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城寒臉色微變，只是靜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白御史。
白御史漲紅著臉道：“忠臣不侍二主，好女不侍二夫，宮中妃嬪一旦入宮，便生是皇家人，死是皇家鬼。如何能出宮再嫁！”
“還請皇上打消此念，便是碰不得后宮之中那幾位妃嬪，也將她們留在宮中，讓她們百年歸老之后，能夠葬入皇陵。”這才是她們該有的歸宿。
鳳城寒鳳眸微瞇，“她們并未侍奉過朕。”
所以不存在，好女不侍二夫。
“便是她們沒有侍奉過皇上，只要她們以后妃身份入了宮，那便是皇上的女人。便是皇上一輩子不碰她們，她們也不能出宮再嫁，失了女子貞德，損了皇家顏面。”白御史擲地有聲。
“白御史此言差矣。”郁唯站了出來。
“律法有言，女子喪夫，和離，被休，皆可再嫁，不存在貞潔有損，德行有虧。先祖在位時，因為常年征戰，天元人口減少，還曾鼓勵女子再嫁，多育子女。”
“后宮之中的白婕妤和陸美人等人，并非皇上的正妻，乃妾室。在民間只要家中主母，主君愿意放妾室出府，亦可再另行婚配。”
“皇上仁慈，因為身患隱疾，耽誤了白婕妤等人這么多年，愿意放她們出宮再嫁，此乃大善之舉，也彰顯了皇家的寬厚仁德。”
“再者，白婕妤等人并未做過皇上真正的女人，出宮再嫁，亦合乎情理，并不存在失了女子的貞德。”
郁唯一番話說完，大臣們看了一眼坐在龍椅上的皇上，皆紛紛點頭附和。
“左相說得極是……”
“沒錯……”
他們家中并無女兒在宮中為妃，所以遣不遣散后宮對他們來說都沒有關系，也不存在任何利益牽扯。
這是皇上想要做的事，那他們也沒必要跟皇上唱反調，還不順了皇上的意呢。
畢竟上一個特別愛唱反調的云太傅，已經被關進死牢，就等著秋后處斬了。
白御史側頭憤怒地瞪著郁唯，后者感受到他的怒氣，垂首看著他道：“宮后之中的那三位妃嬪，已經在宮中委屈了數年了，消耗了數年青春了。難道白御史還想要讓她們在宮中虛度一生，孤孤單單，老死宮中嗎？”
白御史：“……”
他就是寧愿女兒老死宮中，也不愿意她出宮再嫁，給白家丟人。
御史大夫忍不住道：“白御史，那宮中的白婕妤可是你嫡親的女兒，你難道真想看著她在宮中，無兒無女，孤獨終老嗎？”
“皇上仁慈，要收她為義妹，封她為郡主，準她再嫁，這是多好的事兒呀，你應該為自己的女兒感到高興才對呀。”
御史大夫也年近七十了，他之所以會這么開明，沒有白御史那么多迂腐的想法，那是因為他最疼愛的幺女，也曾被先帝選入了后宮之中。
先帝還來不及臨幸她，便駕崩了。
可他那不過才二八年華的幺女，卻因為入了后宮，有了后宮妃嬪這個身份，便在先帝駕崩之后，隨其他無子嗣的先帝嬪妃一起被送入了皇家寺廟修行。
花兒一般的年紀，就只能吃齋茹素，常伴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若是當年，先帝能像皇上一般，死前放未曾臨幸過的妃嬪出宮，他那幺女也不至于那般可憐。
不過，他實在是不忍幺女就這么在寺廟里了此一生，用了一個金蟬脫殼的法子，讓她假死離開了寺廟。
如今，她已經在老家改名換姓，成了他遠親的孫女兒，嫁了一個家底殷實的農家子，生了一兒一女了，過上簡單充實而又幸福的日子了。
同為人父，他是不太能理解白御史的。
“沒錯，白御史你應該高興才對呀……”
“這是好事……”
不少大臣，也跟著附和。
白御史腮幫子鼓著，氣得說不出話來。
高興？這些人是沒有女兒在宮里，沒有女兒被遣送出宮，所以才能說得出這樣的風涼話來。
滿朝文武都支持皇上的決定，白御史一個人反對也沒有用，所以這件事就這么定下來了。
白婕妤得知父親反對皇上遣送后宮，也反對皇上準許她出宮再嫁，寧愿讓她在宮里孤獨老死，還氣得哭了一場。
她心里清楚得很，父親就是怕她出宮歸家丟人，更怕她再嫁丟了白家的臉。
雖然是皇上對不起她，所以要放她出宮，還給她準備嫁妝，準她再嫁，但是在父親看來，她跟出嫁被休棄回家的女子沒有任何區別。
白婕妤哭過一場，也下定了決心，便是要出宮了，她也不會回白家了，就在她的郡主府過自己的日子。
鳳城寒的速度非常快，第二天便擬了詔書將自己的隱疾和遣散后宮之事昭告天下。
這拓印的詔書，在京都一貼，頓時便在京都掀起了軒然大波，引得京都百姓議論紛紛。
有稱贊鳳城寒是真男人的，為了不繼續耽誤后宮之中的那些妃嬪，將自己這難以啟齒的隱疾昭告天下。
也有稱贊他仁慈大度的，放妃嬪出宮不說，還認她們為義妹，封她們做郡主，給她們準備嫁妝，許她們再嫁。
還有聽說了一些從官老爺府里傳出來的話，罵太后的。
說虎毒還不食子，太后給一個十歲的孩子安排曉事宮女，那就是沒安好心，想要毀了尚且年幼的皇上的身子。
搞得太后，在云祥宮內噴嚏打個不停。
有人稱贊，那就有人反對。
一些自以為是的人，覺得皇上完全沒有必要，為了后宮之中那少得可憐的三個嬪妃，就將自己的隱疾公之于眾。
這要是讓他國之人曉得了，少不得是要笑話他們天元君王的。
不過就是讓三個女人在宮里老死罷了，何苦要將會讓人笑話的隱疾說出來。
也有人覺得皇上仁慈得過頭了，放那些嬪妃出宮也就算了，還要認她們為義妹封郡主準她們再嫁。
還說，這些從宮里出來的嬪妃，但凡是個好的，就不應該再嫁了。
她們雖然與皇上沒有過夫妻之實，卻也做過皇上名義上的女人，皇上雖然仁慈，但是她們卻不能不守女德。
這話讓支持在宮里并未被皇上臨幸的妃嬪出宮再嫁的人聽到了，兩撥人還吵了好些天呢。
詔書發布的第二日，鳳城寒便在早朝時，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舉行了冊封郡主的儀式。
冷落月和小貓兒也到了金鑾殿觀禮。
滿朝文武就缺了白御史，他自那日早朝之后便稱病告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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