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撇清關系的決絕架勢,壓迫著祁長瑾緊繃著的神經。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用婚姻束縛住云皎月。
按照女人對他入仕以來的擔憂,想來自己也沒兩年可活頭。
從頭到尾他只是希望……
云皎月能留在他身邊,哪怕兩年也好。
“皎月,你可能以為我在說胡話。”
祁長瑾嗓音微頓,聲線收斂自己無法掌控的絕望。
漆黑眼眸深沉,說道,“你可知道我在澤州,為什么敢跳崖?”
云皎月茫然,她沒有特地去關注男人的動靜。
如果沒有記錯,應當是大火燒山,祁長瑾屢次挖了隔離帶被逼到山頂。
是在完全無法突圍的情況,才選擇背水一戰跳崖。
聽說姜尋死磕著祁長瑾,也不去滄州青州邊界督戰。
每日都圍在山腳下命人放火。
那架勢兇猛,不像是真要人性命。倒像是在逼人妥協,打算生擒。
“你做事穩重,相較于跳崖與被擒之間,跳崖尚且能有一線生機。”
云皎月代入情境猜測。
祁長瑾搖了搖頭,“你只說對了一半。”
“跳崖的確能有一線生機,但被擒也并非死路一條。”
倘若被姜尋生擒,他遭受酷刑折磨的概率會遠大于處死。
并且姜尋只會折磨他,并不會殺他。
他在青州有根基,而姜尋想要占據青州。
就必不可少會借祁家口碑,做出先行倒戈麾下的樣子。
再讓其余商戶民眾也臣服于姜尋。
即使青州還有二房存在,姜尋私心里也知曉大房才更得青州人心。
祁長瑾掀起眼皮看她,“我跳崖,是因為我知道……就算會死,我也不會死在滄州。”
絲紗蒙上兩人的上半身,呼吸灼熱感受分明。
“皎月,自我們在澤州被赦免,回到青州那一次。”
“你列舉事例,提到許多人曾在入仕后不幸早逝。”
“在那個時候……我腦子里第一次有了完全不屬于自己內心的想法。就是,與你和離。”
云皎月澄澈眼眸瞪大,好像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不尋常之處。
沒等說話,聽到,“因此在被大火燒山的那幾日,我腦子里也出現了新的指示……”
云皎月疑惑吃驚,“是跳崖?”
“嗯。”祁長瑾淡淡應聲。
他沒有繼續壓在女人身上,轉而攥起蒙住他們兩人的絲紗。
撕成條狀,直接捆住云皎月和自己的手。
云皎月忍耐著疲憊也坐起身子,“你這是干什么?”
祁長瑾想也不想,“怕你跑。”
男人清雋面龐透著與從前無二的溫柔,捆手的動作也施力輕了不少。
動作輕歸輕,就是絲毫沒礙著絲繩捆綁的松緊程度。
要不是下唇仍舊保持清楚的痛意。
云皎月還會以為先前逼問她親吻她的祁長瑾是錯覺。
祁長瑾薄唇微張,“皎月,我們不如將一切都說清楚。”
男人故意沒整理衣衫。
坐直后衣襟松垮敞開,胸膛結疤的痕跡暴露在眼前。
云皎月瞧見后目光難以移開,滲出幾分悲憫。
祁長瑾喉結滾了滾,嗓音磁性,“我知道,你不是那個為嫁進祁家不擇手段,曾經同我拜過天地的云皎月。”
“我也知道,你勸你義姐早嫁,幫昭昭找到侯府的親事,還有屢次為你義父排憂解難……甚至,你想與我和離。”
“你所做出的這些行為,都是因為知道我們難以有好下場。”
云皎月咽了咽唾沫,頓覺男人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觀察入微。
反思自己從前的行為舉動。
想找出究竟是哪里露出了馬腳。
才讓對方準確無誤判定她不是原身,也讓對方發現她擁有常人不具備的上帝視角。
祁長瑾傾身,沒被絲紗綁著的手,活絡地摟住女人的腰部。
將云皎月往自己身子的方向帶了一把,“回京后,我看到府里庫房有從前家中數不勝數的財寶。”
“我就明白,你是打定主意再不想留在我身邊。”
領略到何謂失去,才能每時每刻感受到心如刀割的痛苦有多真切。
原以為派遣去青州,是短暫的分別。
以為去滄州帶離涉險謀逆的商戶們脫身,也只是片刻的忍耐。
誰曾想,原來分別與忍耐。
都是上天冥冥中,想讓他提前習慣身邊沒有云皎月的生活。
“所以……我后悔了。”
祁長瑾抱住女人柔軟纖細的腰,下巴抵著肩膀。
轉頭將臉埋向脖頸,貪戀著許久沒有感受到的溫存。
沉沉嘆息,“我是真的想過不再入仕。”
“二房有新嬸娘坐鎮,二叔待她日漸上心,夫妻一體,日子只會越過越好。”
“三房昭昭婚事已定,文朗日后登榜亦是可待。我想過,就算我不為官,憑著此前數月來同官員們的來往,回青州日子也能過。”
起碼,三房各有新氣象。
再不至于淪落到以前,可以被人陷害成階下囚的下場。
云皎月脖子有些癢。
被接連不斷有節奏的氣息,撩撥得渾身發熱。
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問道,“然后呢?”
云皎月追問,“是腦子里又冒出讓你繼續為官的念頭嗎?”
祁長瑾點頭,并對這種接二連三違逆心中想法的念頭,感到厭煩。
他托黃賢去找云皎月,暗中拜托陸崇也去找。
結果兩個月時間,連絲毫女人的蹤影都沒找到!
他血液里壓抑的暴戾根本難以忍耐。
被莫名的束縛與腦海中冒出的指示,激得迫切想要反抗。
“我第一次向陛下遞上辭呈,文安公主莫名盯上了我。”
“第二次口頭表示要歸鄉,文朗堂弟突然就出了事情高燒不止。”
“第三次,辭呈沒有遞上,話也沒來得及說出口,昭昭的未婚夫婿就病了,大有撒手人寰之勢。”
云皎月:“……”
這……
云皎月抿了下唇,腦子些許宕機。
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巧合。
文安公主處境尷尬,盯上祁長瑾作為二嫁夫婿人選并不稀奇。
再加之春季冷暖驟然變化,容易導致呼吸道抵抗力下降。
祁文朗高燒也在情理之中。
但第三次的情況……屬實是湊巧得過分了。
云皎月猜測,是因為男人入仕后已經涉及主線情節。
越靠近故事末端,他就越不能憑心意妄自行動。
祁長瑾面對云皎月時,溫潤的形象有些裂痕。
“皎月,為了祁家,我不得不留在京都。”
“同時,我開始順勢而為,不放過任何命運推向我的機會!”
男人冷漠清晰的話語滿是不甘。
口吻霸道,像是在宣戰,“命運既然讓我步步高升,我就順應天命竊弄威權!”
“這可笑的宿命,最好別讓我抓住任何可逞的機會!”
“否則,若我大權獨攬,必定乖張!必定抓住時機鏟除一切異己!”
祁長瑾眼神犀利混雜著濃烈兇狠。
想除掉命數偏袒的對象,恢復自由,與云皎月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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