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本著“丑話說在前”的原則,把能想到的篩選條件都盡可能說了出來,比如“能夠接受不同于傳統的繪畫方式而沒有異議”,“能夠接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娃給他們做先生而沒有不服氣”,“要有耐心,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等等……

  其實蘇青鸞的“篩選條件”遠遠比現代那些素描特長班選學生要嚴格得多——畢竟特長班這種,只要交錢就能去,能不能堅持下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然而她不得不謹慎一些——這種完全“新穎”的技能,若是不能達到立竿見影的效果,應用到實際的生活中去,那么再新穎的技能也不過是一紙空談。

  蘇青鸞十分明白,在這個時代,她沒有什么人脈資源,也沒有什么特別雄厚的家財,只有超越時代的某些“小技巧”是她能夠勝過這個時代的其他人,成為獨特“籌碼”從而和沐行之做交易的前提。

  所以她比誰都希望能夠快速出“成果”——然而這個大前提是,自己的“學生們”能夠盡快并且出色掌握素描的技術。

  偏偏素描是個經年累月厚積薄發的技能,怎么也不可能這個月學了下個月就天地萬物躍然紙上了。

  所以她才十分慎重地選擇“資質上佳”的學生,就是為了能夠在這接下來也許很長的時間內,能夠讓他們看到長足的進步。

  當然,為了能夠顯示“素描”的真正用途,蘇青鸞并不打算只做“教書先生”,適當的時候也會小小炫技一下,只不過現在沒有什么合適的機會,因此她也沒說什么。

  既然沐行之開了金口,明確說了“有什么要求盡管提”,蘇青鸞干脆順便把素描需要的畫架子給說了說——不過沒有說得太具體,畢竟這個年代沒法做金屬彈簧夾。

  不過蘇青鸞也知道,使用榫卯結構還有木螺絲,也是能夠做出差不多的東西。不過這玩意她并不擅長,所以就沒有具體畫出來,只把畫架子的大致結構和功能說了說。

  畢竟畫架子本就是木質結構,不需要超過這個時代的技術,蘇青鸞相信這個時代的木匠絕對能夠琢磨出來。

  要篩選合適的“學生”需要時間,而且蘇青鸞只說學生不要太多,否則她顧不過來。但是具體學生的人數是兩三個還是七八個,或者十幾個,都不是她說的算。

  總之,蘇青鸞嘴上十分不客氣地提著各種要求,心中卻是舒了一口氣:至少在對方學會素描這項技藝之前,自家人的生命安全是絕對有保障的。

  這么想著,蘇青鸞回家時候的腳步都輕快了起來。

  蘇青鸞靠近自家院子的時候,只隱隱約約聽到院子內有點兒吵鬧——難道是弟弟或者妹妹又調皮搗蛋,惹得阿娘發火了?

  這么想著,蘇青鸞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但是走近了卻發現,院子內的氛圍與其說是惹怒了阿娘那種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緊迫,不如說是……慌亂?

  而且她好像聽到了隔壁桂香嬸子和李叔的聲音?

  走到院子外,蘇青鸞發現她并不是耳朵出了問題——孫桂香和李三兒真的就在他們家的院子里!

  只不過院子里無論大人孩子都有一種雞飛狗跳的慌亂感,大家到底在做什么?

  “阿爹阿爹!我看到了!那墻角后面有一只——阿兄你慢點兒,別踩了阿姐種在屋子下面的苗苗!”離著挺遠,就能聽到妹妹蘇雪雁清亮而稚嫩的嗓音。

  “我知道!你別擾我!馬上就捉住了!”只是蘇玄鶴有些不耐煩的聲音。

  “二壯你可小心些,別沖撞了你桂香嬸子!”只是楊氏有些提心吊膽的聲音。

  后面還跟著孫桂香低低的說著什么的嗓音,聽著應該是無礙,畢竟那聲音的笑意十分明顯。

  兩個男人的聲音倒是沒怎么聽到。蘇廣福尋常很多時候都是默默做木工活的據嘴葫蘆,這蘇青鸞倒是不怎么意外。然而一向大嗓門的李三兒也這般,倒是讓她有些好奇。

  蘇青鸞好奇之下快步走進院子,卻發現一大家子外加上兩位鄰居,都趴在灶房外面——除了已經顯懷十分明顯,因為蹲不下的孫桂香。

  蘇青鸞嘴角抽搐:“請問你們這是……在做什么?”在練習蛤蟆功嗎?一個個趴在地上一蹦一蹦的,看上去有些毀三觀。

  沒想到大家似乎都沒怎么注意她,連最粘著自己的小妹也頭也不回扔下一句:“阿姐,你先別說來,我們忙著呢!”

  蘇青鸞:……?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蘇青鸞就知道為什么了。

  原來因為孫桂香這個媳婦懷了身孕,這一段時間,李家有什么好吃的都緊著她來。

  雖然李三兒和孫桂香的日子過得緊緊巴巴,但是這個時候都是大家族,一個家中人多到一定程度,總會有那么一兩個過得好一些。

  而大家年節之間走著親戚,家中有什么難處也互相幫襯著。

  因著李家好些年沒有女眷懷身,所以但凡有點子交情的,都給孫桂香送來了點兒禮物表心意。

  有的是小孩子的“百家衣”,有的是撥浪鼓虎頭帽之類的小玩意,還有人不知道是不是古代版雞娃家長,竟然送了還沒出世的孩子一套啟蒙書。

  而今天這一次是親戚拿來了六只鮮活的河蟹,說是大補。然而為了媳婦肚子里的孩子,李三兒曾經狠心請了一次回春堂的平安脈,價格不菲的同時,坐堂大夫也給出了十分詳盡的產前產后護理方案。

  有一條就是,蟹子性寒,懷身時候不宜食用。

  偏偏這種河鮮不能再讓人原封不動拿回去,不然就直接臭了。

  媳婦不能吃,又不能退回去,李三兒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還是他媳婦孫桂香給他支了個招:“隔壁蘇家的青鸞不是最擅長搗鼓這些吃食么?沒準兒那丫頭有辦法把蟹子保存起來?”

  李三兒卻不太贊同:“這么鮮美的吃食,讓人家做得好吃,又不分給人家,不太好吧?”

  于是兩口子商量了一下,干脆把這六只蟹子帶過來,除卻孫桂香這位不能食用蟹子的孕婦,正好一人一只蟹子,不多不少。

  結果原本好好放在灶房一張大盆里面的蟹子,趁著兩個女人在院子里拉家常,男人在后院研究扎籬笆,兩個孩子在寫功課的空檔,紛紛不甘寂寞“逃出生天”。

  蘇青鸞聽到這里,忍不住腹誹:其實離開劑量談毒性都是耍流氓,而且食物只要適量,孕婦什么都能吃。

  不過這話她沒說出口。

  畢竟這個年代沒有什么冷鏈運輸,也不知道什么防腐措施,更不知道微生物引發胃腸道感染。

  她不能確定這蟹子的新鮮程度如何,畢竟在死亡前夕的蟹子也有可能保持一定程度的活躍性。

  然而河鮮的腐敗速度之迅速,甚至在動物死亡降臨之前就已經開始。

  這也是為什么有的不夠新鮮的蟹子,雖然沒有下鍋之前看著也挺活蹦亂“爬”,不過熟了之后若是掀開后蓋湊近了聞,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類似氨氣的味道,這就是蟹子不夠新鮮的證據。

  所以她不能托大。

  孕婦,即便是在現代,從懷孕到哺乳期結束這段時間各種的并發癥甚至后遺癥都會給她們造成十分痛苦的困擾,更何況是產婦和嬰兒死亡率都十分驚人的古代,說“生產”是母子雙方都一腳踏入鬼門關,這句話一點兒都不夸張。

  所以她絕對不能說出“吃一只蟹子沒什么的”這句話。

  畢竟現在孫桂香已經顯懷,身體負擔十分巨大,而且李家并沒有能力讓回春堂這等的郎中時時看顧,所以更要小心加小心。

  一陣兵荒馬亂之后,“逃出生天”的三只蟹子終于又在大盆里面“團聚”了,為了防止蟹子再有什么“揭竿而起”的舉動,大家不約而同看向蘇青鸞。

  意思很明顯:接下來怎么做蟹子才好吃?

  不知道為什么,蘇青鸞似乎聽到了這些人無聲的疑問。

  蘇青鸞有些發愣:“蟹子只要清蒸就能很美味啊,哪里需要多余的烹飪?”在足夠鮮美的蟹子面前,任何的調味料,甚至是過高的溫度,都會讓蟹子的肉失去原本鮮甜的口感,剝奪螃蟹原本的鮮美。

  偏偏河蟹沒有海蟹那般明顯的咸腥味兒,也正因為如此,河蟹的味道更加鮮甜,也更容易被調料“奪味兒”。

  偏偏大家似乎對于“清蒸”這種最為恰當而簡樸的烹飪方式十分不滿足。李三兒連忙說道:“清蒸蟹子那種尋常的方法我家也吃過,鮮美是鮮美,就是味道有些淡。”

  蘇家人倒是對“重口味”沒有什么太大的執念,尤其兩個小孩子,并不適合吃太重口味的河鮮。

  偏偏這蟹子是李三兒加帶過來的,蘇家不能擅自就說“不喜歡重口味”因而只能按照對方的口味來選擇烹飪方式。

  蘇青鸞想了想:“我知道了一個制作方法,雖然制作的手法不少見,不過調味卻是我的獨家秘方。只不過……”蘇青鸞瞥了一眼弟弟和妹妹,“小孩子不吃為妙。”

  被這么一通形容,孫桂香反而有些好奇:“什么方法?”

  “生腌蟹。”蘇青鸞笑瞇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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