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干鍋店的干鍋在大學里是出了名的味道好。
每月月初,我們幾個拿到家里寄的生活費后,就會先出來打個牙祭。
干鍋吃了很多次,不貴,份量足。
老板是個年輕人,對我們已經很熟悉了。
甚至他當時都能記住我們的姓。
店還是那個店。
招牌名也沒換,但裝修升級了,里面布置得更加整潔。
學校已經放了假,沒什么人吃飯。
老板一見我們進來,熱情的招呼我們找位置坐。
他看了我們很久,始終沒叫出我們的名字。
可能已經忘了。
這個學校的學生一批又一批,又怎么會記得我們這幾個并不起眼的學生。
正點餐時,那老板終于拍了拍腦袋,問道:“你們是不是從這里畢業的學生啊?”
“老板,想起來了?”朱子華抬眼問,“想當初,我們可是你的大客戶,每個月都要在你這里消費的呢。”
“想起來了,你姓南是不?”老板指向朱子華。
朱子華失望道:“老板你這么年輕,記憶力怎么不太行?”
“我姓南,他姓朱。”我在一旁糾正。
老板露出抱歉的笑,“不好意思,記錯了,但有一點我沒記錯,你們來這里,是四個男生,帶著小唐,喜歡點干鍋肥腸,是不?”
干鍋肥腸,是唐小櫻愛吃的菜。
每一次過來,我們幾個男人都會換著口味點。
但她不,她專一的干鍋肥腸是每次必要的菜。
所以這個老板才對干鍋肥腸記憶深刻。
老板又看向錢書潔,“不過這位小姐我不熟,不是這學校的吧?”
朱子華笑著不說話。
我也低頭喝了一口無色茶水。
錢書潔嘟著嘴,質問朱子華:“說,那女的誰呀?你前女友?”
老板想了想,替朱子華解釋:“小姐,我記得很清楚,小唐不是和小朱一對,是和小南一對。”
他把目光轉向我,“是吧,小南?”
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老板情商不太高。
否則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還追著這個問題問到底。
很明顯,我已經不太想聊這個話題了。
我正要發火,卻又聽老板繼續說道:“不過現在小唐還偶爾過來要一份干鍋肥腸,一份米飯,一個人吃。
我還納悶兒她怎么老是一個人來吃,你們是不是都去了外地?”
朱子華看著我,不知道說什么好。
老板的話讓我感到唐小櫻的可笑,她過來要一份干鍋肥腸,是為了回味這里的味道,還是在找尋我們的記憶?
不,也有可能是和程陽的記憶。
我不明白,她這樣做,還有什么意義?
這頓飯我恐怕是吃不下去了。
朱子華見我這樣,起身道:“老板,我想起我們還有一點事,就先不吃了。”
老板也大氣,“行,剛好也沒點菜。”
從干鍋店出來,錢書潔也意識到我神色不對。
“子華,我覺得這干鍋店也沒什么好吃的,不如帶我去吃吃這里的特色小吃,我在來之前做了功課,這里砂鍋也不錯的。”
砂鍋,又踩到了我的雷區。
曾經,我們也愛吃砂鍋米線。
但什么才不是我的雷區呢,在虹市,每一個地方,每一個東西,甚至提到空氣,都是我的雷區。
我沒吃飯就要回酒店了。
朱子華也懂,沒勉強,把我送回酒店,叮囑我明天不要遲到后,就載著他的女朋友離開了。
我一個人在酒店里,很是落寞。
這間房沒有陽臺,我把電視打開,聽著里面的聲音,開始抽煙。
沒吃飯,但一點都不覺得餓。
我走到窗戶邊,看向樓下,我有一種感覺,一到這虹市,就有可能隨時看見唐小櫻。
那個穿米色羽絨服的,很像她。
穿灰色大衣的女人,也很像她。
坐在紅色轎車的女人,和她神似。
明明知道不是她,但從我踏進虹市后,就似乎怎么都甩不掉她了。
這里的溫度比深城更低,我關上窗戶,煙味就在屋子里,反復在我身體內外,來回循環。
電視里放的什么也看不進,聽不進。
拿出手機,沒意識的點開。
卻發現不知怎么,點進的竟然是和冷西的對話框。
“我到了。”沒有什么話題,只能跟她報個平安。
幾秒后,她回了我:“好的。”
寥寥兩個字,我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想了想,我又發了個信息過去:“今天記住吃飯了嗎?”
“嗯,良杰請客。”
還發了一張圖片,是一桌子的西餐。
看到良杰二字,我突然來了精神。
md,良杰趁人之危啊。
“西餐吃了不消化,牛排蛋白質太高,西餐廳的東西要么是奶油,要么是油炸,對身體不好。”
“我沒吃多少,主要吃的是氛圍。”
后面又跟著發了一張圖片,燭光搖曳中,良杰正低頭認真割牛排。
很明顯,燭光晚餐。
我莫名有點惱火。
可我又沒有理由惱火。
把煙掐滅,為了讓她知道我在生氣,也就沒再回她信息了。
接著,又點了一根新的。
我一邊抽,一邊頻繁的點開和她的對話框,那邊都沒有反應。
把手機甩向一邊,鈴聲又響了起來。
我以為是冷西,迫不及待接電話,卻看到是一串沒有保存,卻了熟于心的電話。
響了很久,我才接起來,狠狠抽了一口煙,問:“你又給我打電話做什么?”
那邊的聲音溫溫柔柔,但我聽起來很是刺耳,“聽說你來虹市了?”
“跟你何干?”
聽起來像是驚喜:“你真過來了?”
“唐小櫻,這么久了,為什么你還要跟我聯系?你到底什么目的?”我火大了起來,連同剛剛在干鍋店的火一起發了出來,“既然已經分開了,就別再打擾我了!”
停頓片刻,我又說,“還有,這次我來虹市,和你半毛錢關系都沒有,所以別自以為是,既然你已經結婚,不改守點婦道嗎?”
那邊沉默半晌,“對不起,我聽說你過來,忍不住想打個電話過來確認一下。”
“確認了嗎?掛了吧。”
“南天……”
“還有事?”
“沒事了,祝你順利。”
唐小櫻先我一步掛了電話。
我又猛抽了幾支煙后,終于覺得膩了。
于是只好鉆進了被窩,準備迎接我的失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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