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華恩仇引 > 第三一二章 人生若可如初見(七)
  風早已停,雪卻越下越大。

  已過丑時,漣河旁邊的一間茅草屋里卻仍亮著燈盞,其間透出來的昏黃火光,隱隱映出了周圍的一片微白。

  “吱呀~~”一聲輕響后,一個黑衣身影闔門進了茅屋。

  里面坐了兩個鬼面男子,正圍在火爐邊烤火。

  “怎樣,有他們的消息了么?”其中一人問進來的黑衣身影道。

  黑衣身影躬身執手,正聲報道:“回兩位鬼使,我們找遍了方圓數里,仍是未能找到夬戌組的人。”

  兩名鬼使對視一眼,似乎都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你先下去。”左側的鬼使沉聲道。

  黑衣身影聽了,默默揖開門,行了出去。

  “夬戌組早前報過,在舳艫客棧里發現了若州徐家的人。會不會是他們下的手?”右側鬼使身形微微前傾,半瞇著眼道。

  徐家......

  九殿雖然不懼怕任何勢力,卻也不會隨意與人敵對,何況是徐家。

  “夬戌組有三十七人,雖都是外圍搪手,武功卻也不算差,若非對方實力遠強于他們,何至于半點痕跡都不留下?。哼哼,這雷州城有此實力的,不過兩三個宗門而已。就是借他們十個膽子,也絕不敢跟我們作對。徐家……也只有他們既有實力又有膽量了。只是,他們為甚么要插手此事?難不成他們想要討好皇帝?”

  梅遠塵是頜王義子,瑞臨皇帝夏承炫還是頜王世子時,二人便形影不離,此事知之者甚眾。他雖卻拒了所有賜封,然,他與皇帝的關系卻擺在那里,徐家向來活躍于政局之中,要說他們保護梅遠塵討好皇帝,倒也不是不可能。

  “三鬼使,若真是徐家派人動的手,我們可不能擅自拿主意,得稟明大師傅才是。”位右的鬼面人正色道。

  他們此次奉命來此截殺梅遠塵,因事先知曉他身負重傷,是以只帶來了三組人。現尚未交手便折損了一組,此時哪里還敢輕舉妄動?徐家可不是尋常的江湖門派,他們表明立場要庇護梅遠塵,九殿也得掂量掂量。

  好在此行,他們只是從事之人,上頭還有一個久無情。

  那夜在安咸鹽政司府中,恨紅塵趁亂抱走了兩個嬰兒,此事令張遂光甚為惱怒。

  九殿不殺皇親,不殺德高,不殺嬰孩,不殺孕婦只不過是明面上做給旁人看的,夏牧仁他們敢殺,懸月他們敢殺,既決定殺梅思源,自然便是要連根拔起,滿門滅絕的,怎能留下兩個可能來報仇的嬰兒?

  只是恨紅塵把兩個嬰兒交給了素心宮的人,且囑托云曉漾派人把他們送回了天心洲。九殿便是再想殺了他們,也不可能沖到素心宮的總堂去殺人,此事只得作罷。

  梅遠塵就不一樣了。

  胡郗微感念梅思源一腔赤誠,有意給他留個后,是以選擇在梅遠塵離開錦州后才動手。九殿清點現場時并未發現梅遠塵,久無情才派人去追。只是梅遠塵的坐騎乃是千里良駒“黑風”,他們追至都城城郊猶未能追上,只得作罷。

  李學辭派人攻入鹽政司府刺殺梅思源事敗后,曾向張遂光報過:“梅思源有一子,被夏牧朝收為義子,武功奇高,出手極快,能在瞬息之間點數人死穴。”

  這是那日鹽幫在外圍望風之人討回來后向李學辭說的,李學辭雖不盡信,卻也原原本本地上報給了張遂光。

  “瞬息之間點數人死穴?當今武林誰有這等武功!易麒麟素以御風快劍著稱,自可以在瞬息之間連殺數人,然,要他點數人死穴,只怕未必辦得到。易麒麟尚且辦不到,江湖上誰又能勝過他?”

  張遂光聽此后笑了笑,只道了一句:“殺了他便是。”

  久無情去錦州,放跑了梅遠塵,還讓恨紅塵離了九殿,張遂光對他自然是大為不滿。

  然,他畢竟是殿里三十幾年的老人了,也不能就這么殺了,便給了他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讓他帶人去殺梅遠塵。

  九殿的人蹲守許久也沒找到機會,正躊躇間,卻聽他得知錦州之事后竟口吐鮮血,倒地昏死過去了。

  “死了才好!死了才好!”那幾日,久無情天天祈禱,盼梅遠塵就這么死去。奈何天不遂愿,他等了四個月,猶未聽到梅遠塵斃命的消息傳來。

  正心急如焚,卻聽屬下來報,梅遠塵與一女子出了長公主府,且無左右隨從。久無情如釋重負,忙派人一路尾隨,叫他們找到機會便出手。

  從都城至雷州境外這兩千余里,九殿出手不下十五次,卻一一被人暗中阻擾。

  “出手的至少有兩派人,其中一派是真武觀的道士無疑,另一派卻不知曉是甚么來頭。”

  好在到了雷州境內后,便再未發現那群人的身影,似乎在漣河上跟丟了,這正是他們動手的好時機。

  兩大鬼使一商量,便定在了夜里動手,哪里想到人還沒潛進去,便沒了音訊。

  他們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料到是遭了別人的毒手。

  “嗯,事不宜遲,我這就去稟明大師傅,請他拿主意。”三鬼使點了點頭頭,站起身便往門邊行去,“四鬼使,我們雖不動手,卻也要看禁了,莫教他們漏跑了!”

  “這是自然。”四鬼使應道。

  “昂~~~昂~~~”一陣馬鳴后,河邊又恢復了先前的寧靜。

  ......

  雪一直下,端木玉便一直倚窗看著。

  徐簌功送來的雪氅制作精美,披在他身上,的確是物人相襯兩不負。

  “公子,該就寢了。”穆桒行近兩步,溫聲勸道。

  降雪之景雖美,看久了也不過爾爾,反正他是并不覺得如何稀奇。倒是昨夜農家里的全魚宴,他仍時時回味。

  “穆桒,你若困了便早些去睡罷,我尚無困意。”端木玉伸手去窗外攬雪,輕聲笑道。

  雨滴如線,牽連天地,以手觸雨,或可感知天意。

  鵝雪飄落則晃晃悠悠、間而不斷,似乎隨性而至。

  “北征大華乃端木氏百年宿命,玉竭力為之則可,天命于我何加焉?”

  端木玉抬起頭,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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