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第一次在基金會的辦公地點加了班。
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多。
她手機上沒有一條趙其琛催促她回家的信息跟電話。
但是在她覺得自己快要死在這黑暗里的時候，突然生出一種很強烈很陌生的感覺，她想要去窗前看看。
于是她鬼神神差的站起來，朝著窗前走過去。
窗簾拉開，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大樓前的廣場。
下面停了一輛車。
車窗降下，風帶春意的吹進去，蜿蜒了那從他口中吐出來的煙紋。
他遙遙看著她所在的那個窗口。
程澄看著他，不可置信的神色從眼珠里渲染開，手指不自覺的握緊了白色的窗簾。
他在下面等著她？
不，應該是守著她！
怎會如此啊……
她覺得好笑，怎么會有人做了這樣殺人誅心的事情之后，還敢出現啊？
她回身，回到辦公桌前，將電腦關上。
將查到的資料也一并關了。
出門的時候，葛青沖她輕輕點了點頭，依舊是那副鐵一樣讓人覺得可靠可又冷漠的感覺。
程澄跟她點點頭，然后進電梯。
葛青像是影子一樣，隨她下樓。
到了樓下，走出大廳。
趙其琛一根煙抽完，將煙捻滅。
程澄走過去：“等多久了？”
趙其琛看了看腕表，輕描淡寫的回答：“不久，四小時五十分鐘。”
正是她應該下班的時間。
他是算著時間來接她回去的。
“今天怎么有空來接我？”程澄拉開車門坐進去。
趙其琛給葛青使了眼色，讓葛青去開她的車。
然后升上車窗，啟動車子：“可信籌的負面消息大概會讓你不開心，我來看看這個爛攤子會不會惹你心煩。”
程澄笑了，眼底沒有一點笑意：“爛攤子不是在你交給我的時候就已經打理好了嗎？”
“我怕你費心。”
“你妹妹跟表哥辦了一個慈善機構，想要利用大眾的同情心來為資本斂財，這事你一早就知道？”程澄問。
趙其琛眼睫微垂，眼珠深暗的隨著車子駛入高樓下的陰影里而隱入夜色：“大染缸里沒有干凈人。”
程澄咬了咬后牙槽，腮幫子動了動。
“你早就想要讓她脫出去了？”程澄又問。
趙其琛淡淡：“可欣年紀小不懂事，跟著表哥容易誤入歧途，我是她的親哥，必然要拉她一把。”
程澄聽著這句話，就像是忽然被人從胸口心臟的地方毫無預兆的捅了一下子。
心臟都要碎成爛肉了。
她的淚一下子從眼底浮起來，蓄在眼眶里落不下來。
她想嘶吼著質問他：“你就是這么拉你妹妹的嗎？為了你妹妹把我填進去？”
可她沒說，她咬了咬下唇，轉過頭看向了車窗外面。
之前趙其玉把她送回來的時候，趙其玉都感嘆趙其琛對她挺好的，挺擔心她。
她那個時候，還不識好歹的想知道自己跟元可欣相比，是否從他心里多了點份量。
現在這事一出來，就很可笑了。
可信基金會從創辦的那一刻開始，就只是元翔跟元可欣斂財的工具，打著慈善的名頭，其實利用社會大眾的善心，狠狠的抽了善款的九成六。
趙其琛知道這件事會像是埋藏下來的地雷一樣，早晚會被挖出來炸掉。
很可能會炸的元翔跟她親妹妹元可欣死無全尸血肉模糊。
于是，他找了個合適的時機，把這個斂財工具從元翔跟元可欣的手里拿走了。
然后轉手當做對她差點喪命的補償送給了她程澄。
還大張旗鼓的昭告天下，說可信籌是她程澄的東西。
然后，她傻傻的覺得這是個好東西。
還挺感動。
現在雷爆了，雖然經他趙其琛手的時候改的威力小了，可還是炸到了她的身上。
所有人在口誅筆伐噴她程澄是個披著人皮喝人血的畜生。
她做的那些努力，跟原本的善意都被扭曲妖魔化。
而趙其琛說妹妹年紀小不懂事，哥哥要拉她一把。
于是她用來給她妹妹做墊腳石。
拉她妹妹出雷區的是她程澄。
由此可見。
她在趙其琛的心里就是一塊給她妹妹踮腳的爛石頭。
“網上那些言論，很快就會全部消失。”趙其琛承諾。
程澄笑了一下，眼睛里已經流不出眼淚：“無所謂。”
她不在乎了。
不過是聲明罷了。
老趙家的人金貴，做得了惡事背不起惡名。
她程澄既然被人把惡名扣在了頭上，摘不摘得掉也無所謂了。
反正她也不是老趙家的人。
沒人會在乎她名聲怎么樣。
她只覺得通過這件事，看清楚了趙其琛。
比之前的很多事都更直觀更清新的了解了趙其琛的本性。
他的確是個好哥哥，好表弟。
只不過，對她程澄的時候是個混蛋罷了。
趙其琛的集團公關有足夠的本事，讓那些拿她做文章蹭熱度的人道歉閉嘴。
事情發生不過是一晚上。
第二天，那些罵她衣冠禽.獸，披衣畜生，吃人血饅頭的就都被毒啞了。
先前叫囂的格外厲害的那幾個大網紅，甚至站出來道歉，給程澄證明。
有理有據的駁斥那些證實可信基金會跟籌款平臺抽成如抽血的證據。
網民在這件事上基本就是被捂住眼睛堵住耳朵的墻頭草。
哪邊證據多，便是傾向哪邊。
慢慢的，隨著證明她程澄清白的證據越來越多，許多人都承認是誤會了她。
她的名聲好像是在慢慢恢復。
甚至，比之前名聲更響，評價更好，把她宣揚成了現世活菩薩。
可是這些對程澄來說都讓她覺得可笑。
她就像是趙其琛手里的一張牌，想讓大眾看她原本善意的一面，大眾就只能看原本善意的一面。
他手上的牌一翻，想讓大眾看她被惡意抹黑的一面，大眾也會只看到烏黑一片。
根本辨別不出她真正的模樣。
全憑趙其琛來操控。
這件事之后，程澄去慈善基金會的頻率直線下降。
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態度讓基金會里的馬曉云都能明顯感覺出她對于慈善工作失去了熱情。
給趙其琛匯報的時候，趙其琛眉眼定格在慈善基金會的捐款整理表格上。
并未對此太在意：“本來就是給她玩兒的，她愿意來就來不愿意管就算了。”
馬曉云一個打工人也不敢亂說什么。
只是在程澄再來基金會的辦公室取東西的時候，想要開導程澄一樣，不安的說了一句：“趙總也沒想到這件事會被有心的人扒出來，他那么忙還分神幫您打理慈善基金會的事情，其實我覺得他也挺愛您的。”
程澄本來取下掛在辦公室的一副油畫筆畫都要走了，聞言，轉頭看向馬曉云，笑：“等以后你找到一個真正愛你的人，你就會明白，沒有人會舍得這樣對待自己愛的人。”
若愛對方，自己罵一句都舍不得，怎么舍得讓別人罵呢。
所以，趙其琛根本不愛她。
這不是她的錯覺，是事實。
她之前的懷疑沒錯。
趙其琛娶她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