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月其實并不信這些商戶們的話。
人多有貪生怕死之輩。
這個世界上,最多會有人因為掛念父母、顧及妻兒。
從而不得不舍棄自己的性命。
她就沒見過什么人,愿意帶著父母妻兒和族親去死,只為了保留家中血脈。
即使保下血脈,對滿門抄斬這種既定結果而言,已經是最好的下場。
有商戶聲音發顫,急到跺腳,“我說這位夫人。”
“只要您能留下我們家中的血脈,我們都愿意什么都不要了!”
“您這是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怎么不說話了?”
這些商戶里,寧州永安縣周家的商戶沉得住氣。
他眼睛毒辣博弈,“我們各家數代經商,家里銀錢堪稱堆山積海。”
“就是你們京都由商轉政的祁家,也不見得家中財物有我們這些人家多。”
提及家財挺直脊背,捻須道:
“我們除了錢財這種身外物,別無其他。”
“夫人既然敢在風口浪尖護下我們孩子的性命,勢必也是為了錢財而來。”
討價還價,“你不妨直說,究竟要我們敬獻多少,才肯出手相救?”
云皎月在眾人面前來回踱步。
沒有狂妄自大地認為,有賬本存在,就可以輕松拿捏住這些商賈巨鱷。
誰家做生意做到獨當一面時,沒有幾個靠山和人脈。
好比她在大荒縣,找了縣令當靠山。
在青州老本家,宋時年夫婦是她當之無愧的人脈。
在京都,又有帝師府作為背景。
這些商戶在他們自己的地盤,肯定有靠山人脈。
而這些靠山人脈,縱使無法救他們全族的性命,也能告發她云皎月企圖和商戶們做崇明帝所不容忍的生意。
照她看,眼前的商戶……正是在等她說出自己愿意救人的條件。
再深挖下去,試圖反過來拿捏她。
云皎月決意將計就計,“先說清楚,我是愿意護下你們孩子的性命不假。”
“但我不是所有孩子都護,我只愿意護下你們在外頭所生的私生子女。”
“再有,你們的私生子女若是眾多,我也不照單全收。”
“最多各家各族,只幫著留下各一條血脈。”
豫州趙家商戶納悶,“我有個疑問之處。”
進一步確認道,“我們各家人丁復雜,在外確有私生子女的情況。”
“然則私生子女戶籍并不落在我們各家。若是我們愿意,自有辦法將他們送到天涯海角,他們自能茍活性命,何須夫人你來救助?”
云皎月黛眉忽地挑起,“諸位的私生子女只要遠走高飛,的確能活。”
“只是……他們能活,卻并不能享有諸位父輩祖輩積累下的人脈勢力。”
“他們只能換個地界改頭換面的生活,從零開始做生意。”
“運氣好些,或許經過數代人的努力,可以恢復今時今日諸位的家底情況。”
說到這里笑了笑,“運氣不好的,萬一染上嫖賭惡習。”
輕拍了拍銅手爐上錦袋的系繩,“到時候他們既不能振興家族給父輩抹黑,又不能解決溫飽有尊嚴地做人。”
“等你們在地底下看著,沒準認為他們活著還不如死了。”
商戶們交頭接耳。
當財富積累到一定程度,自己和祖孫后代卻享受不到。
只能看著它們一夕之間化為烏有。
這種情形,無異于比拿走他們的性命還要不堪。
趙家商戶繼續問道,“冒昧問一句。”
“夫人您打算怎么幫我們的外室子保下祖孫數代積累的人脈勢力?”
“條件又是什么?”
云皎月深吸了口氣,開門見山,“我想要你們各家產業的五成。”
不緊不慢道,“你們參與逆黨謀反一事,在鐵證如山前,都還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轉移財產。”
“你們各家的藥材也好,武器也罷,可以盡數折現成家財給我。不夠產業五成的部分,可以拿書畫古董抵用。”
云皎月想過直接轉移各家產業歸屬的事情。
可惜考慮到崇明帝追溯各家財產蹤跡,會很容易發現都落入她的手中。
想想還是作罷。
不如直接拿軍需物品和值錢的物件,相抵產業五成。
這樣即使衛釋和孫鶴無功而返,搶奪不到姜世子藏在各地的軍需,她手上也有足夠在亂世立足的籌碼。
“只要你們給我五成產業,放置我指定的地點。”
“剩下的五成,自可以想法子洗白,轉移到外室子女身上。”
無論是將產業轉移到外室身上,還是找個假身份讓未上戶籍的子女頂替,都可以。
總歸這種事情,云皎月沒打算過問。
“屆時,年歲小些的孩子,我會幫忙守成家業。不讓家業被外人竊取。”
“至于年歲大些的,則可以互幫互助將產業做得更大。”
云皎月開始回答趙家商戶的另一個問題。
沒有細說,只道,“此外,我有我的靠山,人脈亦可以壓制諸位在各州積累的勢力。”
“我保證,我能為諸位的外室子女保駕護航,留存當地人脈。”
周家商戶擰著眉頭,嘴角肌肉嗤笑抽搐了幾下。
挑釁瞥了眼云皎月,“你保證?”
“你保證能有什么用處?都是口頭上的空話罷了。”
咄咄逼人之余悶哼了聲,“要是我們真按照你說的話做了。”
“哼……稚子無能,若我們一干人等都不在人世,誰知道你會不會昧著良心吃干抹凈我們的家財?!”
云皎月也不多解釋,她知道自己能一言九鼎說到做到。
反正這幫人都走投無路了。
有些人不信她的話,自然也會有部分人上趕著求她說到做到。
昂頭掃了眼周家商戶,“所謂誠信貴于珠寶,我只能說,我說話一諾千金。”
“這位夫人,要是你真心想要我們各家的五成產業,不妨就再有誠意些。”
“畢竟我們說了這么多的話……還不知道你姓甚名誰呢。”
周家商戶已急不可耐,接著云皎月的話,就忙不迭問道。
云皎月目光掃了眼對方,微抿了抿緋紅薄唇。
壓下眼角眉梢稍縱即逝的危險意味,一字一句落下道:
“云皎月。”
話音落下,商戶們頓時震驚。
渾圓滄桑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指著云皎月。
結結巴巴道,“你、你,你就是學士府的祁夫人?!”
“原來那日沒能見到你,你是想繞過高老,吞下我們各家半數的產業啊!”
周家商戶打了個激靈,胸膛處積攢了好些日子的郁結之氣,頃刻間散完了。
舒朗得意的大笑聲響起,“祁夫人,你還真是年輕啊。”
“人家兵法上都還有兵不厭詐四字,你年紀小,竟然對我們這些初次見面的商戶這么沒有防備之心!”
“我知道你夫君是朝堂上的新貴,我聽人說過,后續徹查逆黨相關商戶的事情,極有可能也是你家夫君負責。”
沾沾自喜的得意嘴臉越發克制不住,要挾道,“如今姜世子妃的賬本就在你手上,你夫君又會負責后續事宜。”
“你肯定有能力護下我們全族的性命!又何必小心翼翼膽小怕事,只說護下各家各一條人命呢?!”
云皎月耳畔被喋喋不休的囂張言辭所占據。
吵得腦瓜子嗡嗡嗡地疼,幾欲炸裂。
仍舊耐著性子,等對方再忘乎所以,再說些猖狂的話語。
周家商戶氣焰囂張,“不如這樣,我們各家都意思意思。”
“您方才所說的五成產業,我們就當沒聽見。”
要挾道,“只要您能護下我們全數人的性命。我們愿意各給您幾萬兩銀子,這家家戶戶加起來,您也能從中獲利不少不是?何必胃口這么大。”
“要是我不答應呢?”云皎月淡淡抬眸。
“不答應?”
周家商戶笑得愈發張狂,暴戾道,“要是不答應,可就別怪我們破罐子破摔!”
“就算我們要下地獄,也要把您這位站在云端可以置身事外的貴人拉下水!”
這些和高老來往密切的商戶們,都知道高老背后的勢力非凡。
雖然他們不知道高老究竟搭上了哪路神仙。
但肯定是云皎月得罪不起的!
否則云皎月也不可能拐著彎偷摸著見他們!
繼續逼迫道,“如若您不答應,那我們就將您今日私下見我們的事情,告知高老。”
“到時候……您覺得高老背后那位,會不會忌憚您妄圖吞下我們各家產業的異心?”
云皎月清秀白凈的臉龐閃過一絲戲謔笑意。
她還挺佩服這些商戶困獸猶斗的架勢。
可謂是絞盡腦汁,就想掉不了皮毛吃不了虧的,讓全家脫罪。
云皎月轉身看了眼王銀手中抱著的繡春刀。
將手爐遞給王銀幫忙拿著,又利落快速地從刀鞘中拔出帶有弧度的繡春刀。
握著刀柄,迅速將刀穿過一直接連不斷要挾她的商戶胸口。
王銀被這個沒有前兆的動靜嚇了一跳。
手里捧著手爐,手心還不等真切感知到隔著綢緞銅質的炭火溫度,后背就冒出一層薄薄冷汗。
云皎月輕蔑看了眼自己捅出的血窟窿。
將帶血的刀抽出,嫌惡往對方手臂衣料上擦了擦。
周家商戶身體搖搖晃晃,難以置信指著云皎月。
后悔囂張嘴快,“咱們只是談不攏而已,你何必殺我!”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