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內
淑妃穿著件素色長裙,正襟危坐,手執筆正在寫些什么,就連慕夫人走近了都沒察覺。
有些日子沒見過淑妃了,慕夫人再次見著淑妃確實大吃一驚,身材消瘦,臉上更是一絲血色都沒有。
額頭上好包扎白色紗布,隱隱透出了紅色血跡。
“臣婦給淑妃娘娘請安。”慕夫人屈膝行禮。
淑妃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繼續低著頭抄寫什么,慕夫人蹲了一會兒之后就起來了,她來到了淑妃身邊。
看了眼淑妃正在抄寫的經書,語句不通,字跡繚亂,慕夫人撿起一旁已經抄好的經書,整整一摞,篇篇如此。
“淑妃娘娘?”她低頭又喊了聲。
淑妃恍若未聞。
慕夫人側過頭看向了身邊小宮女;“淑妃娘娘都這樣了,怎么還沒有請太醫?”
“夫人,我家娘娘已經請過太醫了,只是太醫說娘娘這是心病,大受打擊之下才會失了心智,無藥可醫,也只能讓娘娘自己清醒。”
說到這,小宮女不禁開始流眼淚,時不時地抬起手擦拭。
慕夫人長嘆口氣,又看著淑妃神色呆滯,一心撲在了經書上,心里感慨萬千。
上次見面時,淑妃可是意氣風發的寵妃,心高氣傲,連她都不放在眼里。
短短數日,已經變成這般模樣。
慕夫人確定淑妃頭上的傷之后,對淑妃的警戒已經完全消失了,一個沒有容貌的妃嬪,在后宮只有死路一條。
更何況,淑妃年紀也不小了。
“淑妃娘娘,二皇子已逝,您節哀。”慕夫人輕輕地在淑妃耳邊嘀咕。
淑妃這才抬起頭看向了慕夫人,神色依舊是呆滯,眼睛里一點光亮都沒了。
僅僅是看了眼之后,又低著頭繼續抄寫。
最后一次試探完成,慕夫人緩緩站起身,準備要離開,淑妃卻道:“本宮的皇兒沒了,可有些人還被蒙在鼓里呢。”
“什么?”慕夫人回過頭,皺著眉不悅。
淑妃冷冷一哼,將手中的筆放下,嘴角勾起了弧度:“本宮的皇兒沒了,可有些還被蒙在鼓里呢。”
她嘴里重復了好幾遍。
慕夫人嘆息地搖了搖頭,已經確定淑妃是神志不清了,收回神色后,轉身離開。
待人離開,淑妃又笑了:“本宮的皇兒沒了,她又比本宮強到哪去,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這話小宮女不理解,也未曾追問。
慕夫人是親眼看著棺槨定下釘子,才放心回去了,見著慕皇后便說:“淑妃的確是對你構不成任何威脅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只要安安心心的休養。”
慕皇后笑著點了點頭。
緊接著慕夫人又叮囑了幾句,讓慕皇后注意保胎之類的話,才放心的準備要出宮。
偏就在此時,小太監送來了一封書信。
“娘娘,這封書信是藏在鴿子腿上的,那鴿子怎么都攆不走,奴才瞧著腿上綁著這個,取下來后鴿子就飛走了。”
慕皇后還未伸手就被慕夫人給伸手接過了,打開看了眼,慕夫人的臉色瞬間就變了,隨即整個人搖搖欲墜,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了椅子上,丫鬟扶都沒扶住。
“母親!”慕皇后一愣,趕緊伸手去扶,卻被慕夫人給擺手拒絕了:“你先別著急,我沒事兒。”
慕夫人穩了穩心神后,對著身邊的人吩咐:“都退下吧,我和皇后娘娘還有些話要說。”
屏退了所有人,慕夫人的臉色仍舊是煞白。
“母親,到底出什么事兒了?”慕皇后迫不及待地追問,她嫌少看見母親這樣失態過。
慕夫人將紙條遞給了慕皇后。
上頭寫著謀殺親子,中宮假孕,忌憚慕家,欲要除之。
十六個字讓慕皇后臉色變得難看,她不可置信:“二皇子是皇上殺的?”
那可是邱麗帝的親兒子!
慕皇后怎么也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
“一定是有人從中挑撥,母親,這話不能相信的。”慕皇后急了:“俗話說虎毒不食子呢,皇上對二皇子那般疼惜,絕不會動手殺了他,這些年皇上寵愛淑妃,本宮可是看在眼里的,愛屋及烏,必定不會這么做。”
慕皇后試圖說服自己。
“二皇子的事是真是假,我還不清楚,但你腹中有沒有小皇子,一查便知。”
慕夫人深吸口氣,若是這紙條上的事是真的,那慕家就要早點做打算了。
“不……不會的,本宮明明已經有了妊娠反應,日日吃酸物才能止得住嘔吐,就跟當年懷朝暉時一樣的,而且太醫已經說過了,本宮腹中必定是小皇子。”
慕皇后堅決不肯相信腹中沒有孩子。
“事到如今,查一查就知道有沒有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本宮這就讓德妃……”
“等等!”慕夫人及時攔住了慕皇后:“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記得德妃就是皇上親自點了名代替你掌管后宮的,有些事不得不防。”
慕皇后的唇都在顫抖,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帝王之心深不可測,有些事不得不防。”慕夫人聽說二皇子無端端暴斃時,她就覺得哪里不對勁。
好好一個人怎么就死了呢。
而且給出的解釋竟然是被嚇死了,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這字條究竟是誰送來的?”慕皇后想要派人去查,又被慕夫人給攔住了:“你現在查就等于是打草驚蛇了,皇上即將離宮,這后宮就是你說了算,再等等!”
慕皇后聞言深吸口氣:“好。”
“等晚些時候我派人來給你診脈。”慕夫人在京城混跡這么多年,宮里多少還是有些人脈的。
現在宮里的太醫,她一個都信不著。
“好。”
慕夫人離宮時面色如常,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端倪,臨走前還叮囑德妃一定要好好照看皇后。
德妃應了之后才放心離開。
傍晚
慕皇后借口食欲差,讓德妃早些回去歇息,她則是對著宮女開始找茬,每天都是如此,德妃也習慣了,所以并沒有當回事。
天色漸黑
一名宮女打扮的女子潛入了慕皇后的寢宮中,她跪在了地上,指尖搭在了慕皇后的手腕上,細細摸索。
莫約一炷香之后,慕皇后顫抖著聲音問:“如何?”
“娘娘!”女子沖著慕皇后磕頭,然后搖了搖頭,也就是說,慕皇后腹中的確是沒有小皇子。
“啪!”慕皇后想也不用想抬手便是一巴掌,疾言厲色道:“你胡說八道!”
女子挨了打,并沒有生氣反而戰戰兢兢地沖著慕皇后磕頭:“娘娘,奴婢不敢辜負老夫人的叮囑,您體內的確是沒有孕象,之所以會有反應,是因為藥物所致。”
“藥?”慕皇后不敢置信。
“從您的脈象上看,您體內積攢的藥物至少有一個月有余了,可以使正常女子有妊娠反應,隨著藥量的增多,也會讓腹部一點點地變大,看上去和懷孕一樣!”
說到這慕皇后還是不敢相信,她伸手摸了摸小腹,目光怨恨地看向女子。
女子身子緊繃,目光不躲不閃。
一個是邱麗帝,一個是慕夫人,慕皇后肯定偏向后者,母親是絕對不會害自己的。
想到自己居然被神不知鬼不覺的下了藥,慕皇后有些不寒而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只是皇上為何要在這個時候讓自己有孕呢?
慕皇后已經不懷疑其他人了,在宮內,能給她下藥的只有皇上,也只有皇上能讓太醫們統一口徑。
一想到被邱麗帝給算計,慕皇后心如刀絞,又氣又怒,要不是被人攔著,她甚至都想直接去找邱麗帝質問。
為何慕家忠心耿耿的將邱麗帝扶持上位,到頭來,邱麗帝卻容不下慕家了?
難怪!
難怪之前邱麗帝不肯給父兄撥軍糧,只給了十萬兵馬,原來是早就有了想處置而后快的心思了。
“娘娘,奴婢來之前老夫人曾叮囑過,讓您一定要忍住,千萬不可功虧一簣。”
慕皇后的手緊緊攥著被子,咬著牙讓自己將這份怒火給咽了下去。
許久才說:“本宮知道了,從今兒開始你就留在本宮身邊做個三等打掃宮女吧,記住了,任何人的話都不必理會,本宮如今就信得過你了。”
“奴婢遵命。”
一個末等的宮女才不會引人注意。
次日
慕皇后借題發揮找了個小事情發怒火,將宮殿內的宮女狠狠責罰了一遍,又叫人去重新換一批進來。
很順利地就將人給留在身邊了。
德妃倒是也沒注意這些細節,因為慕皇后發瘋打人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娘娘消消氣,何必跟個奴才計較呢,小心動了胎氣。”德妃勸。
胎氣兩個字十分刺耳,慕皇后似笑非笑地盯著德妃,但很快就收斂了,她問:“可有兄長消息?”
德妃回應:“暫未。”
“一群廢物!”慕皇后破口大罵,又順勢問起了邱麗帝的起程日子,德妃回應兩日后。
還有兩日么……
再忍一忍又何妨。
“罷了,相信皇上這次御駕親征一定可以救出兄長。”慕皇后的怒火來得快去得也快。
她臉上的怒火消失得無影無蹤,低著頭看了眼小腹:“皇兒,你以后可要像你父皇那樣,領兵出征,成為大英雄。”
說這話時,慕皇后的眼神瞄向了德妃,見她垂眸,嘴角隱約翹起似是嘲諷。
她深吸口氣,硬生生將怒火給忍了下來。
晶晶走到唐三身邊,就在他身旁盤膝坐下,向他輕輕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