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同那些身后面跟著一串兒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們很顯然沒有被這么多人關注過。
盎然，農村鄉野，大家都要下地干活兒，沒有那種“女子不得拋頭露面”的矯情規矩，很多女子都會在外做生意、開鋪子、支攤子，為了家里賺一口嚼用。
不過很多時候，最初風頭那幫子人，還是男人——祭灶祭祖的是他們，有什么大事需要做決定也是他們。很多時候女人就像是沉默的老黃牛，在背后默默耕耘著，奉獻者。
但是這一次，蘇青鸞卻把這些原本在男人身后默默無聞的女子拉到了陽光下。
在場的人有五六十號，都盯著幾個女人手里面的衣裳，眼睛亮的出奇。有些個膽子小一點兒的，或者性格比較靦腆的，哪兒被這么多人同時關注過呢？有的人緊張的臉色漲紅，有的只顧得上用手用力地搓著袍子角或者擺弄自己的腰帶繩。
蘇青鸞見這些人實在是有些緊張，還是上前來打圓場了：“我說你們手頭上的活兒都忙完了是吧？在這兒看熱鬧看得挺起勁啊？”她似笑非笑地揚聲向聚在這邊看熱鬧的工人們說道，“方才不是說了嗎？今天這幾套衣服都只是打個樣兒，找幾個人來試試！”
經過這一段時間，蘇青鸞在這些人的心中威望一點點累積起來，她這么一嗓子，大半的人都不敢再繼續造次，乖乖回去該干什么干什么了。直等到如果蘇青鸞找人試衣服，他們再過來。
不過也有少數那大著膽子的青年男女同蘇青鸞開玩笑道：“蘇掌柜咱們能挑一挑衣裳的款式么？”
“對啊，我喜歡那淡藍色的衣裳！”
“我想要一件兒繡魚戲蓮葉的斗篷！”
蘇青鸞見他們好像報菜名一般，揶揄道：“你們這是點菜呢？還挑上了！統一告訴你們，給你們的棉服同之前修補房子一樣，只管保暖，不管樣式！”
其實大家也不過是趁著這個機會開玩笑而已，農家人整日下地干活，一刻也不得閑。所以大家的衣裳絕對不像那些個富貴閑人一般華麗舒展，寬袍大袖。
沒有那么多閑錢自然是很重要的原因，但是即便如同蘇家這般有些家底兒的，除卻年節之類的慶典場合會弄一兩件那種輕飄飄花里胡哨的衣裙，大多數時候也更偏向靈活方便的款式。
至于顏色，多數都是灰色、黑色、深藍色，頂多有個淺藍色淺綠色。大多數都以耐得住臟的顏色為主，即便是稍微淺一些的，也是很尋常，沒有太過鮮艷亮麗或者淡雅的顏色。
至于圖案花紋什么的就更少見了——那種印染花紋的布料，往往比純色的布料貴了不止一點點，對于尋常百姓來說，不值得。
有那個多余的錢，他們寧肯去買一些吃食果腹。
蘇青鸞尋常那些男裝的形象就不提了，即便如今天這般沒有男裝的場合，她也是窄袖外套一件厚實的半臂，下面的裙裝也是直裾。
并且腳上也是那種厚實的千層底布鞋，不是那種快一點兒走都要絆腳的翹頭鞋。
至于什么頭飾珠翠就更不可能了，尋常干活的女性，即便是喜歡裝點自己，為了方便行動，也通常不會選購帶有流蘇的釵簪，頂多是一只素雅的銀簪木簪，頭上裝點一星半點兒的野花或者絹花，也就到頭了。
所以其實大家說選個樣子什么的，其實也是開玩笑的成分居多，只是為了湊熱鬧而已。
蘇青鸞如果不是涉及工作上面的事情，其實也對這種細枝末節單方面并不怎么嚴格——在她看來，只要能把分內的工作做好，其他的時候，是八卦或者開玩笑，只要不是太過分，都沒有什么關系。
所以現在，聽出這人在開玩笑，她也順勢貧嘴幾句，大家起哄一下散了也就罷了。
其實衣服說是有不同的款式，其實只有兩款——男款和女款。只不過兩者分別設計了不同的型號，可以讓不同身形的人穿著。
即便是農家需要做活的衣裳，本質上也同現代的西式服裝相比更加寬衣大袖，這就有一個好處——衣服的“尺碼”不用非得像是現代的時候，區分的那么明細。
更何況尋常人家，哪個不是弟弟妹妹撿著哥哥姐姐的衣服穿，哥哥姐姐撿著爹娘穿下來的穿？
俗話說“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農家人的衣服更是很少有“合身”的。
話是這么說，不過楊氏很顯然不打算因為這一點就糊弄了事。當大家把冬衣的樣服展開的時候，原本已經各自散開的人群都不由自主向這邊看，接下來就是此起彼伏的吸氣聲驚嘆聲，還有小聲議論的聲音。
倒也不是楊氏和她帶著的那些姐妹們手藝有多么巧奪天工，也并非這衣裳的布料多么的貴重。
實際上，這一批布料都是從楊嬸子那邊進來的。楊嬸子實在，基本上每一匹的布料都把利潤壓到了最低，都快趕上批發商了。
蘇青鸞對于布料的要求就是，款式和顏色都交給楊氏他們自己定奪，但是最重要的有兩點：一個是布料要防風、厚實、耐磨損，輕易不會破損；另外一個就是價格實惠，性價比高，沒有珍稀材料或者大牌子的溢價。
大家之所以這么驚嘆，是因為即便材料有限，楊氏和她的姐妹們也用自己的巧手盡可能讓所有的衣裳都更加賞心悅目一些。
這個時代的男女服裝差別沒有特別大，尤其農民，大多數都是窄袖短褐為主，這次的冬衣也不不例外。
不過楊氏在最初設計的時候，還是在二者的款式和顏色方便做了明顯的區分——男人的上身是深藍色，下面的“長褲”則是黑色的。
而女性的上衣是淺藍色，下身同樣是黑色，只不過女性在袖口和褲腿頭繡了黑色和淺灰色的滾邊兒，顯得更加精致。
細看之下，無論男女，那冬衣的針腳都十分細密，而且無論是腰帶或者是里面的夾衣，都蓄上了一層棉花——那柔軟的觸感只要伸手摸一摸就能感受到。
于是那些大著膽子上手摸衣料的人就好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招呼道：“誒，你們過來看啊，是有棉花的！腰帶里面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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