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惜月第二天上班，馮家的新熱鬧已經傳遍了整個醫院。
錢志偉收拾完馮高之后，因為蔣錫城這個來探病的圍觀者，以及病房里那個已經圍觀了上一場的仇瀚鳴，想著要有基本的待客之道，就將馮高直接丟在樓梯間里，叫上蔣錫城回病房去了。
而馮高這個倒霉的渣渣，在冰冷冷的樓梯間里，一直躺到有病人家屬路過的時候，才被發現。
錢志偉下手不輕，直接送馮高在4樓住下了，就在414病房隔壁，和他心愛的楚玉娥做了鄰居。
這個年代沒有監控，加上馮高好面子，也不愿意說出來自己到底是被誰打的，一直到做完手術、在412病房里安家，馮高都是一言不發。
哪怕知道馮高被打傷、堅持報了警的馮老太太多重詢問，馮高就是不說，問到是不是被錢志偉打的，他還連連否認。
最后，在當事人的不配合、家屬的從心之下，馮高的事情就這么不了了之了。
“蔣醫生，你是不知道，那個偏心眼子的馮高有多慘！”林慧像個老干部似的，手里捧著個瓷杯子，杯子里裝著枸杞菊花花茶，站在惜月旁邊一臉的感嘆：“你昨兒沒上班是真的虧了，那五顏六色的臉，那一拳抖三抖的肥肉，那嘎嘣脆的肋骨，嘖嘖嘖······”
林慧說的很是興奮，但惜月聽著她的形容，總覺得哪兒不對，最后仔細想了想，這抖三抖的肥肉、嘎嘣脆的肋骨，這不是昨天下午和慕月、思意去吃的那家蒙古烤全羊店里店小二形容自家羊肉的詞兒嗎？
“你想吃烤全羊了？”一模一樣的詞兒，惜月順口一問。
林慧也是話題順著話題跑，惜月說到烤全羊，她就注意力轉移到烤全羊上去了：“對呀對呀，我想吃烤全羊好久了，西街那邊有家蒙古烤全羊可好吃了，蔣醫生，我和你說，其實那家廚子做的最好的還不是烤全羊，是炸羊排，外焦里嫩，滿口油香，讓我一頓吃五根兒都行。”
林慧話題轉的快，也得虧是在閑聊，是說到哪兒就是哪兒，惜月不至于跟不上話題。
林慧說的炸羊排惜月知道，昨天下午點了，是好吃，只不過一根老大，吃五根······惜月愿意稱贊她一句——鐵胃！
不過，對于林慧尋覓美食的技能，還是要認同的：“是不錯，昨天下午和妹妹去吃過，值得再去。”
聊天就得有來有回，見惜月贊同，林慧笑瞇瞇：“有眼光。”然后又把話題轉回到了馮高的身上：“蔣醫生，你說馮高那一大家子人，是吃什么長大的，怎么一個比一個臉皮厚？先是414病房的楚玉娥誣陷人小姑娘馮嬌嬌推她，然后是馮老太太一大家子報警之后，話不往清楚里說，嘰嘰喳喳在巡捕房出警的警員面前家長里短吵個不停，還不讓人警員走。簡直了~”
林慧邊說邊搖頭嘆氣，老干部的氣質突然間撲面而來，要不是說的話不是很老干部，那就整一個人都是上了年齡的老干部氣質了。
惜月沒有想到，自己不過就是一天沒來上班，馮家就搞出來這么多的事情，還帶出來個新傷員。
馮家的風評，自從住進醫院來就不大好，他們家就不是個低調的，一住進醫院里，大事小事不斷，今天馮佳佳和馮樂去鬧一場，明天馮老太太哭天抹淚的罵一頓的，就算大家把耳朵捂上，他們一家子的前因后果也都能給聽個全乎。
尤其是楚玉娥的主治大夫以及四樓住著的病人們，他們無一不唾罵馮家人做事不厚道，還是個事兒精，那么好的兒媳婦就那么欺負。
總而言之，就是上到醫生護士，下到住院病人，都不太喜歡馮家人。
“馮高的主治大夫是誰？王醫生嗎？”惜月想了想，癟了癟嘴，想起來自己好像還不知道馮高的主治大夫是哪個倒霉蛋，便問林慧。
林慧長嘆一口氣，搖了搖頭：“能是誰呢？昨天是王醫生值班。王醫生也是倒霉，本來就負責了個楚玉娥，天天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裝柔弱，這也就算了，現在又要負責個馮高，那馮老太太，絕了，我聽值班的護士說，昨天晚上，在412病房號了半天，對面413病房住的那個腳上有傷的大哥，差點單腳跳過去罵街！”
馮老太太的殺傷力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驚人，聽到林慧說413病房的大哥差點單腳跳去罵街，惜月笑了：
“那還是天兒哥禮貌了。”413病房住的那個腳傷了的大哥是姜彪手底下的一個小弟，惜月和他挺熟的，脾氣不是特別好，所以跳腳罵人很正常。
林慧聽惜月這么說，才突然想起來，這413病房的病人是幫派分子。
“那還真是禮貌了，要是不禮貌，怕是馮老太太也得住進來。”
惜月給予肯定的眼神，喝完杯子里的水，然后回辦公室了：“今日份閑聊結束，我先去查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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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402病房，錢芳茹在睡覺，馮嬌嬌和錢志偉坐在窗子邊上的桌子邊上說話。
馮嬌嬌是想了一晚上，她這些年在家里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心中有些猜測，只是不能證實，錢志偉回來之前，她也不敢和別人說，錢志偉回來之后，忙的不行，也就暫時沒說，可昨天她聽見錢志偉說打算讓媽媽和馮高離婚，她覺得有些猜測可以說出來了：
“舅舅，你在上海有沒有什么可靠的人脈可以查一些別人不想讓人知道的消息？”
錢志偉搖頭。
他不在上海已經好多年了，要說認識的人還是有的，但是說那種可靠的能幫忙查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的人，錢志偉在腦海里也排查不出來個一、二、三。
錢家老兩口早就已經駕鶴西去，他也沒有什么親人了，只剩妹妹和外甥女兒，但也是剛回來，雖說親近，但也是搞不清楚馮嬌嬌這個外甥女是想干些什么的。
“我久不回上海，朋友有，但是能放一百個心的，暫時找不到。嬌嬌是有什么打算嗎？”
馮嬌嬌臉上倒是并沒有什么異樣的表情，她提起茶壺，將杯子里添上水，然后嘆了口氣，抬頭認真：“我不想娘再在馮家這個狼窩里呆著了，之前娘一直說不能離婚，免得影響我以后嫁人，可是我不在乎呀，我爹那樣的人，還有馮家那一家人，無論是誰家的好女兒，再厲害的，遇上都是場災難，我有些猜測，想讓舅舅幫忙查一下。”
不過是這么幾句話，但卻讓錢志偉心里一陣抽疼，他低語道：“嬌嬌放心，這事兒舅舅會處理的，你有什么猜測，都先和舅舅說。沒有靠得住的朋友，有錢就行。”
馮嬌嬌突然茅塞頓開，她怎么就忘了，在有的人面前，錢，能通神。
她不知舅舅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舅舅要怎么做，但是莫名的心安了，笑瞇瞇的說：“舅舅是要找私家偵探嗎？上海有很多私家偵探社的，我都忘了，只要錢到位，偵探們什么查不出來。我就是想讓舅舅好好調查一下我爹爹和楚玉娥。我總覺得爹爹背著娘，拿娘的錢在外面干了些什么，還有楚玉娥，我總覺得她的背景有問題，還覺得馮樂和馮佳佳不是馮家的孩子！”
錢志偉沒有想到馮嬌嬌是為了這個，他也想了要調查馮家一家，點頭說：“好，這些都交給我。”
錢志偉答應的干脆，馮嬌嬌笑的更開心了，隨即又說到：“那就請舅舅，再調查一個人。”
“馮老太太還是馮家大房一家？”錢志偉問。
馮嬌嬌搖頭：“不是，是我爹在政府的一個同事，不過不是糧食局的，是教育處的處長，好像是姓彭，之前我聽見爹打電話，說什么糧食局批給什么福利院的糧食什么的，好像是以次充好，和他打電話的，爹叫他彭處長。”
馮嬌嬌聽見這件事是意外，但馮高和那個彭處長說的話，聽著不像是什么好事，如果查出來，真的有什么，對于錢芳茹順利離婚也是好事。
錢志偉沒想到馮嬌嬌要查的都和政界掛上勾了。
這政府里面多有蛀蟲，馮嬌嬌說的這個，說簡單也很簡單，甚至都不用去查：“這個應該是他們在給自己漁利。”
馮嬌嬌終究還只是個在讀中學的孩子，不太理解錢志偉的意思：“給自己漁利？那不是撥給福利院的嗎？我還以為是馮高他事情沒辦好。”
錢志偉冷冷一笑：“你還小，這個世界上并非非黑即白，有的人處在高位上，利用只能之便，給自己漁利，做一些非黑非白的灰色事件，只要不過火，上面的那些人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錢志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連軍校里面都是那樣，更別說馮高呆的那兒了。這件事不能當做把柄，弄不好會傷及自身，嬌嬌，你就當做你不知道。”
馮嬌嬌一愣，她小心翼翼的問：“那這不是對福利院的孩子不公平嗎？”
錢志偉并不欲多說，因為馮嬌嬌總歸來說還是個孩子，眼中的世界是充滿色彩與陽光的，但馮嬌嬌追問了，也不能敷衍了事。
不然之后影響了孩子的判斷怎么辦。
錢志偉沉默半響，說道：“除非有人舍得一身剮，將人拉下馬。或者是這個世道變了。不然的話，就只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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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月站在門口，一不小心聽了個全乎。
在小五的訓練下，惜月的聽力比普通人好些，不然的話，就錢志偉和馮嬌嬌說話的聲音大小，惜月可能就只能聽見有人說話而已。
“教育處彭處長。”惜月在心里嘀咕了一下，突然想起來這說的不就是自家倒霉哥哥的那個高半級上司嗎？之前自己還讓小五查過他，只可惜沒有合適的機會和老哥說。
嗯，現在倒是有了。
惜月想了想，精神滿滿的查了個房，然后再精神滿滿的工作去了。
而且，直到下班，四樓也沒有什么新的幺蛾子出來。
當然，這得除了被412和414病房折磨了一天的王醫生的抱怨。
馮高和楚玉娥兩人，一個被人打了，雖然不敢說，但是和別人發脾氣還是敢的，整個陰陽怪氣；另一個，也不知道是住院住久了，覺得自己得保持魅力似的，天天在王醫生這個唯一的陌生男的面前裝柔弱、搔首弄姿。
弄的王醫生挺開朗一人，前段時間剛喜提大兒子，本來是該高高興興的人，天天查完房下來之后，臉能黑半天。
惜月今天下班回家之后，直接就往蔣少盡的書房跑去了。
“哥，在嗎？”惜月敲了敲門，探進去一個腦袋。
蔣少盡在教育處上班的這段時間，已經算是完全熟悉了教育處的生活，以及這個單位的所有人，也算是游刃有余。
只不過，在調查彭李岸的這方面，還是沒有什么進展。
“你還能來我書房？”惜月有自己的書房，而且兩人愛看的書什么的，方向完全不同，所以惜月一般是不會到自己的書房來的。
惜月自己進屋，給自己找了個舒適的位子坐下，用一種閑聊的狀態與口氣說：“我來和你聊八卦。”
蔣少盡挑挑眉，并沒有理解自己這個破妹妹的意思。
他看著像是一個八卦到妹妹想和他說八卦的人嗎？
蔣少盡的表情，惜月看懂了，并露出來一個神秘的微笑：
“十塊大洋，賣你個絕對不虧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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