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蔡沉著臉往家走,走了一會兒,剛剛積攢的怒氣也消散不少。
她站住腳步,忍不住問自己非要跟個啥都不懂的人計較個什么勁兒,況且人家是病人家屬,白天還來找過她,是她去縣里了才沒在家的,這會兒病情嚴重了,著急擔憂是很正常的。
無論是田爺爺還是蔡蘋以前都告誡過她,做大夫,一定要耐得住性子,雖不至于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也絕對不能讓家屬的情緒影響到自己,更何況,醫者父母心這句話,從來就不是說著聽的。
田蔡苦笑一聲,她照比成為一個真正的大夫果然還差得遠呢!
只是就讓她這么回去還真有些拉不下臉來,田蔡想著小石頭的脈象,弦而有力,搏近六至,按之不實,顯然是極熱的表現,不扎針就只能用大劑白虎湯入藥,之后再以參補虛,不過一天就能見效,兩到三天這孩子就能下地跑了。
要不她把藥熬出來找人送過去?可她又怕丁老大夫妻倆不給孩子喝。
算了,她還是過去看看,要是那夫妻倆沒將小石頭送去衛生院,她說什么也得過去將孩子身上的熱度退下來。
田蔡咬了咬唇,裹緊身上的衣裳,轉身往回走,她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哪能直接過去丁家,于是小心的躲在余家不遠處,豎著耳朵聽丁家的動靜。
過了十分鐘左右,屋里依舊沒什么動靜,田蔡不免有些著急,這兩人怎么回事,孩子燒成那樣就不管了?不然她還是過去給看看算了,要是小石頭真燒出什么毛病來,她可能這輩子都得良心不安。
又過了兩分鐘,正當田蔡打算扔下面子進去時,丁家的大門打開了。
她趕忙往后退了一步緊貼在院墻邊,側頭朝那邊看去。
丁大嫂先出來的,緊接著就是背著小石頭的丁老大,兩人急匆匆往張德發家去了。
田蔡猜測應該是去借車了,這才稍稍放心,領著咪咪回家去了。
且說這邊丁家夫妻倆帶著孩子到了張家,敲開門后跟隊長借自行車。
張德發一看丁老大背上臉頰通紅的小石頭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當下斥責道,“這大晚上不送小田那,往公社去有什么用?那公社的劉大夫還不如小田呢!”
丁老大尷尬一笑,旁邊的石頭娘神色也頗為不自然。
“怎么回事?”張德發一看兩人這樣就知道有情況,擰眉問道。
石頭娘依舊沒說話,丁老大顧及媳婦的面子,只支吾說自己剛剛說話不好聽惹田大夫不高興了。
張德發聽了狐疑的看著他,田蔡可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他跟那姑娘打交道這么多次了,人家性子什么樣他自問還是知道的,“到底怎么回事?”
見這夫妻倆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就是不肯說,張德發心下窩火,正要說什么高慧娟披著衣服過來了。
“石頭這是發燒了?”高慧娟上前用手背碰了碰小石頭的額頭,當即一驚,“這么燙呢,我這有退燒丸子,趕緊給孩子吃上一顆。”
說著,就回屋拉開抽屜,在里面的幾種藥瓶上看了看,找出退熱的拿出來,又倒了碗溫水端過來,就要讓丁老大將孩子放下。
丁大嫂腳步一動,攔在了前面,扯出個不太自然的笑推拒道,“之前吃過退燒藥也不好使,還是不用吃了吧?”
“是小田給做的退燒藥嗎?她做得好使著呢,用過的就沒一個不夸的!”高慧娟這時候還沒覺察出什么,倒了一粒藥丸放在勺子里碾開,又兌了些溫水進去舉起來就要給小石頭喂下去。
“不用了嬸子,”丁大嫂伸手擋住小石頭的臉,臉上的笑容已經很僵硬了,“我們就是來借車的,還是去公社打針好得更快些。”
高慧娟的手一頓,“孩子都燒成這樣了你還折騰啥,再說小田那就能打針你非跑那么遠干什么?”
見那夫妻倆就死犟著不說,張德發也懶得跟他們廢話了,一指院墻邊,“自行車就在那呢,你們大晚上的自己慢點。”
說著,他回屋又將手電筒拿出來了,“電棒先拿著用吧,回頭給我送回來就行。”
“哎哎,謝謝叔!謝謝嬸子!”丁老大連連道謝,和丁大嫂趕忙推著車出去了。
高慧娟見這兩人走了,低頭看了看媳婦手里的勺子,略帶不滿道,“要不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這倆人都夠犟的,以前老大媳婦還能說點話,你瞅瞅現在那德行,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高慧娟白他一眼,“人家是跟咱沒話說,我看她跟周祥家的能說著呢,經常湊一塊嘀嘀咕咕。”
只是可惜了,白白浪費一顆藥,“要不你把寶才叫起來,讓他吃了?”
……
之后幾天田蔡都沒在村里見到丁家那三口人,她又借著給王松柏媳婦復診的名頭去了一趟,跟李玉琴打聽了下,前兩天丁老大回來一趟,拿了些換洗衣物就又走了,這幾天家里都只有丁學紅一個人。
不過很快田蔡就沒心思管這些了,因為她又迎來了新的患者上門。
這人是錢利民領過來的,據說是他領導,之前試用過田蔡的洗發膏。
矮壯的身材,小眼睛塌鼻梁厚嘴唇,頭上的頭發很是稀疏,前面大半部分的頭發都掉光了,只有后面還有一些,偏還喜歡自欺欺人,將后面的頭發梳到上面來,稀稀落落的蓋住發亮的頭頂。
每次有風吹來,都要想辦法將頭轉向順著風吹的方向,等風過去還要扒拉幾下,確定那可憐的幾根頭發依舊好好的蓋住锃光發亮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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