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醒了。”
慕清姜的聲音從病房里傳來，幾人連忙轉身進了病房。
窗外夜色降臨，病房里的燈亮了起來。
眾人圍在謝老爺子病床前。
謝老爺子的眼神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唇角揚起笑。
都在，挺好。
大家都看的出來，謝老爺子臉上已有灰敗之色，如今瞧著精神，卻也像回光返照。
謝老爺子的眼神從孫輩們身上一一掃過，最后道：“都先出去。”
“阿萍留下。”
謝國萍心頭一顫，她小時候爸爸總是這樣叫她。
將她抱在懷里，處理各種事情。
每次她總在父親懷里睡去，又醒來，閉眼前睜眼后瞧見的都是父親專注的表情。
他似乎永遠忙碌。
可如今再回頭想想，爸爸除了工作之外的時間都給了她和大哥。
其中也有分別。
老頭子將大哥當成繼承人，對他要求極高，對她卻是多有縱容。
談不上好或是不好，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家業都是男孩繼承。
從小她也沒覺得有什么。
后來則是有些不甘心。
尤其是在大哥大嫂出事之后，看著老頭子專心照顧謝煊，儼然將幼小的孫子當成了繼承人，卻也沒考慮過她時。
那種不甘心達到了頂點。
尤其那段時間，她還在孕期，與前夫離婚，便愈發偏執，所以在生下謝寰宇之后，她連月子都沒坐，直接出了國。
她給兒子取名謝寰宇，丟給了老頭子，一走便是二十年。
當初那些濃烈的不甘心如今再回頭看去，都久遠的好似上輩子的事。
尤其是現在再看著老頭子虛弱憔悴的樣子，心里不再有氣憤，反帶著幾分無力。
謝煊等人都很聽話的出了門。
眾人的心情都很沉重，自然看得出來，謝老爺子剩下的時間不多。
謝老爺子和謝國萍聊了什么，幾個晚輩都不知道，他們在外焦急的等了許久。
病房的門才終于打開。
謝國萍似是哭過，眼睛有點紅紅的，抬眸看了一眼謝煊，又看了看慕清姜，“讓你們進去。”
兩人都沒猶豫，快步進了病房。
謝老爺子眼睛泛紅，臉上卻是帶著慈愛的笑，對著兩人招手，聲音很是虛弱，“阿煊，清姜。”
“你們過來。”
兩人走到老爺子病床邊坐下，謝煊拉著老爺子的手，聲音溫和，“爺爺，我在這。”
他在這里。
“阿煊，這些年……你辛苦了。”謝老爺子的眼中全是疼惜。
盡管謝煊是他最驕傲的孫子，是南城最優秀的青年才俊，可他仍舊覺得他苦。
有些苦，是在心里的。
“清姜。”謝老爺子看向慕清姜，眼帶期盼，“阿煊，就交給你了。”
慕清姜連連點頭，“爺爺您放心，我會照顧好阿煊。”
謝老爺子輕笑一聲，卻是搖頭，“清姜誤會了，他一個大男人怎能要你照顧？”
“爺爺只希望你能陪在阿煊身邊，你什么都不用做，陪在他身邊就足夠了。”
慕清姜心神一顫，聲音有些發顫，卻還是道：“好。”
她何嘗不想呢？
只恨世道弄人。
但這樣的話此刻卻是不能說給老爺子聽的，老爺子比她還先走，她豈能讓爺爺掛心？
慕清姜揚起乖巧的笑，當著老爺子的面握住謝煊的手，“爺爺您放心，我會一直陪在阿煊身邊的。”
除此之外，謝老爺子再沒什么好對謝煊交代的。
他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叫了謝寰宇和陳森進來，交代了一些話。
老爺子已經累的不行，很快又睡著了。
盡管老爺子是睡著，可眾人此刻都沒再離開，就守在病房里。
當晚，凌晨兩點半。
謝老爺子在睡夢中離世。
滴滴聲響起時，原本安靜的病房驟然變得喧鬧。
半個小時后。
主治大夫宣布死訊，并且給出了死亡通知書。
病房里安靜的可怕。
沒有人哭。
許久，才終于有一道低低的，壓抑的哭聲響起。
……
謝老爺子離世，整個南城都為之轟動，謝家如日中天，謝老爺子的喪事自然也是極為盛大。
一周之后。
謝老爺子下葬。
與此同時。
關于徐文崢的調查也終于有了初步的結果。
徐文崢的確背叛了祖國，給出的原因是為了父母報仇。
再往里查，才發現當年謝煊的父母出事正是徐文崢父親動的手腳。
謝氏集團在做的研究技術一直被轄制著，那時謝氏集團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徐文崢的父親奉命阻撓，這才制造了車禍。
后來徐氏集團會出事一則有國家的懷疑，二則是謝老爺子的見死不救。
謝老爺子當時已經發現端倪，卻沒有證據。
因為徐文崢的父親當時與謝煊的父親是至交好友，卻沒想到，還延續到了徐文崢與謝煊這一代。
徐文崢在知道當年的往事之后，便沒再隱瞞，什么都說了。
對此，謝煊和慕清姜只了解事情的大概，具體的細節卻不清楚。
畢竟事情重要，就算他們是當事人，也不能事無巨細的全部說明。
而晏長安在傷養好之后也再次被送到了監獄中。
一切都好像平靜了下來。
轉眼到了一月底，將近年關，天也愈發冷了。
謝煊將謝老爺子葬在奶奶身邊，這也是他臨終之時親自叮囑的。
隨著謝老爺子的故去，謝煊原本的溫潤褪去不少，周身都染了些凜冽的寒意。
只有在慕清姜身邊時，他才會收斂些。
謝國萍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再沒作妖，在謝老爺子下葬的第二天便又出了國。
這次將陳森也留下了。
不過謝老爺子的遺囑早已做了分配，陳森如今也有謝氏集團的股份，自然不必擔心前程。
至于謝國萍去了哪，她誰也沒說。
就連陳森也不知道。
謝煊和謝寰宇繼續工作，陳森繼續學業，好似什么都沒變。
只是再沒有那個和藹的老爺子親昵的打電話叫慕清姜周末去家里吃飯了。
有慕清姜陪著，謝煊很快也從悲傷里走了出來，或者說，他將悲傷都壓在了心里。
從老爺子離世，謝煊沒再回老宅。
時間一晃，到了第二年初秋。
慕清姜和宋宜書已于六月畢業，正式成為真正的上班族。
嘉遠本身能力很強，又有慕氏謝氏照拂，發展的極為順利。
謝煊與慕清姜感情甚篤，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偶爾默契的一起加班。
周末睡個懶覺，一起鍛煉，一起看書，一起看電影，晚飯時間再回慕家蹭個飯。
飯后手牽著手步行回家。
慕清姜還養了兩只貓，一只叫朝朝，一只叫暮暮。
時光飛逝，以至于慕清姜抱著朝朝看到窗外的楓葉變紅時才陡然發覺。
已經九月了。
她倒沒覺得有什么不適，但的確有種莫名的感覺。
她快離開這個世界了。
慕清姜愈發喜歡纏著謝煊，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想要用分別讓他放下她的慕清姜。
她希望阿煊能記得她。
在她走后，再惦念她幾年，然后放下，遇到一個相愛的人。
再次步入婚姻，走過圓滿的后半生。
一想到他身邊會有另外的人陪，她便心痛的不行。
可她更不希望在她走后他陷入長久的消沉，孑然一身。
她愛他。
所以哪怕痛苦，也希望他幸福。
慕清姜知道，謝煊一直在找聞大師。
一年了。
都沒什么消息。
慕清姜除了謝煊之外，也更依戀家人，她幾乎每隔一天就要回慕家陪家里人一起吃飯。
她在慕邱姜敏身邊撒嬌，仗著家人的寵愛“欺負”慕二。
就連慕清安偶爾都能得到她一個笑容。
在生死面前，那些過往又算什么呢？
慕清安很開心妹妹的改變，心里卻又忍不住擔心。他覺得妹妹的情況很不對，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對。
謝煊也愈發煩躁不安。
他逐漸失眠。
惱恨自己無用，為什么一年了，還沒找到聞大師。
漆黑的夜色里，夫妻倆躺在床上，他懷里緊緊摟著她，恨不能將她融進骨血里。
“先生。”
慕清姜低低的聲音響起，她的小臉貼在他胸膛，聽著他的心跳聲。
謝煊沒回話，但他的呼吸亂了一瞬。
慕清姜唇角上翹，她就知道。
就知道先生沒睡著。
“先生。”慕清姜再次出聲，“有你在我身邊，我不怕的。”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她聲音低低的，不知道是想說服誰。
謝煊沒勇氣開口，卻將她抱的更緊了些。
他怕。
他無法想象，沒有她的日子該怎么過。
他將頭悶在她發間，低沉的聲音帶著痛苦，“姜姜。”
他們默契的，背著對方，互相倒數著還剩多少日子。
讓他痛苦至極。
“我會找到聞大師的，你別擔心。”他從她的額頭一直吻到唇角。
兩人抵死纏綿。
翌日。
慕清姜剛打開門，就看到別墅外站著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她愣了愣，快步走出去。
“聞大師？”
一年過去，聞大師好似也蒼老了許多，鬢角生了白發。
“慕小姐。”他的眼神越過慕清姜，落在了謝煊身上。
只是一眼。
謝煊就確定了他的身份。
他的心提了起來，當初聞大師消失之前曾說過，會在一年時間到來之前回來。
現在……
是有辦法嗎？
聞大師走進別墅，在沙發上坐下，謝煊倒了一杯水過來，身體都有些輕輕的顫抖。
激動，緊張，害怕，擔憂……
種種情緒交織。
“我想到辦法了。”聞大師直入主題，他看著謝煊，“這一年來，我發現了這個世界的變化，世界的重心在向你偏移。”
謝煊一愣。
聞大師說：“按照這樣發展下去，你將成為這個世界的主角，將來還會擁有屬于你的女主角……”
“我不會要。”謝煊說。
聞大師面上的笑容更盛，“如果你不想要的話，我可以幫你把這份機緣，轉到慕小姐身上。”
謝煊眼睛一亮，整個人都激動的不行。
聞大師繼續說：“如果再加上你的輪回轉世，可保你們平安一生。”
“現在就開始吧！”謝煊沒有絲毫猶豫。
聞大師看著他，“你可知道，若真做了，你便和慕小姐一樣，只有此生，再無轉世。”
謝煊堅定極了，“只求今生。”
聞大師笑了，他看出謝煊的堅決，“那么，如你所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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