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蘇使者團到來時,北羌王后,原先的靖武公主朵顏娜珠,正和十歲的長子焰青輝吵架。
焰青輝年紀雖小,個子卻很高,已長到朵顏娜珠肩膀。架勢也很足,腰間挎著鋒銳的彎刀,背上背著能射大雁的弓箭。
怒氣沖沖地質問朵顏娜珠,“阿娘,你到底在等什么,為何還不下令進攻?”
朵顏娜珠皺眉道:“焰青輝,你是不是忘了?咱們舉兵,為的是救你阿父,不是真要與大蘇開戰!”
焰青輝忍無可忍,叫道:“他哪里用我們救?您沒聽說么,他將玉羌王印獻給大蘇皇帝,得了個寶印將軍的封號!”
將軍們都說,他的父親背棄了玉羌,背棄了母親。
有父如此,他深以為恥!
朵顏娜珠:“這定是大蘇的陰謀,為的是離間你阿父阿母!”
那日宋安豪說自己早已成親,家中有原配發妻,她很憤怒,但再憤怒,也還是愛著他。
她也沒有立場阻止宋安豪回中原尋找原配。
將心比心,苦守十三年的林雪楓也是個可憐女子。
接回林雪楓之后要怎么辦,她還沒想好。
正痛苦糾結著,忽聽安插在大蘇京城的探子回報,宋安豪被江越鋮抓到軍營執行軍法,打得不成人樣。
她一急,就聯絡了周邊幾個小國,兵壓大蘇北境。
但前幾日,探子又傳消息回來,說是宋安豪主動獻上玉羌王印,被大蘇皇帝冊封為寶印將軍,還賜了黃金和宅第。
如果是真的,此舉就將她置于難堪的境地,甚至無法收場,以后在北地也難以立足。
可她不信。
她與宋安豪恩愛十三年,為他生兒育女,他不會這么絕情。
焰青輝跺腳,“唉,阿娘,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宋安豪,他是玉羌的叛徒!”
朵顏娜珠大聲強調:“他是你的父親!”
焰青輝冷笑不語。
小時候,他很喜歡父親,但父親對他很冷淡,看他的目光盡是嫌棄厭惡。
后來他才知道,父親不喜歡他,是因為覺得他長得像外公。
也就是說,父親也不喜歡外公。
焰青輝想不通,父親怎么能不喜歡外公呢?外公沒有兒子,本來可以從族中過繼,但他沒有那么做,而是將王位傳給了父親。
所以,父親憑什么不喜歡外公?
這沒道理!
表面上,父親還裝得對外公十分尊重,每逢忌日,都隆重祭祀。
可祭祀過后,總要找理由處罰他。
母親說嚴父出俊才,父親對他嚴厲,是為了他好。
但他知道不是的,父親處罰他,純粹是因為討厭他。
之后,焰青輝又得知了父親在中原還有親人,母親、妹妹、發妻。
朵顏娜珠為此而痛苦,焰青輝感受到的卻是恐懼和不恥。
一個本應頂門立戶的大男人,十三年不回家、不傳信,把親人忘卻于腦后,這太可怕了!
他的心,得冷成什么樣?
焰青輝自問做不到。
不管為了什么,他都不可能拋棄親人那么多年。
呵呵,難怪父親不喜歡自己,因為自己沒有繼承他的冷血。
還有獻印一事,他難道不知道,這會給母親多大的打擊么?他們兄妹,也會被人嘲笑。
他知道,可他還是接受了大蘇皇帝的冊封。
也許是為了保命,這個無恥的膽小鬼!
焰青輝想把這些掰開了、揉碎了,一條條說給母親聽,好讓她對父親死心,可看著她紅紅的眼圈,又說不出口。
正當此時,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焰青輝一怔,他們現在軍營帳篷里,這聲音怎么弄出來的?
七殺丟下手中的木板,掀開厚厚的簾子走進去,笑道:“小嫂子,大侄兒!”
禮儀刻在她的骨子里,無人通傳,便必須敲門。
就算沒有門,也得制造敲門聲。
朵顏娜珠大驚:“你是誰?”
焰青輝警惕地握緊了彎刀,站到母親身前。
軍營里進了不明身份的人,卻無人示警。侍衛們是被她殺了,還是被她收買了?!
七殺:“還沒聽明白么,世上有誰會稱你為嫂子?”
大蘇使者團駐扎在北軍大營三里外,給朵顏娜珠遞了信,約她明日商談,她也同意了。
但七殺覺得,有必要跟這位小嫂子先聊一聊,便連夜來了。
遠遠的,就聽到了這母子倆的對話。
不出她所料,朵顏娜珠像林雪楓一樣,被宋安豪迷惑了,這個時候還對他抱有幻想。
但焰青輝這個大侄兒,好像是個明白人,怪有意思的。
001:“小狼崽子,眼里閃著綠光!”
七殺:“只要不像宋安豪,就是個好孩子。”
朵顏娜珠反應過來,驚道:“你是安豪的妹妹,湘兒?”
七殺:“難為他還提過我。”
朵顏娜珠有點尷尬,安豪提得最多的是林雪楓和婆婆,只提過一次小姑子。
如果不是她對他上心,記著他所有的話,大約也不記得小姑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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