  他抖了抖衣服,抖出了一堆金銀珠寶來,沈相宜撿起個杯子細瞧了瞧,卻見那上頭刻著的是自家哥哥的字——璋。

  “你是哪個院里的?”沈相宜摩擦著那個璋字,瞇了瞇眼。

  他跪在地上,一只手捂著腿,臉色很是難看,“奴才是……是璋哥兒院里的,小姐您是大善人,饒了奴才這一回吧,奴才再不敢了。”

  顧照野站在她身側,替她擋著風,打趣道:“小爺不過醉了酒打你家門前過,就出了這樣的事,看來,這國公府的戒備,可不森嚴,沈小姐還是當心些的好,免得到時候睡夢中被抱走了,都不知道。”

  沈相宜有些煩他,“顧小公子夜半三更,不在勾欄瓦舍里,還有閑心來這兒?”

  “近來天都不太平,總有妙齡女子失蹤,小爺見不得姑娘受苦,自然是要查一查的,沈小姐還是早些回去的好。”他掃了眼不遠處走了的馬車,他可不會讓任何人這一世捷足先登!尤其是某些負心漢!

  沈相宜愣了愣,卻沒理會他,只將那些東西一一撿起,裝作心疼的模樣問黑衣人,“你母親……得的是什么病?”

  黑衣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奴才母親得了肺癆,大夫說活不久了,奴才不過是賤命一條,可母親于奴才卻有生養之恩,奴才……不敢懈怠,大小姐,您大慈大悲,饒了奴才這一次吧,奴才再不敢了。”

  她挑了一個沒有刻字的物件丟給他,“你倒是個有孝心的,不過,這些物件都是我哥哥平日里最愛的,你若拿走了,他定會發現,這玉簪子你拿去,當了銀錢給你母親瞧病吧。”

  她順手摸了個簪子扔過去,地上的人感恩戴德,眼底卻盛著鄙夷的光,果真是個蠢笨單純的大小姐,好哄騙得很!

  顧照野在一旁看得直皺眉,先前瞧著還精明的很,怎么這會子又傻乎乎的,他忍不住出聲提醒,“沈小姐,這偷盜可是大罪,若在北安王府,這奴才已經打了板子發賣了。”

  沈相宜真想將他一腳踹回北安王府!“這是沈府的事。”

  她瞧著黑衣人寶貝似的將東西收起來,“此事我權當沒瞧見,但沈家也容不下你了,明日你就去與哥哥辭行去吧,往后好自為之。”

  得了好處的黑衣人怕她后悔似的,千恩萬謝的拿了簪子,一瘸一拐的跑了,一轉身就不見了蹤跡。

  顧照野凝著那背影,有些無奈,“沈小姐,你當真信他入府只是偷了東西不成?”

  沈相宜拂去衣上的雪花,毫不在意,“你知道命長的人與命短的人有什么區別嗎?。”

  顧照野頓時來了興致,“什么區別?”

  “因為命長的人不愛管閑事!”沈相宜好好的計劃被打亂了,若早知如此,她就不追了!

  好在如今還來得及,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那黑衣人,竟然是她哥哥院里的!

  “沈小姐的事,就是顧某的事,怎么能算是閑事。”顧照野跟在她身旁,卻又見她扯了扯那繩索要爬回去。

  她回過頭,認真的望向顧照野,“天都的姑娘,丟了很多?”

  “據天都府尹統計,不下百人,沈小姐若無事,還是不要外出的好。”顧照野其實只是想來沈府外頭走走,沒料到竟然遇見了這樣的事。

  “我知道了,今日……多謝。”沈相宜每每瞧著他,心里都不自在,她總覺得虎口處艷紅的朱砂燙得她心口都在發疼。

  顧照野凝著她明艷卻冷漠的臉,忽的問了一句,“你可知邊沙近來動蕩不安?”

  邊沙……,沈相宜扯繩子的手僵了僵,“我一個閨閣女子,哪里知道那些,外頭天寒,顧小公子早些回府吧。”

  見沈相宜竟然這樣關懷,他的心又蕩漾了,“原是要回去了……”

  沈相宜動作利落的扯了繩子回了府。

  顧照野咧嘴笑了,有點像北境得了點骨頭就傻笑的雪狼,“她也是個會關心人的。”

  站在他身旁的青至摸了摸鼻子,“小公子,您這又是何必呢?沈小姐如今見了你,就同見了蒼蠅似的。”

  顧照野瞧著沈府的后門,踹了他一腳,“你懂什么!嘖,這丫頭……最近瞧著,怎么傻了不少,莫不是前些日子病著,燒了腦子?回頭你問問從沈府出來的大夫。”

  青至一臉無奈,“您不是已經當面問過了嗎。”

  “再問問,這些日子那些大夫不是一直進進出出的么。”顧照野說著抖了抖衣上的雪,搖搖晃晃的從另一條小巷弄出去。

  “那個人要不要跟著?”

  顧照野抹了一把臉,“她既然不讓管,就算了,你差人暗中盯著就成,別讓她被人欺負了,這國公一位的繼任人尚未定,國公府的水渾得很。”

  青至跟在一旁,微微頜首,“可不是嗎,一個是長子,一個是嫡子,只怕是有的爭了,咱們還是不要趟這個渾水的好。”

  “我心里有數。”顧照野上了馬車,原本渾濁迷茫的目光忽的變得銳利起來。

  這天寒地凍的,霧色又重,顧照野離開時,沈相宜也回了她的屋子,屋里玉秀伸長了脖子在等著,見她回來了,忙將斗篷遞了上去,“小姐,凍壞了吧,快暖一暖。”

  鐘靈端了茶過來,心里惴惴不安,“小姐沒事吧?那黑衣人,奴婢瞧著是有些武功在身的。”

  沈相宜喝了口茶,整個人暖和了不少,“沒事,我也乏了,早些歇息吧,今天晚上鐘靈陪著我就成了,玉秀,你下去歇著吧。”

  玉秀不放心的看了眼鐘靈,這才下去了。

  鐘靈只當自家小姐是孩子心性,氣一會就消了,便也像往常一樣的伺候。

  沈相宜躺在暖和的塌上,想起這段時日經歷的事情,這些事與夢境中的幾乎一模一樣,或許那真的不是夢,是她的上一世。

  她真的是重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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