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夫就一點不在意？要真是改了姓，誰看得起他呀？”
程太太聽嫂子這么說，感覺找到了知音，“對呀嫂子，你說說看，可他就是講不聽，要我說那唐家人不就是想要錢嗎，多給他們點錢，肯定能保住子龍！又攤上那么個喪良心的閨女，竟是眼睜睜看著她親爹吃虧，不說伸手幫忙還恨不得踢兩腳，真是的。”
她抱怨起來絮絮叨叨的，虧得她嫂子有耐心，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抨擊起程興來。
程太太平時在家里話語權不高，自然也就沒人聽她抱怨，現在有嫂子捧著她說話，她可算有了發泄渠道，心頭也舒暢不少。
誰料閑話還沒說完，只聽外面有動靜傳來。
劉三和兩個女人出去一看，程興帶著人兇神惡煞的來了。
“劉三，賣地的錢在哪，都給我叫出來，還有管著的所有莊子、賬本、收成，佃戶的借貸條子，全部交出來。”
劉三一下子慌了，“妹夫，你這是做什么？”
劉三家的連忙推了推程太太，“妹子，妹夫這么一出是不想要我們這些窮親戚了嗎？妹子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來哄我們的吧？怎么轉眼妹夫就帶著人殺過來了，一定是你們兩口子里應外合！”
程太太百口莫辯，連忙上前阻止。
“老爺，我哥哥已經知道錯了，你這是干什么，兩家好歹是親戚，你就這么當著伙計的面兒……”
往日程興還會回應她一兩句，可這回，程興只當做沒聽見，根本連回應都不回應，指揮著人就是要拿東西，有點要抄家的架勢了。
劉三橫慣了，怎么可能乖乖看著？
“姓程的，你來真的是吧，這是要翻臉？就因為我賣了地，可我賣地還不是為了保住你們，不給唐家人占了便宜去！”
他又沖著那些人吼，“我看誰敢來動我劉三爺的家！你們想清楚了，誰來動我，我記著，早晚要報仇！”
想要上前來的人都縮了，抬眼看著程興。
“去，我看他敢動誰，今天辦完這件事，老爺我重重有賞！也不用怕他是親戚，很快他就不是了！”
課件是真惱了，下人見老爺意志堅決，也繼續往里面。
“我拿的都是我自己的東西，告到天邊去也沒錯。一個管事，還把主人家的東西當成自己的了不成？”
程興背著手冷笑，他心里是冰雪一般涼了，他最看重的女兒這么對待他，這些親戚還比女兒更遠一些，又憑什么算得上自己人呢。
“老爺！”
程太太想要說什么，見丈夫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一言不發，心里面也虛的很，不敢再多說。
場面一度鬧得十分難看，甚至打了起來。
而這也暴露了劉三的家底兒，一個季度上交給程興的才一千塊現大洋，可劉三書房里的錢就有幾千塊！
且不論是賣了多少地的錢，平時肯定也沒少貪污。
程興一直都知道劉三不是很干凈，他貪小頭，只要能給他管好事就行，可現在看來，人家拿的是大頭兒！
他這個主家才是小頭兒，怪不得劉三敢把產業當成自己的，想賣就賣，想怎么處置根本不用和他打一聲招呼。
“給我抄！”
程興暴怒厲聲喝道，“劉三拿了我的，都給我吐出來！”
“這是我們老劉家的，你憑什么抄！”
劉三去廚房拿了把刀，橫在胸前，“媽的今天不見血，你們當我劉三是好惹的！”
劉三家的也一頭往上撞，“殺人啦！蒼天吶大地呀，我們本本分分的招誰惹誰了呀，自家妹夫受了氣往我們頭上撒，要殺人啦！”
程太太嚇壞了，縮在一旁，她真的沒想到自己哥哥能這么有錢。
她攢了好久才攢了五百塊，哥哥書房里隨便一搜就是幾千塊，家里一年底下收成才多少啊。她不傻，算的過這筆賬，越算越心驚。
一時之間并不能善了，程興氣死也沒用，他也不敢沖著那刀子過去，只好收攏了書房里搜出來的東西。
“從今天起，你跟我程家沒有關系，你也不用管事了，我會派新管事去。”
他又沖著劉素素說，“你既然一心想著你娘家兄弟，那就多在這兒住幾天，不用著急回去。”
說完，程興帶著人和東西就走了。
劉素素著急呀，這是把她撂在娘家不管了嗎，殺千刀的，沒良心的。
猶豫間，程興的馬車已經走了，劉素素錯過了最好的機會，她緩緩的回過頭，對上了拿著刀子的劉三。
“妮兒，今天這筆賬，我肯定要找程興算的。”
劉三陰惻惻的威脅，“看見沒有，程興不打算要你了，你往后是怎么打算的？”
“那、那哥你有什么想法，你說，我聽著。”一般劉三這種語氣說話，心里肯定是有主意要害人了。
劉素素從小看著他哥這樣，自然了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男人在劉家攪了個天翻地覆，人又走了把她拋下，她現在連大聲說話都不敢，自然要伏低做小。
“依我說，反正子龍也要被程興改姓，你也早晚被休，干脆咱們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為強！”
劉三手里還拿著刀，他做了個殺頭的手勢，嚇得劉素素忍不住叫起來。
劉三家的在后面拉著她，“妹子，你也看見了，你男人是想讓咱們劉家沒有活路啊。等到那程興出了事，家產都是你和子龍的，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你哥哥也都是為了你著想，你好好考慮考慮。”
“嫂子，可……真的要害了他嗎？”
劉素素雖然虛榮又短視，但她的畢生愿望就是當個闊太太，有男人在前面遮風擋雨，她只需要享福就好。
可現在，程興是真的不想要她了。
原來沖她發脾氣哪怕動手打她，還是愿意和她商量事兒的，可現在，瞧她一眼都不瞧了，就算看著，那眼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沒想到男人都不要你了，你還在這里舍不得呢。妹子你可真長情，行吧，不對他動手，等著他先休了你，到時候你回娘家過咱們的窮日子，也是沒法子的事！”
劉三家的口氣立刻變了，連說帶譏諷的。
“你整天呆在家里人都呆傻了，程興早就在莊子上養了小戲子，不但自己去，還會帶著其他老爺一塊去快活呢！”
“什么？他養小戲子？”
劉素素驚了，她千防萬防，沒想到程興這么對她。
倒也不是非想要男人對她忠心，只是在這個檔口，聽到這個消息，效果來得格外好罷了。
“哥，你怎么不和我說？這種事兒你也瞞著我？！”
劉素素不傻，劉三管著莊子，有什么風吹草動肯定知道，更何況是莊子上養了個如花似玉的小戲子！說不定劉三自己都去偷吃過！
嫂子怎么知道的，還不是劉三說的，可她這個妹子反倒靠后了，都瞞著她。
“哥還不是為你好，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回家和他鬧一場？你敢鬧嗎，還是你去把那小戲子賣了？你敢嗎？你都不敢，那你知道了除了傷心難受，還有什么用，不如不知道的好。再說了，男人花心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要不花心怎么會上了你的床。”
劉三把菜刀放回去，“快點近來，咱們合計合計，總不能就這么一敗涂地。”
他憑本事掙得錢，程興說抄就抄？
看錯人了，他劉三可不是唐家那幫子老弱病殘。
“哥，你老實告訴我，除了小戲子還有沒有別的？別再哄我了，說實話。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不愧是劉素素，都火燒屁股了，關注的還是她男人的事兒。
“有，多的是，你來，哥慢慢講個你聽。”
……
程興帶人抄了劉三的書房，收獲不少，他往回走的時候突然想到了劉三之前說的。
能賣的賣了，不能賣的禍害了……
心頭涌起十分不詳的預感，“等等，咱們去莊子上看看。”
“老爺，現在趕到莊子上天兒都晚了，不如明天再去，其實老爺不說我也想跟老爺說的，您有空還是把莊子都巡查一遍吧，哎。”
“怎么說，仔細說來給我聽。”程興心里一緊。
“您那位舅爺，實在是了不得的人物，凡是租了咱們家地的，他就騎在人家頭上作威作福起來，莊戶人家也有略微長得好些的女人，他看上了就要弄到手，但有不從的就被他整的很慘，弄散了好幾家了，還有個婦人跳河了。”
程興嚇得臉色都變了，“都弄出人命了？怎么沒人告訴我？”
“誰敢說呀，劉三放出話來，誰要敢惹他劉三爺，他讓那人在津南混不下去，再者說原本也有跟老爺說的，老爺也只是不輕不重的罵了他兩句，又或者罰他幾下，回頭他還是管事，大家也都看明白了不敢再說。”
聽見小管事這般回話，程興早已驚出一身冷汗。
“你把現在得用的伙計都叫來，給我擬個名單，務必不能要跟著劉三作威作福的，明天你跟著我一塊去巡查莊子。”
那小管事往常在劉三手底下也吃過虧，不過他機靈，凡事都捧著劉三，這才沒有被整。
只是有劉三在頭上，他也爬不上去，這回主家出了事，他是全程熱心的打聽著，見著老爺要用人，第一個沖出去，果然老爺是鐵了心要整治劉三，說不定連太太都要不中用。
正是他顯身手的好時機，他連忙答應著，回頭就通知了和自己平時關系不錯，也都看不慣劉三的那些伙計，打算跟著老爺大干一場。
……
張府內，張老爺終于醒了。
他看著眼淚漣漣的太太，口齒不清的問，“兒……兒……兒子。”
張太太不敢說兒子的事，只推脫道，“他在外邊忙著呢，你說倒下就倒下了，可讓我們怎么辦呢，幸虧家里還有兒子，不然我就要哭死了。”
外面傳來一陣笑鬧聲，張老爺明明聽見了，張太太卻連忙走到門口。
“哪個丫頭這么沒規矩，都安靜！”
嘴里一邊訓斥著丫頭，一邊沖著下人打招呼，讓人把少爺給弄到后院去。
張為民眼睛上系著一條手帕，正抓著一個丫鬟摸，“哎呀，這個妹妹身上好香啊……”
張太太臉都綠了，殺雞抹脖子似的沖著婆子丫頭們使眼色，大家出動很快把少爺的游戲挪到后院去。
少爺本來的游戲就在后院，這些丫頭們哄的少爺開心，得意忘形了，一不小心跑到這邊來了。
張太太心頭憂慮，也能理解兒子的心情，放縱幾天就隨他吧，哪家的少爺不花心呢，只要兒子高興就行。
這也是她最近容忍程玉芬的原因，沒其他的，因為程玉芬能哄兒子高興。
她回過神坐在老爺床前，對上明顯是問詢的眼神，笑著和他說，“兩個不懂事的小丫頭，看見園子里的花好看，掐花玩兒呢，一時又爭論起來，吵了兩句嘴，我已經派人訓斥了。”
后院的程玉芬早就抱著手臂冷眼看著那兩個丫鬟，眼神里流露出不符合她年紀的陰沉。
“為民哥，為民哥你在哪哎呀！”
她見到張為民到這邊來，連忙解開脖子下的兩顆扣子，一下子跌倒在他懷里，順勢就拉著他的手往自己那里放。
張為民一摸覺得不對，知道是程玉芬在搞怪，也不摘掉眼睛上蒙的帕子，反而就勢動作起來。
這倆人突然的行動，看的丫鬟們面紅耳赤心驚肉跳，不敢再停留，都瞧瞧的離開了。
程玉芬得意的看著她們的背影，口中嬌聲喊。
“為民哥，你真討厭，人家都要羞死了！”
果然，丫鬟們對視一眼，都走的更快了。
丫鬟有野心是一回事兒，光天化日之下跟少爺……就是另一回事了。
人最基本的羞恥心誰都有，也不是那么好突破的，那程玉芬好歹也是大家出來的小姐，原來少奶奶的妹妹，可現在看來，竟然比窯子里的窯姐兒還要放得開！實在是令人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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