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隋主沉浮 > 第198章:蕭家立場
  一萬八千多名寒士的游行請愿,在大興城引起了軒然大波,有人喜歡、的人反感,有人贊同、有人反對,但更多的人只是當做談資來談。

  寒士的游行很快就得到朝廷回應,朝廷為了平息寒士的怨氣,將主張禁書的“四賊”及其黨羽盡數罷黜為民,免去眾人一切職務。與此同時,受寒士“挾制”的楊堅未免事態進一步擴大,“被迫”擴編太學學子數量,從七十二人名學子,擴大到了五千人;并承諾從示威學子群中招生。此外,楊堅又緊急任命大儒薛道衡為國子學祭酒,任命盧楚、韋津為國子學司業,主管國子學及招生事宜。

  薛道衡、盧楚、韋津雖然盡皆出自名門望族,但是他們是純粹的大儒,一直與劉炫、劉焯等大儒請求楊堅恢復學政,在寒門士子之中擁有極大的名望;他們三人任職,令寒士們倍受鼓舞。

  雖然全城仍熱議此事,但是已經和楊集無關了。實際上,世家門閥、文武百官也知道楊堅是這起事件的幕后推手、支持者,而楊集不過是文教的先鋒官罷了。只不過皇帝素來是各大政治勢力的利益分配者、平衡者,是以有什么事,世家門閥、文武百官都不會去找皇帝什么麻煩,而是將目標對準某項制度的先鋒官、支持者。也就是說,利益受損的群體,會把這筆賬算到楊集的頭上。

  他楊集現在直接跟天下世家對著干,挖掉了人家的根骨基業、斬斷掉人家的立世之本,還以公布犯官名單的方式狠狠的黑了博陵崔氏一把。

  崔氏日后不管怎么補救、怎么處置那些犯事子弟,都挽回不了損失掉的名譽。畢竟犯官屢屢更名上任、屢屢犯事的作為實在太惡劣、太卑鄙了,他們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以后誰還相信?誰能保證他們日后不會故伎重施?

  楊集也知道自己跟崔氏的恩怨,不可化解了,但是在仇人滿天下的情況下,如果出現一個格外突出的仇人,其他仇人未免自身利益受損,想必很樂意兩者斗得兩敗俱傷,若是其他仇人紛紛選擇坐山觀虎斗,楊集反而壓力大減。

  楊集始終把自己定義為一名武將、地方官,對于朝堂上的紛紛擾擾、風云起伏,他向來是懶得管的,若非楊堅、楊廣派人來讓他上朝,連早朝都不上。不過因為他處于新婚時期,楊堅和楊廣也沒有派人前來打擾。

  點了一把大火的楊集在接下來的兩天時間里,躲在了家里、足不出戶;白天與新婚嬌妻攜手漫步于宅第之間,到了晚上自然是恩愛纏綿。

  婚后第三天,楊集和蕭穎這對新人起了一個大早,洗漱完畢,便準備回門。

  楊集和蕭穎的婚禮本來是安排在八月份,但是楊堅被張瑾激怒之下,不僅頒布了一連串軍事任命,還把楊集的逼視提前了,目的是讓楊集早點回涼州坐鎮。鑒于時間的急迫,便把回門定在了婚后第三天。

  回門是婚禮的最后一步,一般是婚后第三天、第五天、或是一個月。一方面是新娘對含辛茹苦養的父母、兄嫂表示感恩、感謝,另一方面也是夫家對女方家的尊重,感激女方幫助男方養出一名優秀的媳婦。

  準備就緒,楊集和獨孤敏、蕭穎、蕭婉,以及代表楊家家主的宗正寺少卿楊溫的便帶著長長的車隊來到蕭府。

  按照習俗,娘家在回門當天必須設宴請客,以示慶賀,同時是讓新郎和父母認識新親戚。今天蕭府也是大擺筵席,不僅在京的族人都要上門,而且他們的親家也都登門來慶賀、朝中官員也紛紛派人來送禮,以示對蕭家得佳婿的慶賀。由此也可見蘭陵蕭氏對楊集這個女婿重視、對楊家這門親戚和尊重。

  蘭陵蕭氏自從梁武帝蕭衍在“侯景之亂”中餓死之后,先后當了侯景、王僧辯和陳霸先的傀儡,當南梁正式被陳霸先建立的南陳取代之后,便被誅殺一空,只有遠在江陵的蕭繹等人逃過了一劫,于是蕭繹在江陵建立了后梁政權,建國之后,立即率軍攻打梁武帝蕭衍之孫、昭明太子蕭統之子蕭詧,當時的蕭詧岌岌可危,只好向當時的西魏稱藩、請求西魏出兵,令西魏政權令大將軍楊忠出兵,楊忠攻破江陵,殺光了梁元帝蕭繹一脈,得到西魏幫助的蕭詧建立了西梁政權。

  至此以后,以蕭詧為首的蕭統這一脈,正式與楊家建立了友好關系。當楊堅建立了大隋王朝,梁末帝蕭琮順應大勢、去除國號,遷入大興定居,并受到楊堅的厚待和重用。

  然而以蕭琮為首的蕭家在大隋官場的地位十分尷尬,為了家族命運著想,他們十分克制安分,不敢有多大的政治訴求,若非蕭玚是帝婿,恐怕蕭琮也不讓他當這個檢校兵部尚書,正因如此蕭家總體實力在逐步衰落。這其中固然有蕭氏克制的原因,但尋根究底,還是蕭氏后繼無人。

  這一代除了家主蕭琮、蕭玚、蕭瑀三人,余者皆是碌碌無為之輩,而后一輩的年長者除了知道吟風弄月、舞文弄墨,什么本事都沒有。

  倒是蕭琮的姐妹都覓得了佳婿,除了長姐早年所嫁的王袞比較不行之外,一人嫁給了竇氏新主竇威、一人嫁給了楊廣、一人嫁給了北周八柱國之一的侯莫陳崇之孫侯莫陳毅;如今連蕭巋最小的女兒蕭穎也庶升嫡,嫁給了大隋衛王楊集。

  蕭府一大早便打開了正門和兩個側門,家主蕭琮聽說新人將至,便帶著族人在廣場之前等候。當楊家人下了馬車,他帶著族人迎了上來,領著楊集和蕭穎向蕭夫人這個長輩下跪行禮。

  蕭夫人將女兒、女婿一一扶起,見女兒蕭穎素面朝天的臉蛋粉潤透紅、鮮嫩嬌艷,猶如抹了一層粉似的,比出嫁之前更美幾分;她也是過來人,焉能不知此乃受到滋潤之后的嬌態?

  氣色如此之好、眉眼又蕩漾著水潤嫵媚,這顯然就是備受恩寵的結果,蕭夫人身為母親,自然是欣喜安慰。

  蕭夫人伸手將女兒拉到身邊,附耳低聲問了一句。

  蕭穎應了一聲,便垂下了頭去,精致的下頜差點埋進挺拔的胸膛里,臉上更是云蒸霞蔚一片艷紅,羞不可抑的微微頷首。

  蕭夫人笑嗔道:“都為人婦了,怎么還這般靦腆呢?”

  說著,便欣喜的看著俊美瀟灑、英武不凡的女婿;和聲說道:“你們都是好孩子,只要你們夫妻和睦美滿,就是我們這些長輩的最大安慰。”

  蕭夫人對楊集這個女婿滿意到了極點,不僅是因為女兒覓得佳婿,而且兩家這一次聯姻,使她在蕭氏地位從一個小妾提升為蕭巋的媵妾,固然沒有什么權力,但是生活條件卻翻了無數倍,如果女兒所嫁之人不是楊集這個親王,她是絕對不會有這個榮耀的。

  等他們見禮完畢,蕭琮從一名侍女手中的托盤內取出一只玉盒,由蕭夫人遞給了楊集:“這是我給你的小小禮物,里面宣筆、徽墨、宣紙、歙硯各一,希望你不僅以武安邦、也能以文定國。”

  蘭陵蕭氏詩書傳家、知書達禮,蕭夫人送給新婿之禮看似寒酸,但誰都知道這套筆墨紙硯意義重大,飽含了長輩的美好祝愿。

  楊集鄭重行了一禮,然后接過玉盒,恭恭敬敬的說道:“多謝岳母大人之禮,小婿銘記在心。”

  蕭穎又帶著楊集向兄嫂們一一躬身行禮,這意味著楊集正式成為蕭家女婿了。等他們夫婦行完感恩之禮,雙方長輩又一一見面行禮。

  “進門禮畢,大家請!”蕭琮團團行禮,帶著一行人進入蕭府,過了影壁和前院,蕭夫人和蕭家女眷帶著獨孤敏、蕭穎、蕭婉等楊家女眷去后院敘話。

  楊集和楊溫則是跟著蕭琮等人進入正堂,與蕭家親戚一一相見,好在蕭家除了蕭夫人這個岳母,也沒有什么長輩了,所以楊集這個蕭家新婿倒也不用下跪行禮,

  在正堂聊了一下家長里短,蕭琮便將楊溫和其他客人弟弟蕭璟和子侄們,他和蕭玚則將楊集帶進了自己書房。

  婢女上了茶,便關門退下。

  蕭琮捧著茶盞,示意楊集也喝,然后抿了一口,笑著說道:“此茶是太子妃從宮中帶入了蕭家,據說是文會所創。這茶湯清新雋永,較之以往的煮茶的確倍增雅致,茶葉產自巴蜀,文會不妨嘗嘗看。”

  楊集頷首謝過,捧起茶盞飲了一口,味道倒是不錯,但是他比較喜歡喝濃茶,此茶與他的品味比起來,卻是清淡了一些。

  他將茶盞輕輕放到幾案之上,便靜聽下文。

  蕭府今天賓客盈門,而蕭琮和蕭玚卻把自己帶來了書房,顯然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蕭琮和蕭玚也放下了茶盞,蕭琮開口道:“文會,既然已經是一家人了,我們有些話想開誠布公的與你談談。”

  楊集笑著說道:“我這個人也比較喜歡直來直去,如此最好不過了。”

  “嗯!”蕭琮點了點頭,說道:“蕭氏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其實我本人不太主張我們這代步入大隋官場。同文(蕭玚字)能夠當上檢校兵部尚書,完全是圣人的意思,他尚蘭陵公主,算是半個皇家人,當這個官倒也無妨。可老七時文當官,問題就大了。”

  楊集笑著問道:“時文兄才華橫溢、剛正不阿,我覺得他挺好的。兄長怎么覺得他就有問題了呢?”

  蕭琮頭疼道:“他有才學、有能力不假,卻有著又硬又臭的脾氣,這種人做學問尚可,要是踏入官場,遲早會吃大虧。。他在你麾下任職這么久,你應該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

  楊集說道:“時文兄確實是一個十分較真的人,他的眼里根本容不下半點沙子;實不相瞞,我有時候也蠻受不了他的。”

  “既然文會也這么想,那就好辦了。”蕭琮向楊集說道:“時文才氣高,但是他到底欠缺了一些規矩、心氣也傲了一些,若是我們沒有現在一層關系,留在繼續涼州倒也無礙,但是你和他現在成了一家人,情況就不一樣了。你去了涼州以后,立即找個由頭把他貶了,省得他未免給你、給蕭家闖下天大禍事。”

  楊集說道:“時文兄確實有些不通情理、不講情面,不過正因如此,顯得尤其的難得。太子有朝一日,定然會重用于他。兄長過慮了。”

  旁邊的蕭玚蹙著眉頭道:“文會你重擔在身,如果他得罪同僚,與同僚起了嫌隙,那你當真是里外不是人了。關鍵是我們擔心他壞了大隋的西域大計。”

  “我麾下的人,其實都是這一類,個個都是認理不認人的貨色。”楊集擔心蕭瑀這面盾牌搞丟,便說道:“時文兄桀驁不馴、缺少圓滑,也確實很在官場上立足。但是他如果進了京城,太子肯定將他升為京官,到時候得罪的大人物就更多了。”

  蕭琮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十分頭疼的問道:“依你之見,又當如何?”

  “我認為繼續在涼州任職比較好。”楊集說道:“我大隋是一個尚武的王朝,沒有足夠的軍功,連相國都當不了。同文兄這個檢校兵部尚書管的都是物質、戰后撫恤等雜務,實際上并沒有多少實權。只要軍功素著、文武雙全的段文振熟悉軍務,兵部尚書非他莫屬,而同文兄這個檢校尚書自然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到時候恐怕就會轉向閑職一般的九寺卿,這對蕭氏并沒有多大幫助。另外是蕭家后輩過于偏向文道,吟詩作對或許是一等一的好手,但卻沒有什么實干之才,這對于大隋、對于蕭家都沒有什么好處。”

  “文會所言極是。”蕭琮和蕭玚相顧一眼,點頭贊同。

  “涼州總管府現在軍政兼備,但名義上還是以軍事為主,時文兄法曹雖然亦是文官,但是他也比較傾向軍法這一塊,他在清除不法軍官之時,一樣深受底層士兵愛戴,軍隊這份擁戴可不是每個文官都能獲得的,若他做得好了,相當于擁有一股不可小覷的無形力量,且與同文兄文武相和、彼此呼應,好處良多。”楊集繼續說道:“關鍵是涼州士兵桀驁不馴、涼州民風彪悍,軍民都只服從強者能者。我覺得這便是磨平時文兄傲氣的天選之地。”

  像蕭瑀那么好的擋箭牌,楊集怎么舍得拋棄?

  蕭琮想多了。

  “兄長,小弟認為文會說得不錯。”蕭玚向蕭琮說道:“時文在京城只會七不服八不忿、懟天懟地。這種桀驁難馴的家伙就應該丟到邊疆好生打磨一番,而不是將他領回京城給家里惹麻煩。”

  “也罷。”蕭琮略作沉思,又向楊集問道:“寒士這兩天鬧得厲害,許多支持禁書令的官員都被寒門士子堵住了家門。莫非圣人真要對世家門閥斬盡殺絕不成?”

  “其實并非如此。”楊集搖了搖頭,昧著良心說道:“活字印刷術、油墨、書籍大行其道,圣人不過是借勢給寒士打開一條求學坦途而已。但就算寒士學有所成,又有什么用呢?你們看朝堂內外、文武大臣,哪個不是世家門閥中人?這些人又怎么可能給予寒士入仕坦途?世家門閥當局者迷,才走了‘禁書令’這步臭棋。所以現在的一切,完全是那些人緊張過度、咎由自取。”

  時下政策算得上是相當溫和了,如果楊廣上位,以他之剛烈霸氣,一旦讓他感覺到朝局不在控制之內,一旦世家門閥敢聯合起來發起抵制,真以為楊廣不敢殺個血流漂杵、橫尸枕籍?

  這貨連借敵人之手消滅關隴貴族中堅之力的辦法都想得出來,這天底下哪有他不敢干的事?一旦楊廣發起瘋來,后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楊集不認為世家門閥看不清楊堅、楊廣的為人。這些門閥世家的自私與皇帝有得一比,只要他們覺察了屠刀降臨,讓他們跪著吃屎都行,忍辱負重算個屁呀!

  到了事不可為之時,士族這個“文明”的政治勢力雖然不會明著對抗皇權,但是喜歡在暗地里搞一些陰謀詭計,要么是毒死皇帝另立新君;要么聯手扶持一個代表他們利益的傀儡皇子為帝,將強硬皇帝立下的政策一律廢除;要么就像史上那般,扶持盧明月、高士達、張金稱禍亂天下。

  至于關隴貴族這種軍權在手的政治勢力,就直接多了;要么像宇文氏、高氏、楊氏這般改朝換代,自己當皇帝;要么干脆像李淵父子那樣,直接勾結突厥血洗中原,將敵對勢力擁有的一切砸爛。

  總之一句話:世家門閥什么都可以指望,但是別指望他們有底線。

  對于楊集的回答,蕭琮嘆息一聲,直言不諱的說道:“話是這么說,但是文武百官、地方官員多是出自世家門閥;寒門士子、寒門武官太過微薄,尚未撐不了一片天空。故而,我認為大隋王朝陷入了相當危險的‘青黃不接’的階段,一旦所有人聯手起來反對,定會動搖大隋根基。我蘭陵蕭氏和皇族是榮辱與共、不可分割的關系,自然不希望大隋走到那一步。希望文會好生勸勸圣人、太子,未來最好溫和一些,若是太過霸道、急切,恐怕適得其反。”

  “我盡量吧。”楊集為之苦笑。

  世家門閥的確是掌握了大隋王朝的絕大多數資源,就連楊堅這頭老猛虎很多時候都要對他們卑躬屈膝,不敢采取霸道的手段予以清除,卻不代表世上離開他們就不轉了。

  以后的大隋王朝還得楊廣的施政方針,如果楊廣順著楊堅鋪好的路,以溫和的手段一步一步攻城掠地,大隋王朝或許會出現區域性的大動蕩,但有寒門、百姓為盾的大隋王朝和皇族,絕對不會走到二世而亡的慘景;如果楊廣像史上那般急功近利、好高騖遠,結果就難說了。

  “就這樣吧,外面酒宴已備好,咱們入席,今日定要不醉不歸才行!”蕭琮已經表明了蕭家的立場,以及建議,便不再多說了,起身邀請楊集返回正堂。

  “客隨主便,兄長請。”楊集亦是笑著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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