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太太本來預想的孫子大的岳家來給給撐腰，但哪曾想現在的局面變得那叫一個詭異。徐平被蔣錫城帶來的人給攙著駕到了一邊，蔣老爺直接動手，趙二老爺夫婦兩個被接二連三的槍響給嚇得早就沒爭吵了，這會子兩人倒是有些夫妻樣，手拉手的縮到了后面。
蔣錫城看著安靜的可以聽見螞蟻爬的現場，拉著惜月她們往邊上的椅子上亳不見外的一坐，翹著個腿說：“怎么？不是在討論三姐的案子嗎？繼續啊，老太太，還請您回答問題，我們小蔣平時脾氣又好話又少，難得發個火問個話的。”
蔣錫城一秒切換死人臉，在一個普通的座椅上坐出來一種老子拽的二五八萬的樣子。
要不是這是蔣錫城說的話，惜月都要贊一句這真是哪家子的路人，竟然覺得我話少脾氣好。
可是這是蔣錫城，這廝說話，只要他想，方的都能說成圓的。
蔣錫城軍校、留學連著來，回到上海之后也沒有怎么在大場合露面，趙老太太不知道蔣錫城是誰，看著一個年輕的后生就這么隨隨便便的鎮了場子說著話，總覺得在自家地界上被人冒犯了。
雖說她能看得出來蔣錫城應該也是有些身份的，但是她覺得，蔣錫城既然把蔣念月叫三姐，就算再有身份，頂了天也就是蔣老爺的兒子，蔣老爺現在都已經不是司令了，總不會比徐參謀的地位高。
于是乎，趙老太太開口說到：“你又是哪個小輩，說話這么不客氣？我們趙家的家事，輪不到外人置喙。”
趙老太太這話出來，蔣錫城還沒有說什么，徐蓉先急了：“祖母，這是蔣少帥。”
徐蓉剛開始沒有認出來蔣錫城，但徐家和蔣家關系親厚，小時候也是見過的，認出來是哪個不難。更何況，前段時間徐參謀可是叮囑過她的，蔣司令的小兒子、蔣家軍公認的少帥蔣錫城回國了，在英租界里貓著，讓她叮囑丈夫，出去注意點，千萬別得罪了人。當時她覺得趙家人都在華界，也就給忘了。
徐蓉說了，但是趙老太太根本沒有領會到她的意思：“什么蔣少帥？蔣山海都不是司令了，他兒子還能是少帥？”
趙老太太的話，讓惜月左右兩邊打量了一下蔣錫城和蔣老爺，并不覺得這兩人有什么相似之處，唯一的相似之處，可能都是個男的？
“祖母，”徐蓉急了，她沒想到趙老太太腦袋不會轉彎：“這是蔣琰蔣司令的兒子！”
蔣錫城也沒有想到老太太直接把自己當成了蔣老爺的兒子，轉了轉槍，隨口解釋了一句：“我爹叫蔣琰。還有，小爺我被我家老爺子趕的滿上海跑的事情，去年挺出名的，趙老太太您平時都不看小報啊？難不成？專給謀財害命的打下手，打的忘乎所以了？”
趙老太太沒想到自己搞錯了，年紀大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么蔣家軍、蔣琰司令的，嘟囔到：“那你叫什么三姐。”
聲音不大，但恰好蔣錫城聽見了：“我借住小蔣家，我叫了三姐礙你什么事兒了？別打岔，來，說說是怎么殺人的？”
惜月見話題拐回來了，往后靠了靠。
趙老太太一副氣結不想說話的樣子，趙二老爺和趙二夫人縮著，只能是徐蓉又開口了：
“蔣少帥，這畢竟是趙家和大伯母她們蔣家的事情，我大伯母確實是自殺，還有通奸的嫌疑，祖母她們那邊是有證據的，您這不是多管······”
“說我多管閑事？不是閑事。小爺我樂意。”蔣錫城看了徐蓉一眼，向他身后的小年輕抬了抬手，小年輕遞上一本冊子，蔣錫城隨手翻開，取出一張紙，問徐蓉：“自殺？你見過尸體啊？”
蔣念月的尸體是巡捕房直接拉走的，當時趙家宅子里在場的只有趙老太太、趙玲瓏和下人們，徐蓉是沒有見過尸體的。
蔣錫城的問話，讓徐蓉呆愣了一下。
“沒有。”徐蓉搖搖頭，但又馬上說：“可是，難道你見過？再說，大伯母通奸的證據，祖母是拿給大家看過的。”
徐蓉的話，讓想歇歇嗓子的惜月不禁開口問到：“證據是即時發現的嗎？都說捉奸捉雙，捉賊捉贓，沒有捉奸在床，沒有即時的證據，什么東西都是可以編造出來的。徐小姐，我勸你不要趟這灘子渾水，有這費嘴皮子的功夫，不如思考思考表妹什么的。”
蔣錫城本要開口，結果惜月先張了嘴，便等她說完之后，緊接著說：“徐蓉，我記得你哥是個醫生，不如你回去問問你哥，誰家自殺能自己把自己頭骨敲碎，然后再把自己勒死，最后把自己吊到半空中的。對了，問完之后，順便讓你哥給你看看眼睛，年紀輕輕的，眼睛很重要。”
徐蓉之前就在想惜月說的什么“他表妹也是你表妹”的話，只不過被槍聲驚了一下，然后斷了思緒，這會子見惜月又和她說什么“表妹”的事情，驚走的注意力又回來了。
她也不是個笨的，腦袋一轉，狐疑的看向趙二老爺的長子。
這下這位長子也慌了，表妹什么的，沒有人比他這個當事人更為清楚了。
趙二老爺的長子叫趙锃，道行不如其父，這會子被徐蓉這么一看，臉上就露出來些不太好的慌張。
“趙锃，”徐蓉本來只是狐疑，現在看著丈夫臉上的慌張，想起來之前幾次見到家里住的那位據說喪偶守寡的周表妹和趙锃兩人說話，以及趙锃抱著那位周表妹的孩子逗著玩，之前覺得是一家人，周表妹可憐，他們表兄妹之間關系好什么的，現在在一瞬之間，清晰的認識到了另一重意思：“周艷艷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趙二老爺和趙二夫人見火燒到自家園子了，這會子也不縮在后面當鵪鶉了，徐蓉這個兒媳婦可以說是個金疙瘩，可不能丟了。兩人這會兒也不相看兩厭、互丟眼刀子了，一起跑到徐蓉身邊，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
“小蓉啊，這怎么可能呢？艷艷的孩子自然是她丈夫的，怎么會是趙锃的呢？”
“對啊，你不能因為外人的一兩句話，就懷疑到自家人身上來啊！”
“是啊是啊，你要是不喜歡艷艷住在家里，等咱們搬到這邊來的時候，不讓她一起來就成了。”
“就是，那就是一門親戚而已，外人挑撥離間可不能信！”
·········
嘰嘰喳喳的，一時之間，屋里全部都是他倆的聲音，而趙锃則是站在父母中間，點頭裝作背景板。
看著場上的話題又往別處歪，惜月有些頭疼，雖說歪了也有好處，但真的很吵。
側頭看了眼蔣老爺，蔣老爺神色整定，已經開始喝剛剛趙老太太讓下人上的茶了。
得，忘了這位當年鍛煉出來的功力了。
把頭轉向蔣錫城這邊，不知道這家伙從哪兒弄的一籃子櫻桃，見惜月看他，整個籃子遞給惜月，小聲到：“讓她們吵，時間咱們多的是，吃櫻桃，我讓蔣四兒從家里廚房順的。”
這個家里，指的是他自己家里，也就是蔣琰司令那邊。
至于蔣四兒，惜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那個小年輕：“這位是蔣四兒？”
“嗯。”蔣錫城點點頭。
蔣四兒見惜月看他，一張娃娃臉笑出一朵花：“少······額，蔣小姐好，我是蔣四兒，您叫我小四兒就行。”
“你好。”惜月打了個招呼，然后轉過頭來給盯著趙家那些人的趙玲瓏抓了一把：“吃櫻桃，且讓她們多說，說的多了，錯的也就多了。”
趙玲瓏點了點頭，不過臉上的表情給惜月的感覺，是她并不打算只看著。
趙二老爺和趙二太太兩人依舊說的正歡。
時間大把的有，反正不急，讓她們熱熱場子。
正在這時，剛剛讓惜月感覺并不會只看著的趙玲瓏開了口：“嫂子，你可別被她們花言巧語給糊弄過去了，周艷艷姐姐可是和堂兄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就前去年年初莫名其妙的回了趟老家，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可沒聽說過她嫁了什么人。她老家在蘇北，你家里人手多，去蘇北查查，什么都知道了。”
趙玲瓏的聲音大且堅定，很清楚的就能讓人聽見。
“真的？”徐蓉問。
趙玲瓏點了點頭：“真的，而且我還能友情送你一個消息，只不過希望你不要再說什么我娘自殺，通奸有證據，畢竟，你是不在場的，不是嗎？”
趙玲瓏的話先是成功的讓趙二老爺和趙二夫人先是安靜下來，然后暴跳如雷。
“沒規矩，沒規矩，你是怎么上的學，哪里學的規矩？盡是滿嘴胡纏。看我不替大哥教訓教訓你個沒規矩的！”
趙二老爺個子不高，這會子只差跳起來，手伸著往前，像是要戳到趙玲瓏臉上似的。
“你也配提我爹！”趙玲瓏狠狠的瞪了趙二老爺一眼，然后轉向徐蓉，想要說些什么。
趙二老爺急了，直直的向前來。
惜月看著他的丑樣，放好裝櫻桃的籃子，然后往手提袋子里一摸，這才想起來勃朗寧已經被蔣錫城丟給蔣四兒了。手指一動，摸到了之前姜女士裝到她這兒的蔣老爺的九節鞭，說時遲那時快，捏住鞭子的把手，猛地起身，將鞭子從袋子里抽出來，“咻”的一聲，直接甩在了趙二老爺的面前。
我去，這鞭子真不好甩。
惜月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下，然后朗聲到：
“我蔣家的規矩，別人說話，別插言。趙二老爺，你要是再敢上前一步，別怪姑奶奶的鞭子不長眼！”
這一鞭子，成功的又讓堂內安靜了。
嗯，已經是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整體鴉雀無聲。
趙玲瓏看著惜月，心中十分敬佩這位九姨，真是厲害，是學習的榜樣。
蔣錫城在惜月甩出去鞭子之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小蔣唉，你這袋子里到底裝了些啥？這哪兒來的鞭子啊？這聲音，你不怕胳膊脫臼啊。”
說著，就要把惜月手里的鞭子拿走。
說實話，惜月不太想給。
蔣老爺見著惜月從手提袋里把鞭子拿出來甩，這才想起來自己來之前是帶了個鞭子的，只不過讓姜婉眉給放在惜月那兒了，連忙和惜月說：“惜月，你把鞭子給小城，這鞭子重，小心傷著自己。”
趙二老爺咽了一口唾沫，往后推了一步。
惜月見他老實的推后，這才松了手，蔣錫城才成功的拿到鞭子。
只是惜月沒想到的是，蔣錫城這廝在拿走她鞭子之后，順手還把她的手提袋拿走了。抱在自己的懷里翻了翻，然后鞭子放自己腿上，手提袋給惜月放回來：“吃櫻桃，吃櫻桃，他再不老實，我幫你教訓他，別自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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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可能是被震懾了，趙二老爺和趙二夫人她們倒是老實了不少。
趙玲瓏這才接著說：
“嫂子，你被堂哥他英雄救美的事情，去年一度作為上海灘小報上的美談，大家津津樂道，不少少年少女為之沉醉，希望自己也能來一場這樣的浪漫，對吧？”
徐蓉是被趙锃英雄救美，然后才芳心暗許，最后互相告白，然后喜結連理的。
這件事情上過小報，很多人議論過。
徐蓉點了點頭。
趙玲瓏笑了：“那你好好查查，這個英雄救美是怎么來的吧。比如說，那些死了的劫匪的家人們過的有多好，那個返鄉的酒樓老板又能說些什么？這有的時候啊，不想聽的事情，總會不經意的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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