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給你的點心。”蘇青鸞把食盒往沐行之面前一推。
“這是……綠豆糕？”沐行之盯著那幾塊淡黃色的糕點，略有些玩味，但是只捻起一塊在修長的手指間把玩，并沒有著急送入口中。
蘇青鸞并不知道他在猶豫什么，代入自己的視角想了想，大致想象出了一個“猶豫”的可能性，于是解釋道：“放心吃，這點心不是很甜。”
眾所周知，“不是很甜”是對于“糕點”這類食物最高級別的評價，蘇青鸞理所當然地認為，沐行之不太喜歡甜食，但又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拒絕，所以很貼心地告訴了他這一點。
不過很顯然她猜錯了，因為沐行之聽了她的解釋之后，明顯有那么一瞬間的錯愕，隨即笑了起來：“青鸞你的手藝，我自然是相信的。”說著，把手上那一塊綠豆糯米糕送入口中。
蘇青鸞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看著沐行之吃東西。說實話，上輩子她跟著師傅在后廚幫忙，到最后也能獨當一面。
師傅開了一個私家菜館，來的人通常是他以前的老戰友和老戰友的家人和朋友。
因為老戰友們有人轉業，有人還在軍中，什么職業的人都有，所以帶來的人也都是三教九流。
蘇青鸞雖然大部分時候在后廚，但是偶爾大家對于掌勺師傅有好奇心或者師傅想要顯擺一下她這個得意門生的時候，就會讓她從后廚走出來和大家見一見聊聊天什么的。
坦白說，蘇青鸞也不是沒有見過那些出身有些背景的各種二代三代，甚至有人本身就是那個“一代”。其中不乏有書香門第或者豪門望族出來的貴公子大小姐什么的。
但是蘇青鸞冷眼旁觀，按照她的記憶，印象中是沒有什么人能夠把“吃”這樣一個俗氣到不能再俗氣的動作達到如此優雅境界的人。
原本這種糕點類的東西，即便是蘇青鸞加了糯米粉和豬油作為粘合劑和潤滑劑，但是畢竟沒有做到像是麻薯那般有延展感，所以多少還是會有些掉渣。
像是自家弟弟妹妹這樣的小孩子就不必說了，經常是吃得滿桌狼藉。即便是自己和爹娘這樣的成年人，吃得也比較小心，仍舊很難避免有殘渣噴濺出來。
但是蘇青鸞看著沐行之，即便他寬袍大袖，但是吃東西的時候衣擺上卻沒有沾染任何食物的殘渣。不僅如此，原本到處噴濺掉落的那些細小的食物碎屑仿佛被施展了什么魔法，一點也沒有漏出沐行之口腔之外的范圍。
不僅如此，蘇青鸞還發現，沐行之吃東西的時候，咀嚼的動作都不十分明顯——簡而言之，如果不是仔細觀察，甚至察覺不到對方在吃東西，當然吧嗒嘴這種對于普通人來說都十分失禮的行為在沐行之身上就更不可能出現了。
沐行之吃了一塊綠豆糯米糕，又喝了口茶水，笑道：“這糕點細膩柔軟，餡料花香濃郁，不愧是出自青鸞之手，甜味不膩口，花香不奪味，即便放眼都城也是數得上的珍品。”
他說這話的時候，吐字清晰，而且也沒有發生吃過東西說話食物殘渣隨著說話的過程到處“飛舞”的尷尬情形，甚至連那兩片柔軟的唇瓣都沒有沾上糕點……
等等，她這么盯著人家的嘴唇看是不是不太好……蘇青鸞默默收回視線。
就這樣，蘇青鸞看了片刻之后，不由得感嘆道：“以前我總覺得‘行動坐臥自有風儀’這句話不管怎么說都有夸大，但是看著你的一舉一動總算是相信這句話了，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吃東西也能好看地入畫的。”
蘇青鸞這句稱贊是真心實意的，倒是沒有留意稱贊一個大男人“好看”，對方未必高興。
不過沐行之雖然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卻知道蘇青鸞只是單純地稱贊，也未必有之前他碰到那些不堪之人的腌臜思想，于是不著痕跡地打趣道：“既然如此，你可以畫一張我的畫像，就當做給我的謝禮了——不是說要在閑暇時候好好答謝我幫了你那么多么？”
蘇青鸞眨眨眼：“我倒是可以給你畫一張肖像畫，不過不用當做謝禮——即便是作為朋友，我也可以送你一張畫，又不是什么很難的問題。不過那個說好的當做謝禮的宴席倒是要等等。”
“哦？難道青鸞又要開始忙著那謝府的生意？”
雖然這么問，但是沐行之知道這不可能——他派出去的線人雖然并沒有特意監視蘇青鸞和謝家的情況，卻也知道按照謝府人馬的腳程，這么幾天的時間那一批果子醬應該剛剛抵達都城，可能那幫貴人還沒有抽出時間品嘗呢。
蘇青鸞擺擺手：“我倒是希望生意興隆，可是總要喘口氣——更何況估計那果子醬這時候應該剛剛到都城吧，等到這些貴人們享用完畢，再派人回來傳達他們的意思，估計都是十天半月之后的事情了。”
雖然也有可能這果子醬根本不得人心，就此作罷，不過這么讓人泄氣的話就算是出于“吉利”的考慮，蘇青鸞也不會說出口的。
“其實這一次除卻想要謝謝你一直幫忙，我還有一個朋友沒日沒夜幫助我。雖然我付了工錢，但是她做得比我支付得多得多——甚至她還因為照顧我而病倒了。”
蘇青鸞支付工錢的對象絕對不止柳蕓娘一個人，而且不是說除卻柳蕓娘之外，就沒有人工作認真負責了。
但是蘇青鸞明白，單是“工作認真負責”的人，是絕對沒有那個必要做到柳蕓娘那個程度的——沐行之只要不休息，柳蕓娘也不會休息；無論是不是柳蕓娘分內的工作，只要蘇青鸞需要，她一定會幫忙；還有頂著被傳染的風險照顧生病的她。
每一項都不是“工人與雇主”之間需要做到的程度。
能做到這一點，只是因為柳蕓娘把蘇青鸞當做朋友。
而沐行之，說實話，蘇青鸞并不確定這個男人對她的定位是什么，但是很顯然，自己一直受他幫助良多，而且兩人聊天也十分投機。至少從蘇青鸞的角度，她是真的把沐行之當做這個世界不可多得的“知己”。
也正是如此，對于這兩個重要的朋友，蘇青鸞的“謝禮”并不想草草拿一樣糕點或者一幅畫打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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