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臣面面相覷，卻是一時間都不敢胡言，躁動的心思都因為方映雪的一句話暫且按耐下去。
“長公主請說。”林硯容色淡淡，他倒是有些期待方映雪會說出什么。
皇帝最忌諱被臣子彈劾，何況是不思進取這樣的話，他倒要看看方映雪要怎么為這小皇帝辯解。
“其一，皇上每日上朝從未拖沓，奏折批閱事必躬親，諸位大臣皆可為證；其二，飲酒可舒筋活血，無論是常人還是王公貴族，都可一飲，何況是萬人之上的皇上？其三，現下天氣寒涼，皇上夜夜批閱奏折至深夜，夜深露中，飲酒暖身難道不可？字字朱批可都是準時發還到諸位大人手中的，難道諸位大人都如此健忘？還是說——”
方映雪挺直腰身面色恍然冷了下來，雙眸微微瞇起睥睨著堂下諸人。“要皇上拿些證據來給你們瞧瞧？煜王殿下可還有話說？”
話頭落在林硯身上，他眼中露出一抹贊賞之意，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張嬌俏中帶著幾分凌厲的容顏，后退半步算是將此事作罷。方映雪眸色微動，心底這才舒了一口氣。
“經長公主一言，諸臣自然知曉皇上之辛苦，列位當是心服口服，再無異議。”
連原本挑起事端的煜王都無話可說，朝堂上的大臣也都紛紛閉上了嘴。他們算是明白了，有這長公主在朝一日，這江山終究還是這小皇帝的。
“退——朝——”
待到諸臣散盡，方映雪終于覺得能夠松口氣時，忽地聽到耳畔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
“皇姐，這皇位……像是你坐的似的。”
一字一句如冰錐一般一下下落在方映雪心頭，她不敢置信地扭過頭，正對上方宵略顯陰沉的眼睛，那雙眼中的戒備與嘲弄，如針尖一般直扎入她心口。
怎么會……方映雪心底一片苦澀，嘴唇囁嚅了片刻還是勉強撐起笑意。
“皇上別多想，這江山……永遠都是您的，這天下，也終究是您的天下。我不過是一平凡女子罷了，我既答應過先皇后，便永生都不會背叛。”
說完，她來不及去看方宵的眼睛就匆忙逃也似的地離開了。
“嘭！”
一聲悶響，方映雪額前一痛這才堪堪停住飛奔的腳步。絲絲縷縷的花香一點點將她心底翻涌的煩躁撫平。
“嘶……”
她被撞得險些摔倒在地，皺著眉仰頭一看，臉上齜牙咧嘴的夸張模樣卻是一時間僵住了。
“煜王殿下……”
“長公主，好巧。”
林硯雙眼含笑施施然站在卵石路上，夜色當前，月光如水盈盈落在那錦衣肩頭，方映雪一時間只覺得被晃了眼，匆忙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些。
眼前忽地伸來一只手，方映雪皺著眉不冷不淡地拍開了。她不大喜歡煜王，如今方宵執掌皇位最大的隱患就是煜王，她如何都對這個“絆腳石”喜歡不起來。
“多謝殿下關懷，玉窈并無大礙。若是無事，玉窈便告退了。”
“長公主殿下如此著急？怕不是為了哪個失蹤的心腹吧？”
林硯語氣慢條斯理，一副絲毫不著急的模樣。他看不上小皇帝，卻是對方映雪很有興趣。竟是能去到異世界帶回能人謀士，還能讓這些人一個個都對她死心塌地，怎能不教人驚嘆？
直到林硯的那句話說出口，方映雪才明白過來自己派出去找方丈的心腹為何至今未歸。不想竟是被他擒住了！
方映雪柳眉緊蹙，臉上神色緊繃，緊攥的纖纖玉手分明夾著一抹狠意。
“殿下到底想怎么樣？不過是一個手下罷了，犯不著讓煜王殿下操心。還請殿下高抬貴手，放過玉窈府里的人。”
她本不是什么狠厲之人，自己的手下都是親自培養無比忠心，她養的并非棋子，也從未想過有一日會教他們成為棄子。可煜王不同，誰都知道落在他手里的人沒有幾個能活下來的。
“不難，只要告訴本王你在異世界都干了些什么，我自然會放過你的人。長公主大可放心，你的人嘴很硬，就連本王手下的人，都沒能撬開他的嘴。”
林硯向來一副謙謙公子之態，可方映雪卻知道那張笑面之下是何等的可怖。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說出來也不怕污了殿下的耳朵。”躊躇片刻，方映雪緊攥的雙拳終究還是松開了，這種事告訴他又如何？“自然是結實權貴，再擇良人罷了。朝夕相處之間，總有手段教人聽之任之的……”
方映雪真假摻半地款款而談，林硯臉上的笑意卻是愈發濃郁，晦暗雙眼之中隱約閃過些許意味不明的神色。
“不知殿下可否滿意？我的人可否還給我？”
“誰在那？！”
還未等林硯開口，一個粗劣的聲音突兀地打破了御花園之中的寧靜。方映雪神色微變，下意識地幾個閃身躲到假山之后，一雙鳳眸緊緊盯住了氣定神閑的林硯。
無論如何，要是被人誤會自己和煜王在此私會，那么無論是清譽還是方宵的信任，都會在頃刻間土崩瓦解。
林硯臉上帶笑，方映雪根本猜不透這位煜王在想什么。只能盼著他還想娶個好姑娘家聯姻，不要和她扯上什么不清不楚的關系。
“奴才參見煜王殿下！”
提著宮燈的侍衛匆忙跪下行禮，得了免禮的話才起身四下察看了一番，卻是一無所獲。“原以為是宮女私會與人對食，卻不想是煜王殿下在此。殿下多有得罪，切勿見怪。”
“無妨，本王不過是下朝晚了些時候，便隨意在這御花園中閑逛一二罷了。”
林硯睜著眼睛說瞎話，甚至故意抬頭瞧著天上皓月稱贊了幾句。那禁衛便也消了疑心走開了。
“多謝煜王殿下保我清譽。”
方映雪客氣地微微躬身。“天色已晚，還請殿下盡快將人送還，玉窈就不在此久留了。”
清冷的聲音不卑不亢，一如寒月似在眼前又拒人千里。林硯半闔雙眸遠遠看著方映雪離開的背影，一道黑色的身影在他身畔悄然落地。
“王爺。”
“去把人放了，你派人跟著長公主，隨時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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