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被追殺的我,被敵人推上了皇位 > 第三百四十二章 尚能飯否
  陳留,大梁王翦軍前軍大營。

  驕陽似火,泥土都被炙烤得冒煙。

  正坐于帥帳之上的王翦卻仍一絲不茍的披掛著甲胄,連披風都未解開。

  這名老將已年過花甲,須發皆已皓白如雪,但骨架極大的魁梧身量仍挺拔得像一桿鋼槍,皓白的虬髯襯托著他剛毅堅卓、不怒自威的國字臉,就如同巡視領地的雄獅般威武雄壯、凜凜不可冒犯!

  然而此刻這名雄壯的老將,凝視著手中剛剛送達的魏王姬烈的親筆信函,表情復雜得就像是將油鹽醬醋茶都胡亂攪和到一個盤子里,酸甜苦辣、五味陳雜。

  “如今的后生……”

  他將信函遞給下首同樣甲胄整齊的王賁,重重的長嘆道:“當真是一個比一個了不得啊!”

  這一口氣吁出來,他挺拔如鋼槍般剛硬筆直的脊梁,都似乎一下子佝僂了許多。

  連那張從不服老的的威嚴國字臉上,都浮現起絲絲力不從心的衰老之意。

  論統兵作戰,他自問天下間除了駐守幽州二百多年的那位兵圣,他王翦絕不輸任何人!

  但怎奈當今這些后生崽兒,個個都不講武德,來騙、來偷襲他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將。

  去歲的巨鹿之敗,也就罷了!

  雖說嚴格論起來,那一敗也同樣是非戰之罪,但他想得通。

  畢竟在當時的情形下,陳勝的確是有可能與太平道聯手的。

  而他作為大周三路大軍圍剿太平道戰略的主帥,本該預見到這一點,并且嚴加防范。

  是他自己被陳勝曾與太平道掐得你死我活的表現所迷惑,忽略了這個可能性,才最終導致了那場空前的慘敗。

  那一敗、他雖不服。

  但他認。

  但這一戰,他可謂是做足了功課。

  不但花費極大精力,細致的去推敲了陳勝過往的每一場戰役,將陳勝會使、能使的諸多戰法都加以考量。

  還不惜自斷一臂,分出三分之一的兵力把守住管城,堵住了漢廷奇襲他大后方的所有途徑!

  無論是從戰略的角度,還是戰術的角度,他的布置都可以說是滴水不漏、萬無一失!

  自忖陳勝若想擊敗他,唯有堂堂正正一戰?

  可他萬萬沒想到啊,陳勝竟然會敢打洛邑!!!

  而且還真教他東拐西拐的摸到了洛邑城下!!!

  這種直接跳出棋盤毆打棋手的盤外招,誰招架得住?

  這根本就不是戰爭!

  這分明就是政治!

  這或許就是人的潛意識在作怪。

  王翦如同絕大多數九州人一樣,將洛邑視為九州心臟,天子駐蹕之所,神圣不可侵犯之地。

  潛意識里,就忽略了漢廷有可能會攻打洛邑這個可能性。

  事實上,直到方才在姬烈手書之上看到紅衣軍兵臨洛邑城下之時,他心下的第一個反應,都還是‘他陳勝怎么敢攻打洛邑?’

  這個念頭之后,才是‘他陳勝憑什么不敢攻打洛邑?’

  但這個時候才覺悟這一點,已經太晚太晚了……

  事到如今,他與陳勝雖還未交戰。

  但敗局,已定!

  這一敗。

  他不想服。

  也不想認。

  但現實往往就是這么殘酷,無論他服不服,無論他認不認。

  敗了,就是敗了……

  接連兩場掛帥出征的大戰,都敗在了這種莫名其妙的盤外招下。

  這教王翦如何能不心生被時代拋棄的無力之感?

  自古美人嘆遲暮,不許英雄見白頭……

  ……

  王賁疑惑接過信函,定睛一目十行大致瀏覽了一遍,堅毅的眸子中亦出現了極為短暫的失神,而后再重頭,神色凝重之中帶著點急切的一字一句將信函重新默念了好幾遍。

  既像是唯恐自己遺漏什么。

  又像是唯恐自己什么都沒遺漏……

  待他放下信函之時,臉色雖沒有任何變化,整個人卻像是突然有千鈞重擔加于身,精氣神都為之猛然一沉。

  “父帥三思,箭已上弦、退不得!”

  他甕聲甕氣的開口。

  王翦沉默了幾息,疲憊的輕嘆道:“為父如何不知退不得,然大局如此,退與不退豈由為父決斷……”

  王賁聽后,眼神中沒有一丁點波瀾:“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王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撫須道:“若再教本帥在軍中聽到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必斬你項上人頭以正視聽!”

  王賁看了一眼老父親,麻木的抱拳道:“末將謹遵大帥教誨!”

  王翦又瞥他一眼:“汝可是對為父有怨言?”

  王賁低眉順眼:“末將豈敢!”

  王翦:“是豈敢,還是不敢?”

  王賁:“大帥認為是豈敢、便是豈敢,大帥認為是不敢、那便是不敢!”

  王翦扶在膝頭的大手抽動了一下,好幾息后才淡淡道:“汝在幽州軍便只學會了如何忤逆君父?”

  “自是不然!”

  王賁似乎沒有覺察到老父親的細微動作,很認真的回道:“只是末將在幽州軍中所學,與大帥的主張相悖而已。”

  王翦不再與他多廢唇舌,像這樣的對話他父子二人已進行過無數次,一直都未能爭論出個結果來,這次顯然也不例外。

  “為父意命你統合前軍與左軍為大軍殿后,汝意下如何?”

  王翦問道。

  王賁想也不想的抱拳:“啟稟大帥,末將自知才疏智淺,絕非那‘亂陳賊子’之敵手,還請大帥另擇大將擔此重任!”

  王翦見狀,銳利的眼眸之中終于流出了絲絲惱意:“都還未打過,汝如何得知你非那陳勝之敵手?”

  王賁沒吭聲,只是用奇異的眼神看了老父親一眼。

  王翦被他看得惱羞成怒,一怕帥案喝道:“豎子安敢無禮耶!”

  王賁垂下頭顱作低眉順眼狀,但就是不吭聲。

  王翦氣咻咻的長身而起,按劍大喝道:“王賁聽令!”

  王賁無奈,只得起身抱拳作揖道:“末將在!”

  王翦取出兵符,喝道:“本帥命你為后將軍,統合前軍、左軍六萬卒,為大軍殿后,若有貽誤,提頭來見!”

  王賁雙手接過兵符,長聲道:“末將謹遵帥令!”

  王翦最后瞥了他一眼,氣咻咻的丟下一句“好自為之”,按劍大步離開前軍大帳。

  王賁連忙起身送老父親出帳,而后獨自一人回到帳中,面露思忖之色的徘徊許久。

  但最終,他也只得郁郁的長嘆一口氣。

  敗局已定!

  莫說是轉敗為勝。

  即便只是想要減少一些傷亡,都無計可施!

  陳勝過往的每一場大勝,都無一不在證明他乃是天下最強的運動戰將帥,所統率的紅衣軍,又是天下僅次于幽州軍與搏浪軍的強悍之軍。

  而他所統轄的,乃是六萬連戰連敗之軍,還得一邊撤退一邊掩護主力撤退。

  此等以己之短迎敵之長的惡戰,普天之下,恐怕也唯有上將軍能戰而勝之。

  王賁躊躇了片刻后,突然大喝道:“來人啊,傳裨將王離速至大帳……”

  ------題外話------

  剛做完核酸回家,第二章還在趕來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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