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要出去玩吧,那你們去,我把家里打掃一下,順便把菜洗洗。”
今天是第一天,她不想跟在一家人的后面,等后面熟悉了,她可以帶老夫妻倆出去溜達溜達。
“哎,不一起啊?”
“不了大姐,讓小芷帶你們認認路,我在家里等你們。”
“那好,我們很快就回來。”
三個人走出一段路,梁母想憋還是沒有憋住,她往后看了眼,確定沒有人后,小聲地問林芷:“我們就這么走了?”
“啊?”林芷一時間沒有明白婆婆這話的意思。
梁父知道妻子在想什么,沒好氣白她一眼,剛剛還姐姐妹妹的,現在又疑心起來。
“孩子有分寸,不該管的你別管。”
“嘶,我又沒有說他們不知道分寸,我這不是擔心嗎,我又沒有請過人來家里。”
聽到這話,林芷才知道婆婆的意思,她沒有將這個問題馬虎過去,老人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事,心里擔心很正常。
蔡婆婆對于她來說,就像忘年交一樣,她對蔡婆婆肯定是非常信任的,而蔡婆婆也一樣,知道林芷不是那種事精,才會這么干脆來她家里幫忙。
但是蔡婆婆對于梁母來說,就是一個剛見過一面的陌生人,雖然幫過她兒子,但是你讓她立馬相信這個人,恐怕有些強人所難。
林芷沒有停下腳步,接著帶他們往公園那處走,邊走邊認真地對梁母說:“媽,你不用擔心,家里重要的東西我都放箱子里鎖起來了,平時蔡大娘也不會隨便進我們的房間,房間我都是自己打掃的,你和爸的房間也是。”
梁母聽到兒媳婦的話有些不好意思,拽了拽衣角,“害,我就是瞎操心,你爸說的對,你們都有分寸,你——別怪媽多管閑事。”
“不會啊,媽,你可千萬別這么想,就是至親的人才會為我們考慮,平時我們身邊也沒個人說這些,有些事我們都想到的不到位,你和爸來了,不僅我,梁毅也都能省不少心。”
梁母聽到這番話,激動地拍手掌,“可不是嗎,就是親人才會說這些,不然誰愿意啰嗦惹人嫌。”說著,她撇了眼梁父,找回場子,
“我不像你爸,什么事都不愿意管,嫌麻煩。小芷,我和你說,只有做媽媽的才會全心全意想著自己孩子,男人啊,都自私得很。”
梁父恨自己嘴快,他多那一句嘴干什么呢,現在倒好,全是他的錯了,在兒媳婦面前也不給他留個面子,什么話都說。
“我怎么自私了,家里的哪一件事我沒有管過,就是孩子,小時候我也帶了。”
“哼,你才帶幾天,我一年四季又是洗衣做飯,又是帶孩子,還要下地干活,你干什么了,回到家吃完飯,碗都等著我洗,孩子的衣服我也沒有見你洗過一件……..”
梁母吧啦吧啦個沒完,林芷捧著肚子偷笑,老夫妻之間翻舊賬,那百分百男的沒有辦法反駁。
梁父知道兒媳婦在笑,他自己也想笑,得,今天算是捅馬蜂窩了。
“好了,孩子還在呢,你少說一點。”
“怎么,現在嫌丟臉不讓人說,你當初做的時候怎么不覺得不好意思?”
“行行行,你說!”
“哼,你以為那些事我想說,不說了!”
林芷指指前面,笑著開口:“前面就是公園了,你們在家無聊的時候,就來這里玩玩,里面還有鍛煉的東西,這邊的好多老人都喜歡來這里散步。”
梁父梁母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不再拌嘴了。
“乖乖,這樣大啊!”
“往里走還有一片竹林,還有一個池塘。”
“嘖嘖,這大城市就是不一樣。”梁母邊看邊感嘆。
梁父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是贊同老伴的話的。
現在天冷,公園里沒有什么人,林芷慢慢地帶著他們逛了一圈,細細說著里面的事情,梁父和梁母聽的都很認真。
“哎,小芷啊!”
聽到喊聲,林芷轉身,發現是譚大爺,他正捧著茶杯來公園溜達。
梁父梁母也轉過身,他們昨天來的,還沒有遇到這附近的人,現在看到一個同齡人心里挺高興的。
其實梁父之前見過一次譚大爺,但是那時候的譚大爺太落魄,和現在簡直就是兩個人,所以他沒有認出這個曾經在他家門口徘徊過的人。
他不認識,但是譚大爺認識,他那時候去梁家,是想著回京以后就見不到幫助過他的小夫妻,所以在走之前去了梁家一趟,但是那時候梁毅夫妻已經不在家了。
好在后來在這邊遇上他們,算是了卻了他心中的遺憾。
“譚大爺,這么早就來散步啦,這是我公公婆婆,昨天過來的,”說著又向梁父梁母介紹,“這是譚大爺,住在這附近。”
梁父梁母怕人家聽不懂他們說的話,就對譚大爺笑著點點頭。
譚大爺臉上的笑容特別燦爛,回京市幾年了,這還是第一次遇上那里的故人,而且他們是梁毅的父母。
算是愛屋及烏吧,譚大爺對梁母梁父的印象也是很好的,他認為一對好的父母才能養出那樣優秀的兒子,況且這些年也沒有聽林芷說過家里的一句不是。
所以他熱情地用梁家村那邊的口音打招呼,“你們好你們好,歡迎來京市。”
梁父梁母驚呆了,這人穿得講究,看著就是城里人,怎么會說出他們那邊的方言。
“老兄是哪里的人?”梁父問道。
“哈哈,我就是這里的人,之前下放到你們大隊了。”
“哦哦,這樣,難怪會說我們那邊的話。”
“是啊,一開始什么都聽不懂,后來慢慢的就學會了。”
那段時光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都是不美好的記憶,梁父沒想著戳人傷疤,他看著譚大爺笑著說:“再難的時候都過去了,現在回到自己的家,好的日子還在后頭呢。”
“哈哈,老兄說的沒錯,人都要往前看。”
“這話沒錯,都要往前看。”
“雖說那時候不好過,但畢竟在那個地方待了近十年,你別說,有時候晚上躺在床上,還挺想念那里的人的。”
也不是所有的都是壞人,還是有些好人,在那個困難時刻給了他們幫助。
“我家就在前面,哪天來我家坐坐,我們好好聊聊天。”
梁父趕緊應了,“那感情好,我和老婆子還擔心這里的人說話都聽不懂,沒想到現在遇上能說上話的人了。”
梁母沒有插話,一直在旁邊笑著,時不時點頭,只是她心里很感慨,沒想到在這里還能與遇上去他們那邊下放的人。
還好這人心好,不記恨那邊,要是換了別人,說不定都在心里罵他們晦氣。
“說起來,我和我老伴都要感謝你們,要不是你們的兒子和兒媳婦救了我一命,現在我們恐怕沒有這個命回來。”
梁父梁母不明所以,看了眼林芷,林芷不好意一直聽譚大爺說感謝的話,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他老人家一直記在心里。
“沒您說的那——”
譚大爺打斷她的話,“怎么沒有,要不是你和梁毅那小子,我的命啊,那時候就沒了。”
他看向梁父梁母,把梁毅和林芷救他的事情說了,包括那只兔子的事。梁父梁母這才知道,原來兒子那時候救的是他。
他們相看一眼,心里還挺愧疚的,當時他們盡想著兒子別惹禍上身,影響自己的前程。
沒想到真的救了人家兩條命,阿彌陀佛,還好兒子救了,以后他們也要多做善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沒準就是因為兒子和媳婦的善心,所以兒子才能幾次轉危為安。
“那個冬天是真難熬,我老伴那時候生病了,我也是沒有辦法,想著去山上找些吃的給她。是老天保佑,讓我遇上了你們的兒子和兒媳婦,所以我說,我們老夫妻的命就是他們救的。
年輕人臉皮薄,每次我說的時候,他們都不好意思,你們說說,我這把年紀,在雪地里能待多長時間。”
他死了,老伴肯定也活不了,那時候兩人的身體是真的差,一點小病都是要人命的。
“他們年輕人,這些都是應該做的,你別一直放在心上。”
“哪有什么應該不應該的,年輕人千千萬,但是能在這個年代舍下一只肥兔子給我們,怕是少之又少。”譚大爺很是感慨道。
兒子救人,現在又被夸,梁父梁母心里都很高興,也很自豪,他們家的老三真是給他們長臉。
梁父看著譚大爺的臉,倒是想了起來,他猶豫地問:“那之前在我們家門口轉的是不是你?”
譚大爺見他還有印象,這下不好意思變成他了,那時候一直在人家門口轉悠,不知道還以為是神經病呢!
“是我,那時候我和老伴要走了,想過來感謝一下。”
“那就是了,我還和我家老婆子說,那人一定就是老三救的那個人命,沒想到還真是。”
“哈哈,現在想想,那些日子就像上輩子發生的事。”
梁父贊同地點頭,“你應該比我小吧?”
“我比你大不少幾歲,我孫女都有你兒媳婦大了。”
“喲,這真看不出來,城里人就是長得年輕,我還以為你比我家老頭子小好幾歲呢!”梁母終于開口了。
“哈哈,大妹子說笑了,我現在的身體可比不上你們了。”
林芷笑著聽他們講話,她看了眼梁父,又看了眼譚大爺,這樣一對比,不能說譚大爺看著比梁父小,但是的確不能看出譚大爺比梁父大,兩人像同齡人。
其實沒有什么好比的,莊稼人,每天下地干活,又要挑擔子,體態什么的,和教授沒有辦法比。
而譚大爺從出生開始,過的就是好日子,雖然下放那些年什么活都要干,但是身上的氣質還是一直在的。更何況這幾年,他過的很舒心,退休后每天都樂呵呵的,沒有煩心事,人自然就過的好。
半上午的時間,四個人都在公園里說話了,主要是譚大爺問些他們村的事,梁父和梁母把知道的都和他說了。
林芷在一旁陪著,看到公公婆婆和譚大爺聊的來,心里也是高興的,她就怕公公婆婆來這里不適應,整天不自在。
現在看來不會了,還真應了譚婉婉的話,到時候讓譚大爺多帶帶她公公出來溜溜彎。
婆婆她不著急,家里有蔡大娘和她陪婆婆聊天,過幾天孩子一生,幾個女人都要忙起來,更不會無聊。
公公到底是男的,肯定會不自在,現在找到能說的人,是最好不過了。
想到林芷挺著大肚子,三位老人意猶未盡地停下話頭,站起身子。
“今天就說到這,梁老弟弟妹,明天我們再接著聊,和你們說說話,我心里都開心不少。”
這不是客套話,回京市久了,對之前的人和事總有些念頭,那些人是真實存在過的。
好的人,他希望他們一直都好;壞的人,要是過的不好,他心里就會舒坦些。
別說什么年紀大了,都能看開這樣的話,這真是一句假話,他從那些人手上經歷的痛,怎么看得開?怎么不恨?
剛去的那段日子,他和老伴差點被逼瘋,要不是想著兒子一家還在遙遠的國度盼著他們平安,沒準他和老伴早就活不下去了。
“好,明天再接著說。”
梁父現在的笑和之前客套的笑不同,是發自內心的。
兒子不在家,他還真有些不自在,在家里吧,又都是女人,說什么做什么都不是很方便,現在不一樣了,沒事的時候,他可以找這位譚老哥說說話。
譚大爺捧著茶杯走后,梁母感嘆:“你說人家怎么一點架子也沒有?”和他們說說笑笑,沒有半分看不起他們。
“經歷了苦日子,看多了,架子都磨完了,而且我看他現在的樣子,以前應該也不是有架子的人。”
“文化人就是不一樣。”
在梁母的世界里,城里人都是有架子的,要是沒有架子,那就是文化人,讀書多,懂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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