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最合適”,自然不是指“最合適自己的伴侶”,而是“最合適這個時代作為結婚對象的合作者”。

  其實蘇青鸞想得很清楚,也很現實。別說是這相隔幾百數千年的古代,就算是同樣生活在現代社會,要想找一個真正精神契合的伴侶,都是十分少見的。

  哪怕語言相通,在相似的社會環境中成長,每個人的生活和經歷不同,也會造成巨大的理念差異。

  上輩子蘇青鸞雖然自己因為身體的原因,一直沒有什么談戀愛結婚的打算,不過倒是見證了包括大學室友在內的無數段感情糾葛,堪比大型狗血電視劇。

  所以蘇青鸞十分明白,想要隔著時間的洪流談“三觀一致”“靈魂契合”是多么的癡人說夢。

  既然如此,把婚姻當成必須在這個時代順利生活下去的必經之路,放低不切實際的期待,轉而抓住更加務實的方面才比較重要。

  蘇青鸞想得很明白——既然這個時代只有男人才有繼承權,那么找一個木訥好掌控一點的,哪怕沒什么太大的幫襯,只要不給她拖后腿就可以。

  就算是不能同未來的丈夫情投意合,能做好合作伙伴一樣相敬如賓也不錯。

  至于沐行之……

  蘇青鸞承認,若是說道“相處時候最放松最自如”,目前為止這個男人是不二人選。

  但是她并不會因為一時的輕松愉悅就忘記,這個男人身上的謎團太多太多——那種博聞強識的程度,通身的氣度風韻,并非尋常人家簡單靠金錢能夠堆砌出來。更多的還是要家學,甚至點點滴滴的經歷。

  甚至還有那位自稱“松伯”的仆從,蘇青鸞從很早就注意到,那名在這個時代可以自稱“老夫”的人,從來都是健步如飛,挺拔如松。

  那種訓練有素的既視感,讓她想起上一世的一種職業——軍人。而且是久經風霜的軍人。仿佛蟄伏于劍鞘的利刃,雖然低調,若是貿然接近,就能領略其鋒芒。

  種種跡象都表明,沐行之若是作為朋友或者一般意義上的合作伙伴,也許相當可靠,但如果作為伴侶,估計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簡而言之:此人謎團甚多,最好保持距離。

  想到這里,蘇青鸞提前為沐行之未來的另一半——或者是另一半“們”——掬了一把同情淚,蘇青鸞不甚上心地吐槽著。

  對于蘇青鸞的“擇婿觀”,蘇廣福倒是很贊同,表示男人其他都不重要,人品好對女兒好能過日子就行。

  至于楊氏,卻用指頭點點蘇青鸞的額頭:“未出閣的小姑娘,整日把擇婿什么的掛在嘴上,也不怕別人家笑話。”但是看得出來,她也算是對大女兒的“務實”感覺很欣慰。

  至于所謂的“被人看笑話”,其實大家都明白,只要這種言論不要被親爹娘之外的人聽到,也就沒什么大不了。

  畢竟,其實誰家對于婚姻都有著自己的成算呢。

  蘇青鸞對于爹娘“樸素”的擇偶觀沒什么太大意見,他們的想法雖然很多都不符合蘇青鸞上輩子的理念,但是他們是真的為自己考慮的。

  在親眼看到雀兒被自己的親爹“賣”出去,又看到聽到那么多這時代婚嫁的悲劇,蘇青鸞覺得自己很幸運,遇到了蘇廣福和楊氏這一對真心為女兒考慮的父母。

  知道自己的女兒并沒有對沐行之有什么“非分之想”后,楊氏和蘇廣福的態度馬上輕松了下來。

  用他們的話說,“沐先生那樣的讀書人,是官家娘子也娶得的,咱們農門小戶,不求破天富貴,能小富即安,穩當過日子才是正理”。

  其實蘇廣福和楊氏倒不是看出來沐行之來歷不凡,而是單純認為讀書人高人一等,讀書人無所不能。哪怕對方不良于行,也不是一般人能比。

  不過這倒是陰差陽錯同蘇青鸞的想法不謀而合了。

  沒有了爹娘緊張兮兮地念叨,蘇青鸞終于可以繼續大大方方去沐行之那里商量合約的事情。

  雙方都是誠心想要合作,于是合約的大致方向很快敲定。蘇青鸞又去請了專于此道的文書先生做第三方見證,同沐行之逐一敲定細節。

  當然,作為這次合作的甲方,蘇青鸞并沒有因為這次乙方是自己的朋友,就減少摧殘對方的想法。

  雖然不至于提出“五彩斑斕的黑”這種喪病要求,不過本著“精益求精,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棄改進空間”的想法,她可算是使出渾身解數,壓榨沐行之身上的藝術細胞。

  于是這一段時間,白天蘇青鸞便不再去下水攤子,而是專心忙果子醬的事情。她要不停地看沐行之給出的圖樣,然后給出自己的修改意見,同時還要兼顧果醬的熬制、調味、放置。

  另外為了搭配沐行之的設計圖樣,兩人還要去找適合的容器做盛放果醬的器皿——從外形設計到材質要求,都是要仔細考慮的因素。

  這段時間,蘇青鸞越是同沐行之相處,越是覺得這個男人作為合作對象,簡直是完美到有些可怕。

  算上上輩子的經歷,其實蘇青鸞也是三教九流,同不少人打過交道。但是讓她如此合心意,相處如此愉悅的,唯獨沐行之一人而已。

  他未必是從一開始同蘇青鸞就想法趨同的人,相反,他們二人在設計方案上經常會有意見沖突的地方。

  但是沐行之作為一個乙方,簡直把“任勞任怨”,“高效高能”貫徹到了每一個細節上。

  最開始,蘇青鸞向沐行之傳達整體設計風格的時候,很難用準確的本時代詞匯去形容“小清新”這種感覺,于是沐行之干脆一次次調整配色,調整構圖,讓她選擇風格更相近的圖樣,一次次進行調整。

  這讓蘇青鸞想到上一世利用大數據訓練人工智能繪畫的軟件。

  但是沐行之不一樣,他是活生生的人。甚至于,他沒有可以借助的任何快速構圖的軟件,只能靠著筆墨一點點勾畫。

  而且,蘇青鸞有時候的形容詞不自覺會帶上原本世界的習慣,比如“飽和度”“對比色”之類的用詞,偏偏越是“大家習以為常”的詞匯,想要解釋給另外一個理解不了的人的時候,是最艱難的。

  于是,蘇青鸞不得不采用類比、找實物之類比較笨拙的方式,讓沐行之明白她的意思。

  然后她驚訝地發現,沐行之很快就將這些對他來說十分陌生的詞匯熟練的應用了起來,甚至能夠觸類旁通,將很多其他蘇青鸞不曾專門解釋過的常用名詞也理解透徹了。

  這種可怕的學習速度,甚至讓蘇青鸞在恍惚之間產生了一種錯覺,讓她甚至以為自己在和一位同樣是穿越而來的“老鄉”聊天一樣。

  而且除卻高超的溝通理解能力,沐行之的執行能力也十分強悍。

  其中讓蘇青鸞最欣慰的一點,就是她沒看錯,這個男人的審美是真的很靠譜!

  無論是配色還是構圖,無論是選擇的紋樣還是細節的描繪,沐行之只不過用了幾次“修整”,便明白了蘇青鸞想要的風格,并且能夠完成的更加超出蘇青鸞的期望值。

  而且沐行之既沒有過分追求繁復奢華的圖案堆砌,也沒一味追求“簡約風”,恨不得素白的容器面兒上什么圖案紋樣都沒有。

  甚至為了讓自己設計的圖案更加貼合蘇青鸞果子醬的香氣,他專門讓蘇青鸞把每一種果子醬拿來少許樣品,逐一品嘗味道,再根據每一種果醬的味道,細化設計方案。

  經過了小半個月的時間四處奔波,蘇青鸞感覺自己天天在外跑來跑去,都能去參加全馬了。

  而果子醬的外包裝,終于全部都搞定了。

  蘇青鸞原本兩款的茶葉果醬,選用的兩款茶葉一種是茉莉花茶,一種是明前龍井。

  而她并不打算就這樣保守地只制作這兩樣經過謝子安“驗證”的果子醬,而是作為“贈品”,新增了兩樣。

  這兩樣的茶葉分別是菊花茶和松葉茶,同樣是一味花茶一味葉茶,四種茶葉味道各不相同——龍井清新,茉莉芬芳,菊花回甘,松葉清冽。

  “不若便將這四種果醬喚作‘四時’如何?”品嘗過四種茶香果醬之后,沐行之這樣建議道。

  “四時?”蘇青鸞想了想,“是四季的意思么?”

  沐行之點點頭:“茉莉多是仲夏成熟。”

  蘇青鸞也不是蠢笨之人,沐行之只略提點這么一句,她便明白了:

  龍井乃是明前龍井,所謂“明”則是清明之意。清明之前自然是春季。

  茉莉仲夏成熟,那么這一位茶葉則可表達夏天之意。

  而菊花和松葉自然不必說,自古以來就是被用來形容金秋和凜冬的。

  如此一來,便正好是“四時”了——春意,夏韻,秋致,冬魄,便是這四味果子醬的名字。

  “名字這般雅致,都不像是野果子做的果子醬了。”蘇青鸞嘆息道。

  沐行之卻揶揄道:“這不是青鸞所追求的‘高大上’么?”

  蘇青鸞聽著沐行之十分熟練地將后世的網絡詞匯宣之于口,總覺得破壞了他偏偏貴公子的形象,不由得露出了一個牙疼的表情:罪過啊罪過,好好的文雅人兒,就被自己帶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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