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策命師 > 第112章指掌風云
  夜已漸深,在風炎鐵騎的臨時營地中,因為崇淵兩人的離去已經恢復了平靜。現在除了外圍那些負責巡視警戒的騎兵外,其余的蠻族人早已在用獸皮臨時搭成的簡易帳篷內進入了夢鄉。

  那片矮坡之后,還有另一個單獨搭建得十分嚴實的帳篷,帳篷內隱隱有火光閃爍。

  這個有意遠離一眾騎兵聚集地的帳篷,正是龍日狂陽今晚的休息之所。

  在龍日狂陽刻意的吩咐之下,這個帳篷方圓十幾丈內不許有任何人靠近,包括他的親信合爾赤在內。

  作為龍日狂陽最信任的下屬,合爾赤清楚龍日狂陽的一些習慣,包括在夜深人靜時的獨處。這個習慣已經伴隨了他許多年,別人只以為他是喜歡安靜,故而從未多想其他。所以合爾赤也從不覺得有什么異樣。

  深夜中,營地內篝火忽明忽暗,月色下的雪原除了有偶爾從寒風中遠遠傳來的狼嚎聲外,顯得格外寂靜。

  可就在此時這個帳篷內,卻出現了一幕令人難以置信的景象。

  帳篷內那堆已經快要熄滅的火堆旁,渾身彌漫著青黑氣息的龍日狂陽正如同一只巨大的蝦米般跪倒在地,他全身未被鐵甲覆蓋的臉和雙手竟布滿了條條暴突的青筋和血管,血管里似有某種力量在瘋狂竄動,而他整張臉也扭曲變形,變得猙獰丑惡。他鼻孔里更發出困獸般的低沉的咆哮,仿佛正承受著某種難以形容的痛苦。他用雙手緊緊抱著頭盔用力往上提,似乎是想要將那頂黑鐵頭盔從頭上取下來一樣。

  若是普通人想要取下戴在頭上的帽子或者頭盔,想必都不是一件難事,但龍日狂陽卻不同,因為他頭上的那頂頭盔已經仿佛與他的腦袋合二為一,他每用力拉扯頭盔一次,他身上黑甲上的神秘暗金色符印就浮現一次,并同時散發出一股強大的吸附力,與他的雙手進行角力,似乎不想讓他將頭盔取下。所以龍日狂陽每用力拉扯一次頭盔,就要體會著剝皮剮肉的劇烈痛楚。

  他身上的符印之甲好像不是在保護他的身體,而是在封印和禁錮著他體內的某種可怕存在一樣。

  這場景若是讓別人看見,定然會驚掉下巴,因為無論是誰都不會相信,擁有無比強大力量的龍日狂陽,竟然無法輕易取下自己腦袋上的一頂頭盔!

  龍日狂陽仿佛已經用盡了氣力,他的表情非但猙獰可怕,更顯得無比的虛弱和疲憊,好像他身上的這副篆刻了神秘符印的鎧甲遠比一個強悍的敵人更為棘手。崇淵的確說對了,這副符印之甲穿上容易,可想要脫下,那可就不是一件輕松的事了。

  龍日狂陽卻好像非得要將頭盔取下一般,他因用盡全力,導致整個上半身都快趴在了地上,模樣看上去十分狼狽。

  如此詭異的一幕,便是龍日狂陽不允許別人靠近他的原因所在了。這樣的情景他絕不允許別人看見,因為他身上有著不能讓別人知曉的秘密。

  這樣的情況不知持續了多久,龍日狂陽猙獰扭曲的臉上早已布滿了冷汗。他雙手十指也早已因用力而發白,可就算是這樣,他也不過將頭盔往上拉扯出幾寸而已,而他卻早已精疲力竭,且十分痛苦。

  他的呼吸沉重,宛如兇獸咆哮,可他卻不能讓帳篷外的蠻族人聽見,所以他已經竭力在控制和忍耐。

  沉重的呼吸聲里,龍日狂陽湛藍色的雙眼暴射出兩道青煞之色,他雙手上一條條青筋和血管毒蛇般炸起,將他的腦袋狠狠的砸進了雪泥中,隨即他渾身劇烈顫抖,一聲尖厲的低吼聲在雪泥中響起,那頂頭盔終于撕開了皮肉,開始緩緩從他的腦袋上伴隨著鮮血脫離。

  而同時間,他周身青黑氣息越發濃厚,宛如烏云密布,而鎧甲上的符印紋路開始閃起陣陣暗金色的光彩,看上去詭異恐怖至極。

  又一聲野獸般的嚎叫在泥土里悶然傳出,龍日狂陽雙掌猛提,頭盔與頭皮之間倏地血霧炸開,頭盔終于徹底從他的腦袋上剝離開來。

  頭盔離開腦袋的一瞬間,龍日狂陽飛快的騰出一只手掌,猛地一掌就對著自己的天靈蓋按了下去。

  頭頂百會穴乃人體最重要的穴位,也是幾大死穴之一。無論是普通人還是練武的高手,百會穴若遭重擊輕則重傷,重則當場斃命。可龍日狂陽一掌拍下,卻并未重傷,反而有一股強悍的氣機便順著百會穴猛灌而入,將他體內某種力量硬生生壓制住,而后鎧甲上的符印之力竟緩緩消散,但青黑之氣卻仍是不散,依舊緊緊纏繞這他的軀體。隨后他魁梧的身軀就像一灘爛泥一樣軟倒在地,那頂頭盔滾落一旁。

  龍日狂陽癱倒在地,開始急促的呼吸著冰冷的空氣,他臉沾滿了血漬和汗水,他腦袋上皮開肉綻鮮血淋漓,頭頂不但沒有頭發,反而長著條條青黑色的觸須,這些觸須摻夾在血肉中,一片觸目驚心,讓他原本頗為英挺的相貌更增添了幾分兇獰詭異之相。

  昏暗的火光中,龍日狂陽渾身顫抖,這一刻他仿佛已經不是那個名動北荒的狂霸戰神,而只是一個極度虛弱疲憊的病人。

  他雙目無神的仰望著暗黑的帳篷頂,貪婪的呼吸著冰冷的空氣,仿佛這空氣才是世上最珍貴的東西一樣。

  “好舒服啊。”龍日狂陽忽然喃喃的輕聲自語,他再次用雙手輕輕撫摸著他那滿是血肉觸須的腦袋,表情卻無比的平靜和舒坦,他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輕輕說道:“這種正常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可當他放下手,忽然觸碰到身旁那頂頭盔時,他的表情就立刻又凝重陰沉起來,他不再說話,只有沉重的鼻息聲不停起伏著。

  許久后,龍日狂陽重新抓起了頭盔,目中那冷狂的光芒復現,就聽他冷冷自語道:“惑命神皇,龍鱗霸王……”

  “龍日狂陽……!他猛地豁然起身,右手緊緊貼著自己的心房,忽然低沉著聲音道:“你的宿命就是不停的去征服,在霸業未成之前,這些痛苦皆如兒戲,你絕不該如此幼稚!”

  “是啊,我怎能忘記為了心中那個夢想,曾甘愿受惑命鉆心的痛苦,這樣的代價,又豈能是片刻間的舒坦能可比較?”他忽然又伸手摸向血肉模糊的腦袋,皺眉沉吟,他咬牙冷聲道:“老怪物,當年你曾說惑命龍鱗,彼此相生相克,卻又生死同存,如果不能徹底將惑命化為己用,就得一直需要篆刻了符印秘術的龍鱗鎧甲禁錮它的兇力。但惑命之兇既然能為我所用,我就一定能想辦法徹底將他征服,就算最后不用龍鱗甲,我也相信我有那個能力,連天下都能去征服的人,又怎會征服不了區區一只蠱獸?”

  言罷,他重又緩緩坐下,雙手捧著那頂頭盔,神色陰沉道:“崇淵,你到底修煉的是什么功法,竟能引動潛藏于我體內的惑命蠱兇性?”他忽而詭異一笑,面目猙獰的喃喃道:“看來除了所謂的利益聯盟之外,我必須還得對你另眼相看了!”

  龍日狂陽說完,又重重的呼吸了幾口冰冷的空氣,細細回味后,便表情凝重的將頭盔舉到了頭頂。但那滿頭血色的觸須甫一接觸到頭盔,竟猶如遇到了天敵的活物般開始掙扎,意圖抗拒,同時鎧甲上再度浮現出暗金色的符印紋路,仿佛正與那頭盔遙相呼應。

  龍日狂陽緊閉著嘴唇咬著牙關,忍受著體內瘋狂竄動的某種存在帶來的難以形容的痛苦,最后用力的將頭盔朝著頭頂重新戴了上去……

  當最深沉的黑夜褪去,東方微露魚白,昭示著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聞風山莊內一處占地頗廣卻極為隱秘房間內,四面擺放著高達兩丈的架子,架子被分隔成十層,每一層又被分隔成十個小籠子,而每一個籠子里都有一只鴿子。

  這種房間,在聞風山莊內被稱為鴿房。而像這種規模的鴿房,山莊里至少還有數十間。

  聞風山莊以買賣江湖情報為主,只有出得起價錢,這世上就沒有聞風山莊打探不到的情報。而情報的來源,就是那些鴿房里的鴿子。

  但鴿子只是傳遞消息的工具,聞風山莊真正的鴿子,卻是那些散布在江湖各處的耳目眼線。他們日復一日的負責打探每天江湖上的大小事情的消息,然后收集歸類,再由那些鴿子帶回聞風山莊。

  此時,一位身形普通相貌也普通的老者,正提著一只大木桶,木桶里裝滿了上等的細米,老者細致且耐心的用細米喂著架子中的那些鴿子,因為再過半個時辰,這些數不清具體數目的鴿子就將從聞風山莊內飛出去,等到日落時,它們就會帶來這一天江湖上所發生的各種情況的消息。而這些消息將會為聞風山莊帶來巨大的財富。

  所以老者在喂鴿子的時候,他的神態和煦,眼神溫和,就好像他喂的不是鴿子,而是自己的孩子一樣。聞風山莊內所有人都知道,這些鴿子一直都是他的寶貝。

  這個老者當然就聞風山莊的莊主,鴿老。

  鴿老雖其貌不揚,在他身上看不出任何出眾之處,可江湖上卻從無人敢輕視他。鴿老非但神秘,且耳目遍布江湖,能有如此勢力的人,誰都知道他絕不是一個普通人。

  鴿老習慣每天都早起,然后去喂他那些精心飼養的鴿子。他早起的原因除了要喂鴿子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睡不著。

  如果換作別人,擁有勢力且不差銀子,按道理說他一定會生活得很舒坦,也一定會睡得著覺,且每天都會做美夢。可鴿老不是別人,所以他每天都要很晚才能睡著,也會很早就醒來,因為他每天都會去思考許多事情。像他這種年紀的人,也會有很多的往事忍不住去回憶,而回憶最會使人憂愁。

  人一旦有了憂愁,豈非就會想得太多,然后就會失眠?

  從樣貌上看,其貌不揚的鴿老最多不過六十歲出頭。但鮮有人知的是,他真實的年紀其實遠遠不止六十歲,或許比六十歲還多一倍都有可能。所以像他這種活了很漫長歲月的人,他應該早已看透了世上的許多事情,可他為何還會去憂心某些事呢?

  世上只有一件事能讓人無法輕易拋卻,那就是執念。

  而鴿老心中便有一個執念,所以他還會去思考,去回憶,這些因由便是憂愁的來源之一。但鴿老心中憂愁之事,幾乎沒有幾個人清楚。

  所以在很早以前,鴿老就已經習慣不需要太多的睡眠。在他看來,睡得太多簡直就是浪費時間和生命,那是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的事。

  他寧愿每天早起來喂他的鴿子。

  要喂養數量如此眾多的鴿子,自然需要花費很多的銀子。而這些花銀子養起來的鴿子,卻會給聞風山莊帶來更多的銀子。

  而這,也是鴿老樂于其中的原因之一。

  鴿老給一只鴿子撒了一把細米進籠子里,然后抬頭看了一眼鴿房外。

  鴿房外天色漸漸明亮,是該放鴿子的時候了。

  卻在這時,鴿老聽見鴿房外傳來一陣幾乎微不可聞的腳步聲。

  鴿老對這樣的腳步聲已經太熟悉不過,所以他絲毫不覺得意外,盡管聞風山莊的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沒有鴿老的允許,除了每天早晨放出鴿子的時間外,任何人都不能隨意接近鴿房。

  因為鴿房里的鴿子每天都會帶來各種消息,這些消息包括各類情報,也包括各種各樣的秘密,而聞風山莊就是靠這些情報和秘密立足于江湖,所以鴿房就是聞風山莊內的機密重地。

  但這個能隨意接近鴿房的人,卻并不在”任何人”的范疇之內。

  這個人就是蒙衍。

  蒙衍是鴿老最親近信任的人,所以他在聞風山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也是唯一能擁有自由出入鴿房特權的人。

  蒙衍的身形從鴿房外輕飄飄仿佛幽靈一樣的飄了進來,恭謹的站在了鴿老的身后。

  他手上捏著三卷紙條。

  鴿老還在細心的給最后幾只鴿子喂著細米,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老五,有什么重要的情報嗎?”

  “是。”蒙衍點了點頭,語氣恭謹:“昨兒晚上傳來了幾個甲等消息,請莊主過目。”言罷,他將手中的紙卷雙手遞了出去。

  “看來最近江湖上倒是挺熱鬧嘛。”鴿老淡淡說了一句,輕輕放下木桶,轉身取過紙卷,隨手打開其中一卷看了起來。

  紙卷上的字雖不過寥寥數語,但鴿老的神色卻微微一變。

  “不久前,蠻族風炎部兵臨西北嘯陽關?”鴿老的神色浮現出幾分詫異,他微微皺眉,然后看了一眼蒙衍,道:“這的確是一個值得重視的消息。這兩天江湖上可有流傳這件事的消息嗎?”

  蒙衍搖頭道:“西北距離中原太遠,除了我們的情報外,目前還沒有類似的消息傳來。”

  蠻族風炎部夜擾西北邊境之事不過就發生在一天之前,如此短的時間,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只怕西北境內都還沒有完全傳開,更別提遠在數千里之外的中原了。但就在短短一天多的時間里,地處中原的聞風山莊卻已經收到了情報。由此可見,聞風山莊對消息情報的收集和傳遞的確有著令人驚嘆的準確和迅速,聞風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鴿老點頭道:“就算是朝廷的八百里加急情報,想要從西北把消息傳來,至少也需要三天時間。而這種大事,朝廷為了不讓民心動亂,一定會控制消息流傳的范圍,嗯……”

  他略作沉吟,隨后對蒙衍道:“讓西北那邊的鴿子們密切關注此事的后續,無論有任何消息,都必須第一時間加急送來,我要親自過目。”

  蒙衍立即點了點頭,隨后忽然微笑道:“恭喜莊主,又有了一個能賣出好價錢的消息了。”

  或許是因為他生性冷漠,又或許是因為他并不是一個經常會笑的人,所以他在笑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是生硬,所以笑得極為古怪。

  鴿老似笑非笑,淡淡道:“這個消息,流傳的渠道越少,它的價值就越大。特別是對那些身居高位的朝廷大臣以及世家閥門來說,這樣的消息無論多貴,他們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去獲取的。”

  蒙衍心領神會,附和道:“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越會在乎自己的身家性命,所以他們如果不能從朝廷的渠道得到更多關于蠻族動向的消息,就越會著急,然后就會另尋蹊徑,最后自然就會找到我們了。因為天下間幾乎沒有人不知道,我們的消息一向最為迅速可靠,也最值得相信。”

  鴿老淡淡嗯了一聲,微笑道:“如今朝廷時局動蕩,君臣不一,如果蠻族入侵的消息傳揚開來,定然人人自危,因為現在那些廟堂中人,只會顧及自己的利益。到那個時候,誰掌握了最準確的情報,誰就會多一條選擇后路的機會。所以這個消息的后續情報對我們來說就是一筆非常可觀的生意來源,必須加以重視。”

  他忽然又看了一眼那張紙卷,目光落在紙卷上的一個四字姓名上,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呵呵,時間過得真快啊。”鴿老忽然輕輕笑道:“轉眼都已經十幾年了,看來當初北荒那頭狼崽子,如今已經長大變成一頭兇猛的獅子了。”

  “莊主……”蒙衍不由微微皺眉,問道:“你說的可是情報中提到的那個龍日狂陽?”

  蒙衍微微抬頭,似一下子回憶起了某件事,“蒙衍,可記得十幾年前,我們曾在北荒遇見到的那個年輕人嗎?”

  “是他?”蒙衍腦子里飛快的回憶著,然后皺眉問道:“莫非當年那個年輕的蠻族人,就是如今的風炎狼主龍日狂陽嗎?”

  “就是他。”鴿老微微側頭,目光望向遙遠的西北方向,聞言微笑點頭,“當初我們遇見他時,他應該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但我卻一眼就能看出此人絕非凡夫俗子,他的眼神不但冷冽堅定,還很暴烈。”他忽然看向蒙衍,微笑著問道:“老五,可還記得那次相遇,他想要對我們做什么?”

  蒙衍聞言,臉色浮現出幾分古怪,隨即他輕輕冷笑一聲,“那時,他不但想要搶奪我身上的財物,更想要將我們變為他的奴隸,然后讓我們帶他前往中原。可笑的是他連我一招都接不住,想來真是不自量力。”

  他說著,忽然眉頭一揚,有些差異的望向鴿老,疑惑道:“真是奇怪,這樣一個武功并不強人,怎么會在短短十年之后,就成了蠻族五部之首的風炎部狼主?”

  “在蠻族,并沒有流傳著武功一說,他們只崇尚絕對的力量,雖然武功也是力量的一種。”鴿老呵呵輕笑,似回答又似自言自語,“我從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看出,當時的他對你而言或許很弱,但他骨子里卻有一種力量,那種力量并非來自武力,而是內心,因為他不但有天生的斗志,更有天生的霸王之相和野心。所以那次以后,我便私下找到了他,問他有什么樣的目標,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鴿老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

  蒙衍徹底愣住了,這件事他竟然從未聽鴿老提過,所以他只能搖頭。可他的心里卻有了些許想法。

  鴿老又望向西北方,笑道:“他回答說,他的目標是成為整個北荒的大君,甚至還想成為天下的王。”

  蒙衍冷峻滄桑的臉上肌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語氣有些些許嘲諷的道:“他力量不大,胃口卻不小。”

  鴿老笑意深沉地道:“這世上之人,十人中有九個人都只想要一口溫飽茍且偷生,因為他們的胃口小,所以就只能永遠是一個為了活著而默默無為的普通人。剩下那一個胃口大的,或許才會有機會成為最不需要為了溫飽而蠅營狗茍的人。所以我一向都比較欣賞胃口大的人,因為這種人有野心和欲望。”

  蒙衍沉吟道:“現在他已經成為了風炎的狼主,還膽敢率兵挑釁中原邊境,想來他如今已經今非昔比了。”

  鴿老輕輕點頭,“像他那樣一個具有無比自信和野心的人,只要給他一個機會,他的崛起便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蒙衍恍然道:“那個機會,想必就是莊主給他的了。”

  “北荒是一個混亂之地,而越是混亂的地方,就存在著許多的機會和利益。”鴿老意味深長的道:“而我之所以會給他機會,便也是為了給我們增加更多的機會。”

  蒙衍沉吟片刻,忽然問道:“莊主在蠻族中埋下了這一顆棋子,莫非已經有意圖謀北荒了嗎?”

  鴿老先是輕輕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看不出絲毫奇特的臉上露出隱晦的笑意,淡淡道:“在太平盛世中尋找亂世的契機,又在亂世中掌握讓天下重歸太平的力量,這一直都是鬼隱立世的宗旨。只是直到百年前,我那位心狠手辣算計無雙的師兄,忽然私自將這流傳了千百年的宗旨拋之腦后,才導致了今日鬼隱門幾乎覆滅的下場。如今他雖然已經死了,可我還活著,所以我絕不能讓鬼隱門就此淪落,我會找到鬼隱戒璽,讓鬼隱一脈在我手上重回曾經的輝煌。”

  鴿老語氣平靜,神情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可跟隨他已經數十年的蒙衍卻能感受到,此刻這個相貌平平無奇的老者,內心正沸騰著何等洶涌的憤怒。

  蒙衍沒敢輕易接話,只是暗自握緊了拳頭。

  鴿老輕舒一口氣,接道:“所以,無論是中原還是北荒,只要有能布局的機會,我們都不能輕易放過。”

  蒙衍思索著,忽然問道:“能讓龍日狂陽甘愿做如此交易,莊主想必也付出了很昂貴的籌碼了吧?”

  “任何選擇都會有代價,只是大小不同罷了。”鴿老淡淡道:“他想要變強,我便給他力量,作為回報,我將從他身上收取某些好處。這種好處,是一定會比我付出的籌碼更大的東西,所以這筆買賣,對我來說怎么都不會虧。”

  蒙衍想了想,皺眉問道:“能在十年時間就擁有無敵北荒的實力,我很好奇,他到底從莊主這里獲得了什么樣的力量?”

  鴿老沉吟許久,而后還是一副云淡風輕的表情,語氣平靜的道:“他本身的根骨天賦便已是上乘,如果修練武道,也一定是一個能轟動天下的超凡武夫。可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已經二十多歲了,錯過了打熬根基的最佳時機。所以我給了他一個東西,讓他能在十年之內,完全脫胎換骨,達到他想擁有的那種力量……”

  他頓了一頓,目光依舊望向西北方向,忽然又微笑道:“現在他既然有膽量挑釁中原邊境,就已經說明他如今的確已經達到了他理想中的境界,當初的狼崽子,的確也長大了。”

  蒙衍心里一動,忍不住追問道:“不知莊主給他的東西,到底是何物呢?”

  鴿老聞言,緩緩收回目光,他看了一眼蒙衍,淡淡回答道:“這件事告訴你也無妨,因為遲早我也會對你說。我給他的東西,不是什么武功秘籍,而是一只蠱……其實那東西原來也不叫蠱,只是它的存在太過神秘久遠,且擁有著意想不到的力量,所以不知從何時起,知曉它存在的人就稱它為蠱。但它的可怕和強大,卻是任何蠱類都無法相比的。”

  蒙衍聞言,臉上的好奇之色越來越強烈起來。

  鴿老繼續解釋,說道:“據鬼隱門內的秘典記載,那東西是上古天地異變之時誕生而來,得到它的人能借此獲得無比強大的力量,但此物的詭異之處在于它擁有著強大邪惡的自我意識,能吞噬宿主的靈識,被它吞噬了靈識身軀的人,最后都會變成受它驅使失去人性的蠱獸,無數曾短暫擁有過它的人,都沒有逃過那樣的可怕結局,于是它就被稱為惑命蠱。所以在三百年前,鬼隱門中有高人偶爾從黑暗深淵中獲得它后,就將它視為邪靈禁忌封印在了塵外境的千年冰窟中,后世門人絕不能輕易解開封印。在鬼隱秘典之中,惑命蠱也是古往今來天下間最可怕的三大奇物之一的存在。”

  蒙衍聽得驚詫不已,可他畢竟跟隨鴿老多年,早已見識過太多常人無法理解的事物,所以短暫的訝異過后,他就恢復正常,然后他剛想開口,卻馬上閉上了嘴。

  他雖有許多的疑問,但作為鴿老最親近的人,他早已知曉無論在任何時候,都不要在老者面前說太多話問太多問題,除非他自己想告訴你,而這就是他們之間的規矩。

  但現在,鴿老的談興似乎正盛,他淡淡的問道:“你是不是想問,惑命蠱為何會在我手上,我為何又會將此等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北荒的蠻子?”

  蒙衍立即躬身道:“這是莊主的事,蒙衍不敢隨意猜測。”

  鴿老沒有理會他的話,自顧自地說道:“百年前,因元武宗的狠辣手段,導致鬼隱大亂,無數門人為此同室操戈,一時血流成河,鬼隱門千百年的基業幾乎毀于一旦,元武宗更自恃鬼王身份將我逐出宗門,絲毫不念同門之情。他既然如此狠心對我,我又豈能輕易就范?所以我趁機闖入了冰窟,將惑命蠱帶了出來……”

  “至于我為何會選擇將惑命蠱交給龍日狂陽,是因為在遇到他之前,我還沒有找到能成為惑命蠱宿主的合適人選。如果沒有天生的特異體質和超強的意志,一般人是絕不能承受惑命蠱的力量和反噬的,倘若隨便找個人讓他成為宿主,一旦被惑命蠱奪舍成為蠱獸,必將引起別人的注意,惑命蠱如此奇物,天下間覬覦它力量的人大有人在。而龍日狂陽不但體魄強悍異于常人,更有無比堅決的意志力,所以他是最適合做惑命蠱宿主的人選。把惑命蠱交給他,不但能以此與他達成交易獲得利益,最重要的是,我很想知道惑命蠱的力量到底有多強,它究竟能將一個人變成何種程度,也很想知道龍日狂陽能不能抵抗得了惑命蠱的侵蝕吞噬。”

  蒙衍一邊聽著一邊暗自沉思,接著話道:“事隔十年,龍日狂陽如今既然安然無恙,那想必他已經能夠抵抗住惑命蠱的邪靈之力了。”

  鴿老卻微微皺眉,說道:“惑命蠱的力量絕非人力能可抗衡,當初龍日狂陽將它附身體內后,差一點當場斃命,可他卻憑著超強的意志力挺了過來,這令我很是吃驚,雖然他能活下來也有我的原因,但由此可見他的欲望之心何等之強。我惜他之才,于是帶著他找到了一個精通陰陽符術的人,請他給龍日狂陽量身打造了一副篆刻了秘術符印的龍鱗鎧甲,用以鎮壓他體內的邪靈之力。有了符印之甲的輔助,龍日狂陽果然能逐漸運用惑命蠱的力量,后來我又傳了他一門武功心法,名為神皇訣,此功若能大成,便可成就堅不可摧的霸王功體。而有了惑命蠱作為根基,又有神皇訣的加持,以龍日狂陽的天賦根骨和對力量的渴望,他能成為獨步北荒的超凡武夫也并不意外。但……”

  他忽然話頭微頓,繼而眉頭不由緊了一緊,然后才繼續說道:“但龍鱗甲的符印之力雖能鎮壓惑命蠱的邪力,可也同樣需要吸取穿戴它的人本身的極陽之氣作為精魂養分,所以惑命蠱和龍鱗甲都同樣是極具消耗的存在,如果龍日狂陽無法脫下龍鱗甲,那就表示他還不能完全駕馭惑命蠱,而他的功體在兩種力量的反復攻守煎熬中到底能不能撐到他完全駕馭惑命蠱的那一天,還是個未知之數。”

  蒙衍忽然輕聲一嘆,正色道:“為了一個目標,竟能付出如此代價,這個龍日狂陽,還真是一個令人驚訝的人啊。”

  鴿老眉毛一挑,微微頷首道:“他的確是一個很令人意外的人,所以值得我給他一個機會。”

  蒙衍若有所思,忽然正色道:“依莊主所言,龍日狂陽既然心懷莫大野心,那這種人必定不會一直甘愿受制于人。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能將惑命蠱完全控制,莊主就不擔心他會生出異心?”

  “我能賜他力量,當然就有辦法收回。”鴿老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森然笑意,他瞥了蒙衍一眼,“老五,你何時見過我做過虧本的買賣?”

  蒙衍背脊微微一寒,連忙道:“莊主智計無雙,自然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是蒙衍多慮了。”

  鴿老表情平淡,絲毫不見波動。

  蒙衍沉默片刻,忽然又疑惑的問道:“莊主剛才說,在鬼隱秘典的記載中,惑命蠱是天下三大最可怕的奇物之一,不知另外兩種又是何物?”

  鴿老聞言沒有立刻回答,他神情有一瞬間的凝重,而后就聽他用低沉的語氣緩緩說道:“那兩種東西,被稱為魔種,分別名為太歲和玄穹。傳說是上古洪荒時由魔界的天魔遺留在人間的血靈之氣孕育而生,可稱古往今來最超脫常理的存在,它們不但具有靈識,還有比惑命蠱更為強大的恐怖力量,更有生白骨起生死的神奇妙用。惑命蠱雖邪異無比,但與那兩只魔種相比,它也只能排居末位。”鴿老說到這里,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

  蒙衍雖覺詫異,但察言觀色,便知鴿老所言應是不假。但他心中疑惑卻更深,不由皺眉問道:“莊主,魔種既然如此之奇,那為何江湖上從未有過相關的傳聞?”

  鴿老呵呵一笑,說道:“那樣驚世駭俗之物,又豈有不為人知的道理?只是知曉魔種存在的人并不多而已。因為太過玄異之物的存在,往往也只有奇人異士方有機會接觸了解。而魔種最近一次為人所知,就是在二十年前……”鴿老話音微頓,似乎欲言又止。

  “二十年前?”蒙衍面現詫異,同時念頭飛轉,忽然間目光一閃,不由得脫口問道:“莊主所指的,莫非是二十年前魔教與中原的那場大戰?”

  鴿老對他的猜測并未有任何意外,聞言點了點頭,道:“不錯。二十年前魔教教主月之華舉全教之力進犯中原,便是自恃有魔種在身。只可惜魔種雖令中原武林血流成河,但因中途魔教內部出了變故,導致魔種分離,月之華也為此命喪中原,從此以后,魔種太歲下落不明,魔教中人只能帶著玄穹狼狽逃回西境,二十年來再沒有人踏足中原。而中原武林因忌憚魔教,從那場血戰中幸存下來的人也都對此絕口不提,所以天下間知曉魔種的人就更少了。”

  “原來如此。”蒙衍恍然點頭,他想了想,隨后道:“魔種原來竟已經被魔教收為所有,有此魔物相助,難怪當年魔教敢進犯中原了。”

  “有魔種相助又如何,人算不如天算,就算當年一身武道修為已臻化境的月之華,最后還不是命喪他鄉?”鴿老卻淡然一笑,隨即搖頭道:“魔種之所以能夠現世被人知曉,原本與魔教并無關系。因為百年前最先將魔種收為己用的,并非魔教中人。”

  蒙衍暗自一驚,隨即皺眉道:“不是魔教中人,那又是誰有如此能為,竟能將兩只魔種同時收服?”

  “那個人啊……”

  鴿老語氣首次出現難以掩飾的起伏,臉上更浮現出一抹激動的神情,緩緩道:“百年之前,在遙遠的北境極深之地,存在著一個無比好戰的族群,他們自稱天羅族,我曾有幸在他們的都城“天羅幽都”里見過那人一面,彼時的他不但是統領天羅的帝君,更被天羅族人尊為神祇,擁有著近神之力的能為。只可惜他后來被族人背叛,據說他一怒之下以一人之力幾乎滅盡了天羅全族,然后身負重傷后下落不明。有傳說他攜著心愛女人的尸體將自己沉入了千年冰湖中殉情而死。否則以他的能為,若有意出世,必將成為千古傳奇。”

  這位相貌平平但經歷背景和來歷卻極不平凡的老者,語氣中首次出現了幾分唏噓感慨之意。

  盡管蒙衍也同樣是經歷了無數風雨的不俗之人,聽到鴿老這番敘述也難免心潮起伏,他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近神之人?世上當真有如此人物嗎?他叫什么名字?”

  “他名為天不孤。鴿老微微一嘆,由衷道:“我梅飲寒這百多年來,生平佩服的人不多,可天不孤卻是唯一一個讓我感到恐懼和自嘆不如的人。”

  “天不孤……”

  就在蒙衍還在反復默念這個名字并神情恍惚時,鴿老卻忽然淡淡道:“該放鴿子了。”

  蒙衍慌忙回神,連忙道:“是。”隨即轉身走到鴿房的大門口處,伸手輕輕擊了兩掌。

  掌聲響起后片刻,整個聞風山莊內就忽然傳來一陣密集的翅膀撲騰之聲,然后黑壓壓一片幾乎能遮蔽整個聞風山莊上空的鴿子就騰空而起,在晨曦中朝著四面八方滾滾而去。

  鴿老沒有說話,安靜的從每一排架子前經過,并親自打開了那些籠子,聞風山莊內最后一批鴿子也隨即飛了出去。

  鴿老抬頭看著最后一只鴿子消失在還有些灰暗的天空中后,才隨手翻開了第二張紙卷,目光一掃,隨即雙眉就輕輕皺了一皺。

  “西北最近是怎么了,這么熱鬧么?”

  鴿老語氣里有輕微的詫異,“連落日馬場和嚴守陽都遭殃了?”

  “不止是落日馬場,從西北傳來的其他消息里,還有至少十幾家幫派勢力都在一夜之間出了事。那些幫派中的老大不是突然暴斃,就是紛紛讓位,還有一部分更被連根拔起,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其中就包括頗有聲名的鐵槍門。”

  蒙衍臉色有些沉重,續道:“根據消息傳來的時間可以推測,西北江湖發生了如此眾多的離奇之事,與蠻族挑釁嘯陽關的時間相差無幾。”

  “哦?”

  鴿老目光中忽然有銳芒一閃,問道:“你可是認為那些事與蠻族有關?”

  蒙衍沉吟道:“此事雖還沒有進一步的消息可以證明與蠻族有關,但我卻不相信有如此巧合的事。”

  鴿老又瞧了一眼那張紙卷,忽然隱有所悟,不由沉聲道:“莫非是西境的魔教又死灰復燃了?”

  “魔教?”蒙衍眉頭一挑,疑惑的問道:“這有可能嗎?”

  “這世上,沒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鴿老微微抬頭,看著陰云逐漸散去的清晨蒼穹,緩緩道:“魔教若要再次進犯中原,西北便是進入中原的必經之路。如果他們不想重蹈二十年前的覆轍,就必會先將西北江湖納入他們的掌控,以便給自己留下一條后路。至于蠻族風炎部出兵挑釁西北邊境是否也與魔教有關,這其中的微妙,也值得大膽猜測一番。”

  他忽然呵呵一笑,意味深長的喃喃道:“若真是如此,那當年那個狼崽子,如今可就真的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呢。”

  蒙衍思索片刻,忽然看著鴿老,皺眉道:“如果西北江湖所發生的事真是魔教所為,那是否就意味著他們不但已經在二十年的時間里恢復了當年的實力,就連遺落的魔種也已經找到了?否則他們有什么底氣敢再次對中原武林動手?”

  鴿老略作沉吟道:“魔教恢復了實力應該已經可以肯定。至于遺落的魔種是否已經被找到還未可知,因為當年那只魔種是被魔教中人臨陣倒戈,在月之華療傷時用計盜走的,而后就再也沒有音訊。而魔教當年潰敗后就立即撤出了中原,想來當時也沒有時間和人力去進行追查,所以魔教尋回魔種的可能性并不大。”

  蒙衍道:“那是否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只魔種已經被人暗中據為己有,或者消滅了呢?”

  鴿老眉頭一揚,搖頭道:“魔種詭秘無比,隱藏著難以想象的力量,尋常方法是絕對無法將之消滅的。因為兩只魔種一雌一雄,兩者既有同生共鳴的特性,同時也互相排斥。魔種雖與惑命蠱一樣都是需要宿主才能發揮最強的威力,但它們本身的反噬之力和對宿主本身的要求卻要遠勝惑命蠱十倍不止,古往今來能駕馭承受它們力量的人極少,所以百年來只有天羅帝君天不孤那等神異之人才能將魔種據為己有。如果盜走魔種的魔教叛徒已經將魔種毀去,那如今魔教就絕不敢輕易再次踏足中原,因為一只魔種和兩只魔種的區別,是截然不同的力量,所以我不認為魔教會愚蠢到以為僅憑一只魔種就敢再與中原為敵,雖然如今中原武林元氣未復,可只要有一個青城山的老牛鼻子,就夠他們忌憚的了。”

  他多了頓,又道:“二十多年過去了,中原江湖上從未出現過與魔種相關的跡象,便足以說明盜走魔種的人沒有能力將之據為己有。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將魔種封印了。”

  蒙衍沒有再說話,他正在思索。

  鴿老緩緩的沉吟一聲,而后吩咐道:“即刻起,對西北增加一倍的鴿子,除了蠻族和鎮邊府的動靜以為,還要密切關注西北江湖上的所有事,半點也不能遺漏。”

  蒙衍躬身道:“是。”

  “還有……”鴿老忽然沉聲道:“如果魔教一旦進入中原境內,那必會引起一場大風浪,魔種的消息或許也會隨之浮出水面,如此奇物異寶,本就是無主之物能者得之,如果我們能得到它,那它的價值可就可想而知了。”

  蒙衍心頭一震,連忙又躬身道:“明白。”

  鴿老又打開了最后一張紙卷,看了一眼后微笑道:“看來不光是西北,中原馬上也要熱鬧起來了。”

  蒙衍點頭附和道:“花自飄已經率眾離開長安春秋閣,而卓釋然也同時離開了巫峽出云山。這兩個人十年論劍,必會轟動整個武林,據收到的消息,如今江湖上至少已經有超過一千多人趕往洞庭,前去一睹他們兩人的論劍之戰。”

  鴿老手掌輕握,手中三張紙卷無聲無息的化為了一團青煙消散。他呵呵笑道:“中原這座江湖沉寂得太久了,也難怪那些人會如此興奮。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妨去湊個熱鬧。”

  蒙衍一時沒反應過來,微微詫異的問道:“莊主的意思是?”

  鴿老雙手負后,看著東方一輪剛冒出頭的金燦朝陽,道:“江湖上都知道,我們聞風山莊多年前曾編排了一部排名天下名兵的《神兵錄》,如今時隔多年,想必這沉寂的江湖也一定會因為卓釋然與花自飄兩人的論劍引出一些新人物。”

  他語氣一頓,而后轉頭看向蒙衍,淡淡道:“老五,你也多年沒有出去走動了,這次就趁著這次機會出去一趟吧。順便將《神兵錄》重新更新一次,所謂長將后浪推前浪,這江湖上想必會有許多新面孔有能力出現在你的記錄中。不過這一次,就不用神兵錄的名目了。”

  蒙衍詫異道:“莊主可是想為中原武林再開新錄嗎?”

  “那有何不可呢?”鴿老意味深長的笑道:“《神兵錄》只排天下兵器,終究有所局限,難以包含天下風云,所以這次你出去,就將記錄命名為《天下風云榜》,無論人物兵器武功,皆可分類歸納,以傳江湖。”

  蒙衍心念疾轉,臉上卻面不改色,恭聲道:“蒙衍定當竭力完成莊主之令。”

  鴿老點頭,忽然臉色一沉,目光炯炯的看著蒙衍緩緩道:“江湖永遠都是爭名奪利的修羅場,有了排名,就一定會有爭斗,因為誰都想要榜上留名,一旦有了爭斗,江湖就會大亂,而我們要的就是亂,只有在混亂中,才有我們需要的機會和東西,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沒等蒙衍回答,鴿老卻已經說道:“趁這個機會,去江湖上找到鬼隱戒璽的下落,只要有了鬼隱戒璽,我們這些被元武宗逐出宗門的人,才能名正言順的重入門墻,到那個時候,我們不但可以重新執掌天下風云,你蒙衍也可以名正言順的叫我一聲師父!”

  蒙衍慌忙躬身,將頭壓得低垂,他肩頭微顫,顫聲道:“蒙衍定不負莊主所托!”

  “很好。”鴿老舉步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淡淡道:“老七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這次記得找到他,看看他是否還好。”

  “是。”

  等蒙衍的身影退出鴿房后,鴿老長長吐出一口氣,喃喃自語道:

  “這個江湖,終于開始變得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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