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宜瞧著他寫的那些字，是瘦金體，字如刀割般凌厲，“你的身份，能收徒弟，真是令人意外。“
余明鳳提筆利落的寫著字，一邊笑道：“她即喚我一聲爺爺，那自然是我孫女，如何喚得上是徒弟？”
真是老奸巨滑！沈相宜哭笑不得，“有什么話，先生不妨直說，我還要去查看藥材，天都如今乞丐橫行，不少人只怕是要生病了，得多準備些，有備無患。”
余明鳳看了她一眼，“你既能想到這些，我也就沒什么可提點的了，不過，行事萬事小心，當心樹大招風。”
“廣濟堂，一時半會的大不了，正好我過些日子還要出去一趟尋些藥材，你就在這兒好生養老吧。若有要緊事，吩咐如意一聲就是了。”沈相宜端了盞茶擱在他手邊。
余明鳳見狀笑道：“如意……霍家女，可不簡單吶，你留她在此，無疑是留了一頭鷹在籠子里。”
“先生又怎知，將來她會不會飛出去？”沈相宜意味深長的望著他，轉身出了這小書房，廣濟堂開的地方有些偏，又靠近黑市，所以后院也算不上小，沈相宜盤算著，到時候將隔壁院也一并買下來。
九兒跟在沈相宜身旁，抿著唇，始終沒說話，沈相宜也不急，朝如意吩咐道：“讓曹紀家上樓，給他點柱安神香，我出去一趟，回來再來尋他。”
虎爺見狀扛著一袋藥過來，“東家，上哪去？要不讓李盛陪著你去，這小子，前兒個媳婦被拐了，好容易才回來了，現下兩口子在一處，擇日說要成親了呢。”
李盛垂眸，緊握著手中的劍沒說話，轉身去套馬車去了，沈相宜狐疑道：“我記得他挺喜歡那姑娘，怎么這會子要成親了，反倒不高興了？”
“你有所不知，那姑娘，前些日子被拐子拐走了，回家的時候，那姑娘娘家的人就不認她了，她這才投奔了盛哥兒，盛哥兒這心里吧，總不痛快！覺得自個兒是被那小妮兒當接盤的了，但是我瞧著，他就是有心結，這兩天對那小妮兒還是不錯的。”虎爺五大三粗的，但是他好八卦的很。
“這些都是年輕人的事，你就別摻和了，由他們去吧。”沈相宜看了眼李盛，臉黑沉沉的，不悅都寫在臉上，到底年歲還小，管不住情緒，也是情理之中的。
沈相宜抬步出了小院兒，回頭看了眼九兒，“隨我來。”
九兒生怕自個兒被拋棄了，眼睛一紅又要哭了，看得沈相宜心里一緊，“帶你去拜個師父，一會兒見了他，可要機靈些，將他的畢生所學都學明白，知道嗎？”
“好，九兒記下了。”她恭敬的跟著上了馬車，坐在一個小角落里，馬車正欲往前走，一道身影忽的就竄了上來，李盛手中的劍還沒拔出來，就被人懶洋洋的按了回去。
沈相宜瞧著這張剛毅不羈的臉，笑了笑，“顧小公子不在府里歇息，來這兒做什么？”
顧照野坐得離她近了些，拿出一串糖葫蘆給她，“剛陪著大哥泡完了藥浴，路上瞧見你的馬車，就過來了。”
沈相宜接過他手里的糖葫蘆，反手給了九兒，九兒接過朝著一旁又縮了縮，李盛防備的凝著顧照野，顧照野卻挑了挑眉，“你身邊的人，武功可不怎么樣，將來如何護的住你？我這兒倒是有個人，不如讓他跟著你。”
“不必了，我這個人，認定了就不會改，無論發生任何事，你的人，還是自個留著的好。”沈相宜意有所指，李盛心緒有些復雜的看了眼沈相宜，悄退了下去。
九兒見狀，只覺得這兩爺們靠的這么近，說的這么曖昧，有些怪怪的，李盛抬手就將九兒一把撈了出去。
九兒頭一次坐在馬車早瞧外頭的世界，先前她連乞丐都不如，睡的是豬圈，可如今坐在馬車上，再瞧著那些窮苦人的時候，她的心境就變了，人，終究還是要往上爬！她緊了緊衣袖子，暗自發誓，要爬得足夠高，高得能像明先生說的那樣，大庇天下寒士！
馬車里頭，顧照野伸手戳了戳沈相宜的臉，“我過幾日，或許要去南州了，在天都的時日無多，你若是無事，不如陪陪我。嗯？”
沈相宜嗔了他一眼，“我有事，忙得很，顧小公子若是無事，回府歇著吧，想必大公子也有不少話要與你講。對了，你那大嫂，生了嗎？”
顧照野笑盈盈的，“才來的信，生了個小子，腿腳有力的很，據說哭聲也很洪亮，將來是個習武的好苗子，我大哥高興，想請旨回一趟北境，也不知能不能成。”
沈相宜擰眉，細想了想，“若說是回去見孩子，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上頭的疑心太重。去南州，是你的意思，還是官家的意思？”南州可不是個好地方，對于現在而言！
“兄長得了消息的時候，就遞了折子進宮了，后來官家與我提了一嘴去南州的事，我順勢也就應下了。”顧照野笑道：“不過是押送些米糧與藥材罷了，不是什么要緊事，別慌。”
沈相宜揉著眉心，咬牙切齒，“官家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這顧家的兩個孩子，無論如何都得留一個在天都做人質！他到底是有多不放心北安王府！
“我倒是不打緊，如今我大哥的身體情況如何了？”顧照野摸出個好簪子，插在她的發間。
沈相宜順手拿了下來，“現下不清楚，等我忙完了，給他再把脈看看，不過每日泡了那湯藥，只要不強行武刀弄槍的，休養個一年半載的，也就能好的七七八八了。”天都再亂，也是個適合修養的地方，北境如今太亂了，保不齊什么時候就要起兵，怎么可能休養好。
“沒事，我給嫂子去封信，她定會管著我哥，我嫂子今兒還回信，說下回定要重謝你。”顧照野指了指那簪子，笑盈盈的。
沈相宜把玩著上邊的云飾紋樣，這是一只純金的簪子，樣子大氣得很，拿在手里沉得很，“我收了診費，就不會收其他東西，你還是收回去的好。”
顧照野瞧著那簪子，嘆了嘆氣，“沈相宜，你就對你，當真一點想法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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