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測字天師蕭風 > 第四百八十二章 臥底之功
  蕭風要成立國坊的消息,迅速從工部傳播到其余各部,成了京城官場最熱烈的話題。

  工部官員,凡是有資格參加當日會議的,都成了社交圈中的香餑餑。各部官員一改之前不屑的態度,熱情地請他們吃飯,希望能獲取第一手信息。

  有市場就有競爭,有競爭就有抬價。從開始時的一碗雞絲面就能聽到的消息,很快就上漲到四個菜。

  然后隨著市場上對消息真偽驗證的旺盛需求,這些參會人員的身價又上漲到醉仙樓隨便點,最后拿著聯名卡的更是一咬牙,答應還有第二場!

  一片熱烈氣氛中,最淡定的人就是精舍里剛結束閉目打坐的嘉靖,就連黃錦都有些好奇了。

  “萬歲,蕭風所說國坊之事,如今朝野議論紛紛,都有人打聽到老奴這里來了,可老奴也是一頭霧水。”

  嘉靖淡然一笑:“其實國坊之名雖是蕭風所提,卻并非是新鮮之物。只是蕭風的手筆比以往大了很多而已。

  朕已經收到了各部的奏折,下次朝會,必然還有一番討論。蕭風若能說服眾人,此事便可行。”

  黃錦微微一愣:“萬歲不是說過要支持蕭風的嗎?”

  嘉靖接過黃錦手中的茶,嘆了口氣:“蕭風要為大明增國運,所行之事從易到難,越來越復雜。

  國坊之事,尚不同于重建大明水師,朕只要支持,下面就算有怨言,只要建起來也就完了。

  國坊卻是要長久經營之事,便是朕飛升之后,子孫后代也要能經營下去才行。所以光有朕的支持是不夠的。

  蕭風必須能說服六部的大部分官員,才能讓這一制度永遠保持下去。

  一時之事可靠強權,長久之事要靠人心啊。”

  黃錦看著嘉靖,垂下頭,真心實意的說了一句:“萬歲英明!”

  嚴世藩收到了父親的書信,簡單看了一下,提筆就回。

  “眼下蕭風想干什么,我方都稍作反抗,但最后一定要讓他得逞。其中分寸,相信父親自能掌握。

  因為如果一點不反抗,以蕭風的機警,一定會察覺出我們處處讓步,必然另有所圖。

  但如果反抗得太激烈了,甚至攪黃了蕭風要干的事兒,他無事可做,目光必然又會轉向胡宗憲和徐海。

  沿海各地官員,正在大力推進‘回歸計劃’,十分順利,此時決不能然給蕭風察覺,以免節外生枝!”

  鴿子飛來飛去,嚴嵩心里有數了,也秘密的告知了嚴黨眾人,核心思想就是要把握好尺度。

  一個嚴黨官員聽到命令后有些發愁,詢問自己的師爺,這要稍作反抗的姿態,最后又要讓蕭風得逞,尺度該如何把握呢?

  師爺沉吟許久,一拍大腿:“老爺,此事也不難,老朽舉一例子,大人則不言自明。

  就是你既不能像青樓女子那樣主動寬衣解帶,也不能像良家女子一樣拼死抵抗。

  老爺你回憶一下你勾搭夫人的陪嫁丫鬟時,是何情景?

  丫鬟是不是先扭捏作態,緊緊抱著衣服,但卻不肯叫喊。然后你解一顆扣子,她捂一個扣子,卻不肯重新系好?

  你最后拿出銀票,許諾她做妾時,她就不掙扎了,甚至開始扭動身子方便你脫衣服了?”

  老爺仔細回憶著,連連點頭:“沒錯,沒錯,師爺高見!我大概會了!”

  所以第二天的朝會上,當蕭風提出要建國坊之事時,嚴黨官員集體開始扭動身子,假裝捂扣子。

  “蕭大人,此事不妥吧。堂堂朝廷,設立國坊經商,與民爭利,豈不有失身份?”

  蕭風笑道:“自管仲以來,國家的鹽鐵專營,本就是國坊性質,只是范圍小罷了。何況大人你也經常光顧國坊的生意啊。”

  嚴黨官員一愣:“你是說買鹽買鐵器嗎?本官府中倒是時常買一些的。”

  蕭風搖頭道:“不,我說的是大人你逛青樓啊。天下的青樓勾欄,都歸教坊司管理,也向教坊司納稅。

  大人時常光顧那些地方,確實是心懷朝廷,鞠躬盡瘁,努力為朝廷做貢獻啊。”

  嚴黨官員大怒,但想起自己最后總是要寬衣解帶的,不能搞得太僵硬,只得賭氣回列,換另一個來。

  “蕭大人,朝廷鹽鐵專賣也好,青樓勾欄也罷,都是不允許百姓經營的生意,也不影響百姓生計。

  國坊若是連絲綢瓷器都做了,那民眾該怎么辦呢?這不是與民爭利是什么?”

  蕭風點點頭:“你能想到與民爭利,也算你是個有心人。與民爭利,也要有利可爭才行。

  現在民間的織機,少則居家女子,一人一機而已;多則不過十幾臺,幾十臺的作坊。

  因何如此?因為商路不暢,靠自給自足這些已經足夠了。但若商路通暢,這些則遠遠不夠。

  國坊中的絲綢瓷器,以及一切產業,是要做精品,是要掙外國人的錢!民間產業則是要物美價廉。

  以瓷器為例,自古就有官窯民窯之分,你讓老百姓捧著個官窯的瓷碗吃飯,本就是暴殄天物。”

  嚴黨官員完成了扭捏作態的任務,也就自然歸隊了,不再強辯,換下一個人上來。

  “蕭大人,國坊國坊,乃國之工坊,即為國家之物,何以只放在工部之下?其余五部情何以堪?”

  蕭風微微一笑:“請問像大人你這樣的官員是不是國家的人才?何以只放在吏部之下管理?

  請問教坊司官妓是不是國家的官妓,何以只放在禮部之下管理?大人是想讓六部共管這些官妓嗎?

  若是如此,大人盡管明說就是,何必拉著國坊和官員的所屬問題,指東打西呢?”

  有史以來,嚴黨最憋屈的戰斗就是這一場了。因為之前不管勝敗,他們還能竭盡全力,雖敗猶榮。

  但這一場戰斗,上面有話,只能擺擺姿勢,不能真刀真槍地打,蕭風稍一發力,你們就得被推倒才行。

  所以蕭風幾乎沒遇到什么像樣的抵抗,嚴嵩更是連發言都沒發,就直接勝利過關,將國坊之事定下來了。

  看著蕭風洋洋得意離去的背影,看著自己一群小弟被蹂躪的屈辱無比的眼神,嚴嵩的牙都要咬碎了。

  蕭風,你就神氣吧,你現在有多神氣,等你發現胡宗憲自立門戶,我兒子計劃成功,回歸朝堂時,你就有多震驚,多沮喪。

  老夫簡直恨不得馬上就看見那一幕,為此折壽一年都行!

  胡宗憲當上江南總督后,徐渭與徐海的互動越來越頻繁。汪直的包圍圈在胡宗憲的霸氣面前形同虛設,說進就進,說出就出。

  汪直幾次給蕭風寫信,表達自己對胡宗憲反常舉動的擔憂,蕭風都告訴他,胡宗憲是自己人,不用擔心。

  汪直眉頭緊皺,他聽說胡宗憲最近和江南沿海的嚴黨官員過從甚密,這實在不能不令他擔心。

  汪直投靠了蕭風,自然就和嚴黨是勢不兩立的。胡宗憲這般作為,難道蕭風如此聰明之人,竟然沒有察覺嗎?

  還是他被什么事絆住了,目光無暇往南邊看了?汪直陷入了深深的郁悶之中,但也不敢說得太深。

  畢竟胡宗憲和蕭風有交情時,自己還在圈子外面。疏不間親,這個道理汪直還是明白的。

  朝堂之上,胡宗憲的奏折中,開始越來越多的出現一個人的名字:羅文龍。

  在胡宗憲的奏折中,羅文龍起的作用越來越大,其重視程度甚至超過了徐海。

  羅文龍說服了徐海停火,為雙方和談創造條件。羅文龍說服了王翠翹,不再反對和談。

  羅文龍說服了徐海讓徐渭上島談判。羅文龍在島內有人要叛亂時,果斷處置,保護了使者徐渭的安全。

  羅文龍親自上岸,與胡宗憲面談,為徐海船隊爭取恩赦和封賞……

  嘉靖每天看著胡宗憲的奏折,對羅文龍這個名字也越來越熟悉,看著招降有望,心情也很嗨皮。

  這日小朝會上,嘉靖夸獎了一番胡宗憲,表示師弟和朕眼光都不錯,知人善用。這個羅文龍雖出身海盜,也還頗識大體。

  關鍵時刻到了,嚴嵩輕輕咳嗽一聲,挺身而出。

  “萬歲,胡宗憲最新奏折,其中藏著一個驚天秘密,老臣與內閣諸位閱覽之后,十分震驚。

  因為此事牽涉老臣,因此老臣當避嫌,由徐次輔上奏。”

  嘉靖看了一眼,蕭風又不在場,無奈地問道:“蕭風已經幾天不見蹤影了,他跑到何處去了?”

  剛說完,蕭風就急匆匆的走進了西苑,向嘉靖深施一禮,滿臉汗水。

  “師兄,這兩天為了防備大饑之事,以及造船工坊等事,六部官員輪流找我商談,故而不得閑暇,還請師兄勿怪。”

  嚴嵩心里暗暗冷笑,這些人都是他安排的,目的就是讓蕭風抽不出身來,在內閣待不住,在朝會也缺席,以配合胡宗憲的招降行動。

  但他表面卻十分誠懇地說道:“萬歲,此話不錯,自古道能者多勞,這幾件事,內閣中就蕭大人最清楚,因此找他的人也多。

  我和徐次輔老朽矣,高拱專心禮部、學術之事,這些事情上,的確是偏勞了蕭大人了!”

  徐階面無表情,暗自咬牙,你老朽沒錯,別他媽拉上我啊,我還不算很老,還等著你倒了好接班呢!

  嘉靖自然不會為上班遲到早退的小事兒責怪蕭風,只是微笑點頭,示意徐階繼續。

  徐階清了清嗓子,表情異樣的看了蕭風一眼,打開奏折,徐徐而誦。

  “臣胡宗憲啟奏萬歲:招降徐海之事進展順利,不日即可完成!其中多賴羅文龍之力。

  羅文龍今日對臣言明,其實是朝廷安插在海盜中的細作,多年隱忍,皆為今日之事,言之不禁悲泣。

  臣不敢輕信,羅文龍乃告臣,江南多地官府手中,皆有多年前東廠安排下來的計劃書,可證明其身份。

  臣于是向江南各地官員質詢,共有沿海六府官員出示了證據,臣已于奏折中敬上。

  茲事體大,臣不敢擅專,將此事詳報于朝廷,請內閣參酌,萬歲圣斷!”

  蕭風大吃一驚:“什么?羅文龍是細作?不可能吧!此人是徐海的義子,在徐海船隊中手握大權,他會是大明細作?”

  嚴嵩心里冷笑,你現在才知道驚訝,不但晚了點,而且還早了點。讓你更驚訝的事兒還在后面呢!

  果然徐階看了看奏折中附著的計劃書,又看了蕭風一眼,神情更是古怪。

  “萬歲,計劃書上,果然有東廠廠公張遠的筆跡印戳,另外還有……時任后軍都督府都事兼尚寶司少卿嚴世藩的簽名!”

  一言既出,滿座皆驚。連嘉靖都幾乎站了起來,他招手讓徐階將奏折及文書送到書案上,認真的讀了起來。

  蕭風果然被這一悶棍打蒙了:“此事……此事必然是假的!羅文龍怎么會是細作呢?

  就算羅文龍真是細作,也不可能和嚴世藩有關啊!嚴世藩什么身份,安排細作之事,輪得到他嗎?”

  嚴嵩因為要避嫌,所以只是微笑看著蕭風,心中的暢快難以言表。自然有潛伏在兵部和吏部的小弟跳出來代言。

  “蕭大人,嚴世藩在認太常寺卿之前,曾任過后軍都督府都事,剿滅海盜倭寇之事,五軍都督府自然責無旁貸!”

  “五軍都督府亦有刺探軍情,委派細作的權利,何況此計劃是與東廠共同制定,更加沒有問題,蕭大人分明是嫉賢妒能,不肯承認嚴世藩的功勞!”

  見蕭風還要說話,嘉靖擺了擺手,溫和的制止了蕭風。

  “師弟啊,我知道你與嚴世藩不睦,但這些文件都是真的,紙張墨跡陳舊,尤其是印章,更是做不了偽的。

  張遠已死,此時問問嚴世藩就知道了。若果然是他當年埋下的伏筆,此功倒也不可埋沒。”

  蕭風只得忍氣吞聲的做最后的反擊:“師兄,我不是嫉賢妒能,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只是即使當初嚴世藩和張遠聯手派了個細作,還不知道誰是主導。人在海盜倭寇群中,難免不變壞的。

  如今羅文龍能真心歸順,必是多年以來,一直有人與他沒斷了聯系。我大膽推測,這必是張廠公所為!”

  嚴嵩終于忍不住了,他冷冷的開口道:“蕭大人,難道天底下的功勞都只能是你一個人的嗎?大明國運其他人就不能效力了?

  小兒東樓也是自幼飽讀圣賢之書的,雖有些毛病,但也不至于一無是處吧。

  為何就不能是他一直與羅文龍保持聯系,暗中教誨行事呢?”

  蕭風也冷笑道:“空口白牙的說說誰不會?我就敢斷定,嚴世藩絕沒有那個耐心和情懷,與一個小小的細作保持聯絡。

  細作本身應該就是東廠所派,這是東廠的份內之事,不過張廠公與嚴世藩關系好,給嚴世藩順便署名罷了!”

  嚴嵩大怒:“你說老夫空口白牙,難道你這番話反而是有理有據了?”

  蕭風笑道:“嚴大人,凡事要合情合理才行。嚴世藩若不是貪腐作惡,怎會被驅逐出京?

  我以此為據,說他在此事中功勞微小,是合理推測。難道一個貪腐作惡的官員,心懷朝廷反而是合情合理的不成?

  嚴大人既然無法根據現實做合理推測,那就該拿出真憑實據來,證明嚴世藩這些年確實和羅文龍一直有聯系。

  否則就憑一個簽字,能論什么功?”

  蕭風的話,雖然有跟嚴黨賭氣的成分,但確實也是合情合理的。嘉靖也微微點頭,但也不愿讓老朋友太過失望。

  “嚴愛卿,有此簽字,多少也是點功勞。朕也會讓兵部論功行賞一下的,減輕些身上的罪也好,給個致仕身份也好。”

  嚴嵩急了,兒子設計了這么多,是為了重返朝堂,光減罪和給退休金有啥用?他躬身施禮,語氣肯定。

  “萬歲,此事我立刻派人去問小兒,若他能拿出真憑實據,蕭大人怎么說?”

  蕭風冷笑道:“那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他若能拿出真憑實據,證明他一直和羅文龍聯系,我第一個舉薦嚴世藩重回朝堂!”

  嚴嵩大喜,死死地盯著蕭風:“君子一言?”

  蕭風堅定地說:“若不算數,讓我變成嚴世藩那樣,推車難追!”

  嚴嵩氣得差點跳起來,但畢竟主要目的達成,也就不跟蕭風置氣了,沖朝堂群臣轉圈一拱手。

  “各位大人都聽見了,萬歲面前,君子之約,看蕭大人到時如何行事吧!”

  嘉靖無奈地看著兩人對峙,心里默默地想:若嚴世藩真拿出證據來,師弟的面子就掛不住了。

  但又不能食言。也罷,到時就先給個小官,讓嚴世藩重頭做起吧。

  內閣的正式詢問函由快馬送出,一溜煙的直奔江西。但其實嚴府內的鴿子早已騰空而起,比馬要快了很多倍。

  朝堂中人心惶惶,尤其是中立派,忍不住暗自擔心。

  嚴世藩犯了那么多的罪,都被趕出朝堂了,若還能卷土重來,蕭風還能頂得住嚴黨的反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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