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蘇青鸞的表情在朦朧的月光掩映之下看不太真切，不過那嘲諷的表情即便是沐行之閉上眼睛，也能想象得到。
他不由得失笑道：“即便知道我是故意為之，青鸞不是仍舊順著我的意思，送我出來了么？”
蘇青鸞沒好氣地白了沐行之一眼：“不順勢送你出來還能做什么？看你在那兒唱獨角戲么？”
說著，她上下打量一下沐行之：“別說，還挺我見猶憐的。”
“咳咳咳咳咳咳……”這一連串爆發出來的咳嗽是松伯發出來的，隨即他扭頭看向蘇青鸞，仿佛是什么羅剎惡鬼，“蘇娘子您……”
“我什么？”
“您真的十分……豪放呢……”不知道該用什么詞形容蘇青鸞的“虎狼之詞”，松伯吭哧了半天，只能憋出這么一個。
不如說，眼前這小丫頭還真是大膽，如果他沒有感覺錯，一瞬間自己的東家應該是被調戲了……吧？
當然，調戲什么的，這種詞就算是把嘴巴撕裂了也絕對不能說出口，不然自己絕對沒有什么好果子吃。
蘇青鸞則是大大方方照單全收：“多謝松伯夸獎。”
松伯無語：他并沒有在夸獎她！
然而沐行之并沒有動怒，反而讓松伯繼續推著輪椅，自己則順著蘇青鸞的意思說道：“承蒙蘇娘子夸獎，仔細想來，我這張臉倒是頗受歡迎。”
蘇青鸞看向沐行之那充其量算得上是清秀的容顏，很肯定地搖搖頭：“只看臉的話，其實在村里你勉強只能排上前三吧……”
這排名倒也不是她排的，畢竟村里面大姑娘小媳婦閑著沒事也會談論哪個郎君長得好看呢。不過蘇青鸞自己也承認，單論臉的話，沐行之距離拔得頭籌，還是差了點兒意思。
“哦？還有排名？”沐行之倒是有些好奇。
蘇青鸞詫異地看向男人：“我以為你真的事無巨細全都知道呢。”原來竟然也真的有這家伙不了解的事情。
沐行之哭笑不得：“若是屬下把村人閑談的內容事無巨細匯報上來，要被罰的。”
蘇青鸞點點頭：“這倒也是。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蘇青鸞上下打量一下沐行之，“比起你的相貌，你還有其他與眾不同的東西在身上——至于臉嘛，也只有眼睛最出色。”
“眼睛？”沐行之笑意微微收斂，甚至連松伯推輪椅的動作都微微一滯。
然而蘇青鸞這時候把視線轉向夜空，尋找著北斗星和北極星，并沒有注意到兩人微妙的變化：“是啊，眼睛，比起你其他的五官，眼睛倒是格外出色，總覺得這么一雙眼睛應該長在更加出色的臉上。”
隨即她暗道自己實在是有些口無遮攔了，這話對著朋友說實在是有些沒有深淺，于是連忙轉過頭來道歉：“對不起，我并沒有指摘你的五官相貌的意思，只是想說你的雙眼格外出色而已。”
“無妨。”沐行之笑著搖搖頭。
蘇青鸞看他的確沒有生氣的意思——不如說自從認識“沐行之”這個人，她就沒有見到這人有任何諸如憤怒、焦躁之類的負面情緒，永遠是那種云淡風輕的樣子——蘇青鸞收回目光。
只要這個人不表現出憤怒，那就是真的不在乎，或者不打算追究。
不過這個插曲倒是讓蘇青鸞覺察到一件事：她在沐行之面前愈發放松自在，防備心也愈發降低。
這讓蘇青鸞覺得理所當然的同時也暗自警惕：千萬別太過放松導致把本應死守的秘密說出來啊！
這么想著，便聽到沐行之問道：“今天看你一直在寫著什么？”
蘇青鸞點點頭：“是桂香嬸子的病案，其實就是從頭到尾你向那穩婆提的問題，以及那個穩婆的回答而已。說是病案，不如說是整個治療過程中的詳細記錄。”
這倒是讓沐行之有些意外地挑眉：“全部記錄？”如果他沒有記錯，蘇青鸞寫字那張紙也不過書本大小，而且只記了單面，即便是簪花小楷……
蘇青鸞從懷中遞出來一張紙：“喏，你這倒是提醒我，要把這張紙放在你這里保存了——明天等我去你那里，關于這張紙上面的記錄方式，我覺得你一定是有興趣的。”
“就這樣簡單交給我？”沐行之接過那張紙，很小心地把有字的一面向內翻折，細心放在寬大的衣袖里面。
蘇青鸞自信一笑：“我自然是可以就這樣簡單交給你，因為你可以放心，這世界上，除卻我，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看得懂這上面寫的是什么。”
說話間，已經到了前面的路口，往旁邊一轉便是蘇家了，于是蘇青鸞轉身看向沐行之：“差不多送到這里可以了吧？”不等沐行之說什么，她便揮揮手轉身往自己家的院子里跑去。
她還要快點兒把桂香嬸子轉危為安的事情告訴家里人呢。
沐行之注視著那一道小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才把視線重新看向前方，平淡地吩咐道：“走吧。”
“是。”松伯恭謹地應了一聲，推著輪椅朝那種著竹子的院落緩緩行去——即便是沒有蘇青鸞的幫忙，他仍舊推著笨重的輪椅如履平地，沒有任何停滯。
蘇青鸞回到家把事情大致同爹娘說了說，果然楊氏樂得連忙朝著半空中一疊聲的菩薩佛祖謝過去。
蘇廣福即便反應沒有這么夸張，也是高興得紅光滿面，緊緊握住拳頭。
兩個小家伙已經差不多要就寢了，聽到外面的響動，還是從被窩里面爬起來，穿上衣服出來看是怎么回事。
聽到孫桂香轉危為安，他們也很高興。
正在幾個人高興的時候，蘇青鸞的肚子傳來了一陣響亮的“咕嚕嚕”的聲音。
楊氏連忙拍了一下手：“看我這記性！光顧著高興，大丫今兒晚上沒顧得上吃飯吧？灶房里給你留了飯，阿娘這就去給你熱熱！”
蘇雪雁看著蘇青鸞的肚子，小大人一般嘆了一口氣感慨道：“阿姐，你肚子叫得真響啊，它一定是餓極了吧？”
“哈哈哈哈哈……”包括蘇青鸞在內，所有的人都被小丫頭這童言童語給逗笑了。
蘇青鸞臉上帶著笑意，心中想著：今天晚上，他們一家人和隔壁李家人總算都能夠睡一個安穩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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