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空山和陳先生難得的有了默契,同仇敵愾地瞪著宴周數落。
而與此同時,顧瑀也帶著顧明到了藏書的地方。
路空山和陳先生都是愛書的人,人可以受委屈,可書卻不行。
為了能把路空山積攢了一輩子的孤本典籍都安置妥當,原本還算寬敞的屋子直接被塞了個滿滿當當。
屋子從地上堆到房梁,光線自然不怎么好。
顧瑀把門打開后率先走進去,見屋內的光線實在昏暗干脆進去把所有的窗戶都打開,解釋說:“屋里光線稍暗,只是點燭不妥當,顧三爺還請小心腳下。”
顧明把恍惚許久的目光自顧瑀的身上收回,笑了笑說:“不礙事。”
“書本都是易燃之物,不點燭謹慎些是對的,只是……”
他為難笑了下,無奈道:“既然是我起了心思來借書,本該是我自己進去親自挑選的,我這幾年上了年紀眼睛出了些毛病,在暗處實在是不太能看清,要不我說書名,你幫我找可好?”
顧瑀聽到這話也沒多想,嗯了一聲就直接走了進去,回答的聲音也是不咸不淡的。
“您說。”
顧明穩住心神報出書名,顧瑀毫不費勁的就找到了相應的位置,準確無誤地把他要的書拿了出來。
看著手里幾本仿佛紙頁間都沾染了歲月風霜之氣的典籍,顧明很是感慨地說:“我尋這幾本書許久無果,就算是找到些線索也都是殘缺的殘本,不承想今日竟是終償了多年的夙愿。”
他說完愛惜地在書面上輕輕一拂,笑著說:“剛才我看你找書的時候信手拈來很是熟悉的樣子,想來是已經看過了?”
他要的這幾本都是多年前就沒了蹤跡的古籍,書名更是晦澀難記。
要不是事先看過,顧瑀不可能這么熟悉。
顧瑀沒想到他對這樣的細節如此敏銳,頓了頓微微頷首,自嘲地說:“三爺慧眼,老師的確讓我讀過。”
“只是古籍難辯其真義,我只學了個表里,囫圇讀了一遍也只是充數罷了,當不得真。”
這話本是顧瑀隨意拎出來敷衍顧明的,可誰知道這人聽了卻來了談天的興致,出人意料的當場問了幾句。
問題拋出來不能不答,否則就是辜負了路老和陳先生的一片苦心。
顧瑀耐著性子大致說了一下,顧明聽完無聲微怔,片刻后竟是哈哈笑了起來。
他很是感慨地在顧瑀的肩上輕輕一拍,笑道:“年歲不大,心性卻穩,你這樣性子的年輕人現在不多了。”
“你老師有你這樣的弟子,是師的福,也是你的福。”
顧瑀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夸贊有些莫名,一時找不到接話的話茬索性就只是配合地笑笑。
顧明見狀眼底笑色更深,示意顧瑀走在前頭的時候閑話道:“我瞧你悟性不淺,又得陳先生和路老看重,想來身上已有些功名了?”
顧瑀聞言唇邊飛快閃過一抹無聲的譏誚,輕描淡寫地說:“顧三爺過贊了。”
“我天資一般,早些年糊涂做了不少混賬事兒,現下還是白身,并無功名。”
“白身?”
顧明意外挑眉:“是未下過場,還是試了不弟?”
“未過下場。”
“既是如此,那便也說得通了。”
顧明勉勵似的在顧瑀的肩上輕輕一點,說:“不必憂心前程,你有這樣的本事來日下場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借您吉言。”
顧明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自然有常人沒有的心眼子,也有旁人沒有的眼力見兒。
見到顧瑀和宴周都在場的時候,他便隱隱猜到了二老的用意,心里也不多反感。
畢竟老一輩的人心思純粹,安排了今日之局也只是想提攜后輩晚生罷了,這都是為師的苦心,他可以理解也不介意。
但是在跟顧瑀聊了幾句之后,他卻對眼前的這個看似熱絡,實則字里行間都透著疏離的年輕人起了不小的興致。
不光是長得像,就連性子都是如出一轍的清冷孤傲。
這樣的人,他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了……
察覺到顧瑀無意多說,顧瑀也很識趣。
二人沉默著回到前廳,被狠狠數落了一番的宴周滿臉的苦澀,看到顧瑀出來的時候險些沒激動地哭出聲來。
顧瑀再不出來,他就要被二老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宴周苦哈哈地擠到了顧瑀的身邊不肯再往前一步。
顧明見了唇邊泛笑,溫聲說:“一人沉穩,一人純粹,兩位先生的弟子各有千秋自有天資,都很是不錯。”
路空山猝不及防之下聽到這話忍不住露出了笑模樣,又是得意又是嫌棄地咳了一聲,擺手說:“這倆小猢猻如何擔得起顧三爺如此盛贊?”
“路老說笑了。”
顧明動作自然地把手里的書放在桌案上,戲謔道:“這般資質若說是粗鄙,那這天下不知多少讀書人要為此羞愧了。”
“我今日來得匆忙,事先也不知二老膝下還有弟子在此,兩手空空實在不像樣,要不這樣。”
他自懷里掏出一塊拇指大的玉玨,笑瞇瞇地對著宴周招手,說:“你過來。”
宴周茫然又無措地走過去,手里就被顧明塞了個東西。
“這……”
“這是我給你的見面禮,雖不是多貴重的東西,可多少也算個心意,只望你往后不負師恩能好生苦讀,來日可有一番大好前程。”
宴周沒想到自己杵了半天啥也沒干居然還得了見面禮,歡喜之下連婉拒推辭都忘了,咧個大嘴嘿嘿直笑。
“多謝顧三爺!”
“用不著客氣。”
顧明好笑得眉梢彎了起來,視線再落到顧瑀身上時眉間添了些許為難之色。
他忍住笑說:“顧瑀吶,不是我厚此薄彼,只是今日出門時身上只帶了這么一件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再無多的了。”
“要不這樣,你明日來我住的地方一趟,我備下了禮等你上門去挑,順帶也可讓你給我解解這古籍中的惑,你看如何?”
顧明看似不在乎規矩,可身份地位擺在那兒,想打破頭沖上去諂媚的人數不勝數。
所以哪怕是不了解他的行事,顧瑀也曾聽說過,此人最是不喜外人打攪,出門在外的時候也很少見外客。
能得他主動相邀上門,這簡直是多少人求之不來的福氣。
只是……
他為何感覺顧明對他的態度好像怪怪的?
而且顧明現在住在周家,許澈也還在周家沒走呢……
見顧瑀杵著沒動,心中大喜的路空山忍無可忍地朝著他的背上砸了個核桃。
“顧瑀,顧三爺跟你說話呢!”
顧瑀被砸了個猝不及防表情凝滯一剎,卻在被人察覺更多異樣前連忙低下了頭。
“能得三爺相邀是我的福氣,只是我才疏學淺,只怕是無法為您解惑,萬一叨擾了您的清靜,那豈不是我的罪過,要不還是……”
“不會。”
聽出顧瑀的推辭之意,顧明眼底玩味之色更深。
他意味深長地扶著顧瑀的胳膊讓他站直了,輕輕地說:“你能應邀我歡喜得很,明日辰時,我擺了書案等你來訪。”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推辭就是給臉不要臉了。
顧瑀強壓下心頭翻涌而起的古怪,在路老和陳先生期盼的目光中說:“那明日就叨擾您了。”
“好,我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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