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大軍廠里，過年會發那個鴨貨，那東西在供銷社賣得可貴了，要錢要票才能買得到，可不容易搶到。”
苗翠鳳太嘚瑟了，跟冬香嬸子一起洗衣服的小媳婦看不下去。“陸大軍進了縣城食品廠又咋的？人家白嬸子她女婿，還是縣城食品廠運輸隊的，連鄭廠長也看重他，上回放電影，人家鄭廠家去了賀巖家。”
看不得苗翠鳳踩她們，小媳婦陰陽怪氣道：“你家大軍再厲害，比得過人家賀巖嗎？白嬸子認識秦書記，跟鄭廠長也熟。”
梨花就算嫁給了賀巖，那也是外人。白蘇情愿幫個黑五類的臭崽子，都不幫自家侄兒，這一直是苗翠鳳心里的一根刺。小媳婦挖苦她，冬香嬸子她們也在一旁幫腔，苗翠鳳氣死了。“咋就比不上？我家大軍這不是才進食品廠嗎？”
苗翠鳳氣惱道：“等他在縣城娶個厲害的媳婦，以后發達了，讓有些人后悔去。”
“不知道幫幫自己親侄兒，只知道幫外人，親疏遠近都拎不清……”苗翠鳳在井邊口水橫飛胡咧咧，白蘇也往暖棚靠大路這兒來。今天是桂花放寒假的日子，之前她跟賀巖商量好了，讓他出車回來，順路拐去學校將桂花帶回家，也省得她跑一趟縣城。走在暖棚靠井邊不遠的地兒，有一棵高大的拐棗樹。許是放完寒假的小孩兒剛霍霍完樹上的拐棗，高枝上只有幾串摘不到的掛在寒風中晃動，樹下盡是殘枝斷梗。白蘇在葉子下翻了翻，翻到了一截斷掉的拐棗。拐棗又酸又澀，但打過霜后變甜了。這玩意兒也不能填飽肚子，都是小孩兒摘來解饞的。今天是桂花放寒假的日子，之前跟賀巖商量了，讓他出車回來，將桂花帶回家，也省得她跑一趟縣城。她來靠近大路旁這兒，就是為了等桂花回來。白蘇撿的這一截，表皮都被風吹干了，她塞進嘴里嘗了嘗，還挺甜的。拐棗能止渴除煩，還有清熱利尿、祛風通絡，解酒毒的功效，可惜滿滿一樹，全被熊孩子給霍霍光了。她在井旁樹后撿拐棗，就聽到洗衣服的苗翠鳳在那兒拐彎抹角說她。白蘇從樹后轉出來，盯著叭叭個沒完的苗翠鳳。苗翠鳳正說得痛快，冬香嬸子一甩手，甩她一臉泡沫子。“鳳啊，你看是哪個來了？”
被冬香嬸子甩了一臉泡沫，苗翠鳳要掐她的，結果一仰頭，看到站在井旁樹下盯著她的人，瞬間變啞巴了。“那我就等著陸大軍娶個城里媳婦發達了，我也想知道，我會不會后悔？”
她沒聽到就算了，白蘇可不慣著這種背后說閑話的人。她似笑非笑看著她：“上回隊上放電影那會兒，鄭廠長說我女婿賀巖是個會來事的，說要提拔他，等你家陸大軍娶上城里媳婦，我女婿賀巖早發達了。”
“再說，城里姑娘也不眼瞎，還不一定看得上你家陸大軍那樣的。”
“還有，我是陸大軍的爹，還是陸大軍的媽，我要幫著他？”
“你這個當媽的都幫不上，憑什么讓我幫？”
“幫不了自己的兒子，還指望別人替你幫著養著，你生他做什么？”
白蘇懟得苗翠鳳啞口無言，然后毫不留情揭穿她：“陸大軍進縣城食品廠你很得意？他真吃上商品糧了？鄭廠長上回來和平大隊，也沒說食品廠在招正式工，還有賀巖回來，也說他們廠沒招工。”
“陸大軍去做正式工，還是做臨時工，你搞清楚了嗎？”
冬香嬸子她們好好的聊著天，苗翠鳳一口一句踩她們家人，說進了藥坊，還有在暖棚賺工分不算什么，她們早煩死了苗翠鳳。她嚷嚷著自己兒子是吃商品糧的，比她們高人一等。搞了半天，是去做個臨時工，連個正式工都不是。冬香嬸子和衣服洗了一半的小媳婦，馬上給苗翠鳳翻了一個白眼。苗翠鳳感覺自己又落了下風，處處比不上她弟妹。她梗著脖子：“大軍是去做正式工呢，他姑父可是食品廠的車間主任，給他弄個正式工算什么？不信你們等我家大軍回來問他，就知道了。”
“還有那個趙知青，太不知好歹了，還敢嫌棄我家大軍。”
“現在我家大軍吃上商品糧，瞧不上她了！”
“我家大軍以后要找個比她好看的城里姑娘，氣死她……”苗翠鳳還在顯擺個不停，想睜眼說瞎話在白蘇面前掙回面子，賀巖開著食品廠的小貨車，載著桂花和杜長庚出現在和平大隊的路上。遠遠看到白蘇站在井邊的身影，賀巖一腳油門踩過來，將車子停在白蘇身邊。“媽，你來接我們了！”
桂花也從副駕駛探出頭來，揮著手喊白蘇：“媽，我在這兒，這兒，姐夫去學校將我接回來了。”
“還有長庚哥也來了，他要在咱們家住幾天。”
桂花這么一喊，在后車廂坐著的杜長庚，等車子停穩，忙從車上跳下來。“嬸子，我厚著臉皮來你家做客了！”
白蘇見到杜長庚很意外：“小杜，稀客啊，你怎么想著來嬸子家玩？”
“這不是賀巖哥攢錢在省城買了一臺縫紉機，要送給嫂子的么？”
杜長庚嘴甜道：“我來幫我哥搬縫紉機的。”
買了縫紉機，這可是一件新鮮事兒。當初陸老婆子拿著白蘇哥哥寄的錢票，買了一臺縫紉機回來，顯擺得不行，嚷嚷得整個大隊都知道不說，還放了半掛鞭炮。隊上的婆娘媳婦們可都聽說了，當初白蘇分家的時候，將那臺縫紉機抬走了。本來也是人家哥哥在部隊的津貼寄回來買的，白蘇趁著陸老子和苗翠鳳不在家，一強硬起來，將縫紉機搬走了，陸大軍父子也沒撤。家里已經有一臺縫紉機了，還買？聽說賀巖買了新縫紉機，還是蝴蝶牌的，井旁的婆娘媳婦們將手上洗了一半的衣服丟下，都湊到貨車旁來看。“這嶄新的縫紉機就是不一樣，瞧著閃亮閃亮的。”
“梨花真是好福氣，家里有一臺縫紉機，賀巖又攢錢買了一臺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