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華恩仇引 > 第二六五章 政司府行鬼王針(上)
    六月初六,云曉濛被請去了端王府。臨行,她遣隨行的弟子先行回了蒯州府,并帶去了一封她的親筆信。

    住在御風鏢局候召那幾日,易麒麟與云曉濛不僅頻頻切磋武藝,也聊了不少時下大事,更將宿州城外惡戰之事細細說了出來。

    云曉濛武功自然不凡,卻未必比得過易麒麟,臨敵經驗更是遠遠不如。她見易麒麟這等身手,竟也在戰場上為亂刀、亂箭所傷,始知一人武功再高,不過千夫之敵,終有其限。又想,御風鏢局在安咸不僅出錢、出力、出人協助梅思源治理鹽危,甚至易麒麟、易布衣不惜冒著生命之危親赴險地與宿州守軍并肩而戰,所圖者不過紓國之難,解民之危罷了。

    “俠之大者,憂國憂民,更為國為民。”這是云曉濛從易麒麟那里所感悟到的道理。

    在她看來,易麒麟所做所為,無愧于“大俠”二字。

    懸月老和尚的武功或許更高些,然,出家人向來存著避禍修行的念頭,這求名之心、俠義之心嘛,也就淡薄得多了。

    道止于聞,則聞道不過爾。聞道、悟道者眾,能身體力行,持正心、行義舉者寡,也就是所謂“知易行難”。便因此,江湖上無論黑白,向來都對俠義之士多一份敬重。

    易麒麟做的這些事,他從不刻意對人說起,然,若有人來問,他也毫不忌諱、否認,其心坦蕩,顯露無疑。

    受了易麒麟的感染,云曉濛想,“我素心宮門人三千,其中濟世堂中行醫賣藥的也有千余,值此家國困頓之際,他們也當出一份力才好。”于是,信告濟世堂堂主,也就是她同門師妹云曉漾,讓她帶門人去安咸,救治戰后的傷兵、傷民。

    素心宮的前任宮主叫白天晴,是云曉濛、云曉漾的師父,也就是妄無月的關門弟子。

    白天晴在江湖上的名氣并不響,一來她性子冷淡,不喜與人往來,再來是她的武功并不出眾。甚至,對于一個門派掌門而言,她的武功實在是太弱了。三來她久病榻上,多年未出過天心洲。

    當年妄無月收白天晴入門后,便發現她的武學天賦不高,卻對醫道甚感興趣。十幾年后,白天晴的武學造詣遠遠落后同門,然,醫術卻大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跡象。

    妄無月一生共收了十六個親傳弟子,除了白天晴,余那十五人皆頗得師父真傳,其中至少四人的武功當得素心宮宮主。任誰也沒想到,妄無月最后竟把宮主之位傳給了弟子中年紀最小,武功最弱的白天晴。

    這在當時,是有很多人不服氣的,不免私下揣測,“宮主如此偏愛白天晴,莫不是她的私生女?”

    門人雖不解,白天晴卻仍是坐到了素心宮宮主的位置。妄無月雖不再是宮主,有她坐鎮,倒也無人敢生甚么事端。只是白天晴空有回春妙手,卻醫不好自己的痼疾,當上宮主不足兩年便開始臥病在床。

    因著這個由來,剛拜入白天晴門下的云曉濛、云曉漾等人得以被妄無月接到身邊,親自授學。

    白天晴在病榻中一躺就是十一年,云曉濛、云曉漾也就在妄無月身邊受學了十一年。

    那年三月,白天晴終于油盡燈枯,魂歸西方。她死后,宮主之位便成了素心宮的頭等大事。當時素心宮的兩位堂主及十二位長老皆是妄無月的弟子,論武功、論資歷,夠得上宮主之位的也有四、五個。

    當時云曉濛才二十一歲,妄無月說出繼任宮主是她時,幾乎在宮里發起了驚濤駭浪。妄無月事先已料到宮里的老人會不滿,便設了一個擂臺,讓自己弟子中武功最強的三人在門人面前分別挑戰云曉濛。

    不可思議的是,云曉濛竟然連贏了三場。這下,那些老人雖仍心中有氣,卻也只得認了這個師侄作宮主。

    云曉濛任宮主后,依葫蘆畫瓢,也給云曉漾設了三場比試,不過比的不是武藝,而是醫術。最后一場醫校中,云曉漾使出了連妄無月都不曾貫通的“鬼王針”,時任濟世堂堂主見了她的針法后自嘆弗如,主動讓出了位來。

    江湖上聽過云曉漾這三個字的人沒幾個,然,素心宮里面卻人人知道她是天下有數的醫道高手,尤以金針術為精,暗里皆稱其“金針堂主”。

    云曉漾先前出宮門歷練過三次,帶隊出來卻尚是頭回。好在同行老人甚多,諸事都安排得妥當,倒也沒讓她操過心思。上月下旬到了安咸后,云曉漾便領著兩百多人徑直去了宿州,前日才回。

    果然,宿州城外的駐地兵、哨兵、百姓有不少負傷后回了錦州,云曉漾及門人這三日便是挨個去尋那些人,一一為其診治。

    今一早,云曉漾便去了城西百家巷,適才剛剛回了杏林堂。


    杏林堂是錦州最大的藥鋪,亦是素心宮在錦州的產業之一。

    素心宮有門人三千,他們都要吃要穿,自不能沒有進賬。好在這四百多年來,宮里已攢下了一份不小的產業,光是杏林堂這種藥鋪,大華境內便有不下百家。

    “家父正是府上主官。”聽梅遠塵說完這句話,云曉漾雖蒙著臉,卻也看得出面容甚是訝異。

    梅遠塵一路捧著一堆海棠買來的大小物件,在云曉漾看來,他的地位自不會太高。便是適才到了鹽政司府門口,她也以為梅遠塵最多是府上某個屬官的子弟罷了。如何也沒有想到,他口中的“家父”竟是安咸首官,當朝一品大臣梅思源。

    

    “請脫靴。”云曉漾把完脈后,又正色謂梅思源道。

    梅思源有些困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好在一旁的梅遠塵及時提醒道:“爹,你脾臟受過傷,脫靴是要探一下你的腳有無病征。”

    “原來如此!”梅思源這才明白過來,大大方方脫了靴。

    “你懂醫理?”云曉漾側首問梅遠塵道。

    足太陰脾經在醫理上是和脾臟的康健與否息息相關,梅遠塵能說出這句話,自然是明白兩者的關系,當然也就懂得醫理了。

    “慚愧,我修學內功之時對經脈略有涉獵,這醫理卻知之甚淺,可說皮毛都不如。”梅遠塵一臉慚色道。

    云曉漾不僅醫術超群,武功也不弱,早已從梅遠塵的步態猜到他內功根底扎實,是個會家子,聽他這么說,也就釋然了。

    待梅思源脫下了角靴,云曉漾在他兩腳的隱白、太白、商丘、三陰交、漏谷、陰陵泉十二穴先后一陣按壓,收手后乃問他道:“梅大人,你近來是否感覺心臟、下腹會有重壓之感?時而疼痛時而惡心?”

    “這 的確如此。”梅思源一臉訝異,輕聲回道。

    “源哥,你怎不與我說?”站在他身旁的百里思泫然若泣,滿臉疼惜道。

    自宿州回來后,梅思源瘦了近二十斤,兩鬢也已如霜染,百里思還道是自己夫君憂國憂民所致,沒想到竟是有疾在身。這會兒得知此節,不免既怨且憐,自然明白他是不想讓自己擔心。

    “呵呵。思妹,我身子骨硬朗,并不礙事的。”梅思源笑著安慰道。

    云曉漾看了他一眼,原本還有許些話要問,這時干脆都不問了,伸手從醫箱里取出了針卷,謂梅遠塵道:“請點來一盞燈,再拿一壇烈酒來。”

    梅遠塵知她要行針,忙行了下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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