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月環視一圈房間,在艙室書桌上找到筆墨紙硯。
研墨后提筆寫下,“廣木香、當歸、羌活、紫河車、益母草、白芍各一錢,柴胡、香附各三分。”
附上用法,特地注釋每逢月事后第十日到第十五日,才能水煎服用四至六劑。
“《女科要旨》里說,婦人無子,皆由經水不調導致。”
經水不調,又由七情六淫,或者氣血偏盛、陰陽相乘導致。
云皎月順道給林芙蕖科普。
想著明日過后,她會成為人婦。
多了解些婦科知識總沒錯,萬一以后能用得著。
“我想若是讓裴瑰擺脫不孕癥,就得著重疏肝解郁和養血調經。”
“我開的這些藥大多都是治療氣病的主藥。”
云皎月一一解釋,“比如廣木香,它芳香濃烈,可開壅導滯、升降諸氣,是行氣止痛的要藥。”
“香附為氣病總司,女科主帥。柴胡為疏肝利膽的良品,至于羌活,它善行氣分,遍達肢體,可以撥亂反正。”
至于其他的,云皎月沒有過多解釋。
反正諸如益母草、當歸、白芍、紫河車之類,之所以加進藥方,只是為了讓月事如期而至,讓腎氣旺盛所做的物質基礎。
古往今來,女子生育都是大事。
凡是不能傳宗接代的,夫家多半會鬧出怨懟悲憤之事。
林芙蕖理解云皎月的好意,“皎月,各人有各人的病癥,有各人合適的方子。”
“你恨不得將婦科所用的藥材功效一概告訴我,難道以后是不想與我多來往了嗎?”
云皎月怔著,她沒有不想和林芙蕖多往來。
只是兩人天各一方,以后除非有要事發生,恐怕不會再見幾次。
是想盡可能地在自己不在的時候,也能為自己義姐起到排憂解難的作用。
沒將雙方心里都明清的事情說出來。
否認道,“我哪里有這樣的意思。”
“以后要是義姐需要我,可派人到制香坊知會。我若收到消息,一定第一時間趕到。”
聞言,林芙蕖有些意外。
記得祁長瑾剛回京不久,他就想再次啟程出京去找云皎月。
可惜被崇明帝日日召見,無法外出。
他只能瘋了似的派人回青州打探消息。
要說制香坊……沒有命人跑過上百次,也有幾十次。
還以為云皎月是跑到了什么深山老林與世隔絕。
如果借制香坊為途徑,能找到她這個好妹妹。
那這幾個月來,她之所以毫無消息。
是因為,一直在躲著祁長瑾?
想到這里,林芙蕖恍然,“皎月……和祁長瑾和離,你是故意的?”
云皎月一下午沒喝東西,口干舌燥。
剛給自己倒了一杯常溫的茶水,不是新鮮泡起的茶,口感有些酸。
結果一口水還沒吞下去,聽見這句話又吐了出來。
咳嗽兩下,心虛,“義姐,先別說那些。”
“我還有些要囑咐你的,這個調經種子湯的藥方,若是和裴瑰身子所需的藥方不相符。”
“可以讓寧顧行不必驚慌,讓太醫院院使加幾味藥即可。”
云皎月調離話題,“老院使加藥總不會加錯,譬如實熱加丹皮山梔,虛熱加知母黃柏之類的藥。”
林芙蕖一心二用,她記性向來不錯。
將自己妹妹的話一一記住,同時略略改善了祁長瑾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滿腦子都是,或許兩人間是有誤會。
這才導致一個斷絕一切消息不肯相見,一個因情所傷自暴自棄,同別的女子糾纏。
同云皎月又待了幾個時辰,在天色未明時,林芙蕖終于起身進了青州城。
女人下了船,在灘涂上目送自家義姐的身影。
霜商煙景看見云皎月,連忙過去。
“二小姐。”林芙蕖將送嫁的聶韜,留給了云皎月。
云皎月淡淡應了聲。
眸子視線沒有挪轉,在夜色燈籠微黃的光亮里,遠遠凝視著林芙蕖。
直到對方踩著矮凳上了馬車。
“真好看。”云皎月嘴角勾起淺淺歆羨笑意。
記憶里已經想不起來原主嫁給祁長瑾時,穿的是什么婚服。
也想象不到自己穿婚服的樣子。
笑意到后頭泛苦,“去制香坊吧。”
“算算時間,周牛這兩日應當也要到了。”
……
近一年的時間,能夠改變許多東西。
沙橘村從只能解決大荒縣大半的生計問題,到后來連水龍縣也許多人慕名前來找差事。
周牛將半年的賬目收入與開支都交給云皎月。
身上穿的衣裳從粗布麻衣,變成絲紗,擺脫了普通商人的身份。
足以見沙橘村的生意規模趨于穩定。
周牛俯身弓腰,給云皎月翻開賬簿,“夫人,半年前我們接了單大生意。”
“陛下要修建陵墓,需要大量水銀。”
“我們照舊做著顏料朱砂這檔子生意,另外招募工人,將礦山都挖了大半,沒日沒夜地忙活終于生產了足量水銀。”
云皎月翻看定價,朱砂價格已經從一斤一兩四錢,提升到了一兩五錢。
水銀也從一斤六錢五,升到了一斤七錢。
擰了擰眉頭,有種不祥的預感。
“朱砂與水銀的價格,為何升了那么多?”
周牛吞吞吐吐,想說話又不敢說。
“祁大人建議將各種賦稅合并為銀兩征收。”
隱晦回道,“咱們大齊哪里來的那么多銀礦,只能從外頭引進許多白銀。”
云皎月這幾個月沒多過問沙橘村的生意。
大多時間都將心思放到了擴展各州生意,積累原始資本上。
怪不得她在各州的生意,雇人時工錢總比澤州更高些。
還以為是地界不同,生產力昂貴。
聽周牛這么一說,一切都能解釋得通。
是白銀大量擁入導致大齊貨幣供應過剩,引發通貨膨脹。
因此各種物價不得不上漲。
結合崇明帝急著造陵墓,佐證他身子骨越來越差。
這要是什么時候國運再差些,來根稻草施加壓力。
這搖搖欲墜的大齊國,得徹底消亡。
云皎月合上賬簿,思緒飄遠。
不得不多為以后做打算。
下血本道,“招募伙計的工錢,可以再提高幾錢。”
“記住,多招些身體健壯,人品過得去的男子。對了,從前招進來的伙計,工錢也一并提高。”
云皎月視線凝向支摘窗外明亮溫熱的陽光。
一晚上未休息,強撐著精神處理生意時,精神緊繃。
神情凝重道,“除去正常的開采礦山制作水銀朱砂顏料以外,你可以問陶大人借些人,讓衙役們多教教村里人功夫。”
云皎月思慮周全,她可不想自己辛苦建立起的產業。
日后大齊動蕩,直接被人搶占化為烏有。
找了個合適理由道,“礦山生意太好,總會造人嫉妒。”
“多學功夫對我們沒壞處,若肯學,無論男女,工錢可再加兩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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