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嘆了嘆氣，“這些年，我朝邊境總是小打小鬧的，再這么下去，怕是有大仗要打，你祖父如今年事也高了，這擔子，住后怕是要落到你身上了。”
“男兒理當如此。”顧照野退去了身上的紈绔之氣，整個人愈發的沉穩。
沈相宜在一旁算了算日子，心里一驚，時間已經過了這么久了，她記得很清楚，前世這個時候，北境生變，北安老王爺戰死沙場，老王妃去救的時候，也沒再回來！這事兒，沒多久了！
老太太掃了眼沈相宜，朝秦大娘子道：“咱們去大房的院子瞧瞧，瀲滟那孩子下手狠，可別將人磋磨死了。”
“母親，這……。”顧照野一個外男還在，讓她們私下里相處，怕是不妥當。
“走吧，再去得晚了，怕是來不及了。”老太太就這么將秦大娘子拉走了，明擺著是讓這兩個人說會話。
屋子里一時靜了下來，顧照野默了片刻，坐得離她近了些，“傷……還疼嗎？”
沈相宜下意識抬手摸了摸，頓時驚呼出聲，顧照野伸手想握著她的手，伸了一半，又僵著手收了回去，“西王府的事，有你父親出面，想必官家的意思也是不留余地了，你不必擔心。這些日子，就在府里好生養著，我過些日子，湊齊了糧草，就要去北境了。”
“顧照野，北境很危險，你去了，不要再像現在這樣折回來。你若是想尋我，可以寫信。”沈相宜心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她還是沒有勇氣，下不了那個決心。
“我給你寫過無數封信，你從未回過，我以為你連看都沒看。”顧照野有些揪心，委屈的瞧著她。
“我看了。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要回什么，往后我會回你。”沈相宜瞧著那雙眼睛，想到他即將失去的親人，心里也焦急。
“好，這可是你說的，哪怕你回一個字都好，我養了兩只海東青，回頭給一只讓它跟著你，它飛得高，性子也猛，不會像信鴿一般讓人射下來。”顧照野內心歡喜不已，吹了一聲哨，兩只海東青從天空直直的沖了下來，穩穩當當的落到了顧照野的肩膀上。
顧照野抓了其中一只遞給沈相宜，“別怕，將手伸出來，它不傷主。”
沈相宜瞧著這只花色漂亮的海東青，不由伸出了手，就在這伸手的當口，那一身灰了的貂竄了出來，瞪著海東青齜牙咧嘴，咯咯咯，你只能有我一個，你怎么還能養別的畜生！你朝三暮四！
那貂扭過頭，紅著眼睛瞪了沈相宜一眼，沈相宜有一種很怪異的心理狀態，“我不是，我……”
哼！咯咯，別解釋了，女人沒一個好東西！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小貂生氣了，扭頭就跑沒影兒了，沈相宜一時心里有些虛，顧照野見狀安慰道：“認生是常事，過些日子就好了。”
“嗯，多謝。”沈相宜將手伸了過去，那只海東青跳到了沈相宜的手臂上，翅膀稍動了動，眼珠子直打轉，顧照野養的東西，倒是靈氣得很。
“沈相宜，我知道你母親擔心些什么，你放心，我若平定了北境，我定回來提親，我若是回不來……。”顧照野猶豫了片刻，目光有些復雜，“我若是回不來，你就尋個好人嫁了。”
沈相宜目光微凜，“說這些做什么？我沈相宜想嫁什么人，你管不著。”
“是是是，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府里好生歇息。”顧照野想抱一抱她，最終還是忍住了，此時一別，往后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見了。
“好。一路平安。”沈相宜將海東青擱在一旁，瞧著顧照野大步出了府，外頭的天已經黑沉沉的了，他那高大的背影被隱匿在燈盞泛起的暖光里，孤寂得很，一如當初在巷弄里，顧照野看她的時候。
“玉沁，換衣服，快。”沈相宜一抬手，海東青就飛到了屋外的樹上去了，她回了屋子里，換了套男裝，急匆匆的從側門出去了。
玉沁對小姐失蹤這事兒，有很大的心理陰影，到如今主仆兩也沒能好好的說句話，兩人坐在馬車上，朝廣濟堂直奔而去，明日就是科考的最后一天了，她還有好些事兒要張羅的。
馬車行至一處衙門，衙門邊上有人在認領尸體，鐘才俊人沒了，他母親跪坐在府門口哭，有人去傳了鐘靈過去認領，鐘靈只看了眼那死狀凄慘的尸體，轉身便走。
身后的衙役見狀，忙喚住她，“唉，收尸！不拖走，衙門里無人認領的，可就要燒掉了。”
鐘母撲在鐘才俊的身上，神情可怖，“兒啊，我的兒啊，你就這么沒了啊，你怎么就這么沒了啊，你讓我一個白發人送黑發人，如今你妹妹沒良心啊，日子過得富貴了，就不搭理我們了啊。“
鐘靈轉過身，目光幽冷的凝著她，那目光讓鐘母有些后怕，“我不認識，要燒要埋，隨你們的便，不必再來尋我了。”鐘才俊，無才無德，心思齷齪，若非他在背后弄了這么一出事兒，小姐也不會吃那樣的虧！
“你！你這個沒良心的，我可是你母親，我養你養你！你竟然……你回來！回來！”老婦日子過得凄苦，帶來的銀錢早就霍霍光了，如今連領尸的銀錢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鐘靈離開。
鐘靈迅速走過一處轉角，抬手抹了一把眼淚，抬頭盯著那方天，忽的有人遞了一方帕子給她，“既然不在意了，就別再去傷神了。”
鐘靈順著這雙手望過去，是個男人，也光影里，她看不清那人的臉，但輪廓是很溫和的，她別過頭，“與你無關。”
“我要去投軍了，往后在這天都，護不了你了，不過我去查看過了，你那位主子，是個性情不錯的。”他輕笑了笑，手一直伸著。
鐘靈錯愕的瞧著他，“你……你是那個乞丐？”
“倒是難得，鐘小姐還能記起在下。”他笑著將帕子塞進她的手里。
“你要去哪里投軍？現下邊境聽說都要打仗了。”鐘靈忽的想起家里的那場大火，極有可能就是他放的。
“去打邊沙的那群禿子。鐘姑娘，你我就此別過了。”他退了一步，朝鐘靈作揖，轉身陷入了夜色里，鐘靈捏著手里的帕子，深吸了口氣，轉身欲回廣濟堂，誰料遇見了沈相宜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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