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隋主沉浮 > 第231章:兒子,我們有救了
  “唏律律”手中韁繩一拉,悍馬在韁繩拉扯的力道下,前蹄高高揚起,楊集目光落在遠方不遠處,那是一條水勢湍急、滾滾東流的大河。

  “大總管,前面那條大河就是白水了。”涼州禮曹韋云起用手中的馬槊指著那條河,朗聲介紹道:“白水又叫桓水,發源于西傾山,以西北流向東南的方式越過洮州南部、宕州中部,到了武州復津縣,直接向南,乃是我大隋一條十分重要的河流。這條河流水勢湍急、常年川流不息,即便是在最寒冷的冬天也不會凍結。它在洮州境內,向北方凸出了近百里,從而成為南岸的合川縣天然‘護城河’。而合川縣名義上屬于大隋洮州管轄,但自漢以來,就一直是羌人的天下,如今也是黨項聚集地。”

  楊集聽完韋云起介紹完了白水,指著遠方黑黝黝的山勢,問道:“那就是西傾山了吧?”

  他這幫屬下,拋開出身等因素,一個二個都是文武雙全之輩,一個二個都能上馬治軍、下馬治民,在這個共同點之下,又各具特色、個性鮮明,比如說他的舅子蕭瑀和虞世南、楊善會、李大亮都是悶騷型的典范,俊秀瀟灑、文質彬彬的外表之下,是爛到了骨髓里的壞水。

  眼前這個韋云起的性格和蕭瑀等人截然相反,雖然也是又陰又損,但他是一個很會聊天的人,只要你不打斷他,他能夠一直說、一直說下去;而且他所說的話有理有據、邏輯充分,哪怕是假話也能讓人不由自主去相信他,正是得益于他的存在,所以涼州總管府管轄范圍內的幾十萬名羌人、胡人、粟特人紛紛燒了山寨,高高興興接受官府的打散分居政策。

  韋云起對付境內少數民族的辦法其實就是“改土歸流”,一方面鼓動百姓造酋長們的反,然后讓州兵順應民心去搞死酋長和他的嫡系,另一方面是以成功的案例迫使酋長帶領部落投誠。整個過程中既要用兵,又不專恃用兵,以武力相震懾,力爭用政治手段來解決。

  比起“改土歸流”,他們這里做得更徹底的是把“酋長們”的“子民”一律打散,然后讓這些“子民”分居于各個州、各個縣。有效的避免了新一代“酋長”的滋生,減少了叛亂因素、加強了官府對少數民族的統治、促進少數民族百姓繁榮富足,同時也能縮短民族大融合進程中所耗的時間。

  “正是西傾山!”韋云起說道:“只不過羌人向來稱之為黑山。”

  “哦!”楊集點了點頭,認真的打量起了這附近的地形。

  這一段白水河面只有六七丈寬,但水勢十分湍急,而且對岸高出這邊四五米左右、被常年奔流的河水沖刷得十分光滑,想要從北岸搭浮橋過去幾乎是不可能的,雖然不如黃河、長江等天塹,卻這里卻勝在險峻。

  跨過白水的幾座橋也被抽走了板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橋墩,雖然可以從這邊架過去,但是挖得與這邊持平的對岸卻是箭塔林立,扶搖直上的臺階盡頭是一個個石制寨門,堅固得如同要塞一般,雖然沒有什么城墻,但高于這邊的地勢擺在那里,比起城墻更加堅固。

  不過也可以先用弩箭壓制對岸箭矢,然后搭建浮橋跨過對岸,但強攻的傷亡定然高得出奇,而且在橋墩上游的岸邊還放了一根根圓木,這些圓木不僅是滾木,而且一旦滾入河中,能借助湍急的水勢把橋墩生生撞斷。

  第二個辦法是在下游設壩攔河,同時把這邊的堤壩修得與對岸一樣高,當河水抬升之后,這條天塹就會變成一片平坦,然后利用連環船、連環木排把軍隊投送過去。不過這樣做的費時費力不說,而且危險性還很高,搞不好的話,這個豆腐渣工程一旦垮塌下來,會把下游淹成一片澤國。

  第三個辦法,也是最簡單、最省時、最省力的辦法,那就是在上游擇地渡河,在對岸建立一個灘頭陣地,然后沿著河岸殺下來。

  至于第四個辦法則是挑動內部矛盾;畢竟堅固城堡,往往是從內部攻破的,而且黨項羌是個部落聯盟,它具備挑撥離間、分而化之的條件。奉拓跋寧叢為首的勢力或許愿意和大隋王朝死磕到底,但其他勢力未必肯為拓跋寧叢殉葬。要是以威逼利誘的方式收服其中一兩支,要攻破黨項羌就容易多了。

  想到這里,楊集便將目光看向了韋云起,問道:“韋禮曹!我記得不錯的話,黨項是由十大部落組成,我認為他們既然不是一部,有紛爭也是在所難免的,真實情況是不是這樣?”

  “正是如此。”韋云起點頭道:“黨項十部分為三大勢力,首先是以拓跋寧叢為首拓拔氏、費聽氏、米擒氏、頗超氏,這四大部落以聯姻、結拜兄弟的方式同進同退、患難與共,他們獨占黨項羌五成人口之多;大總管在渭州消滅的軍隊,有七成是他們的子民;其次是以野利沾為主的野利氏、往利氏、細封氏,他們占三成人口左右;第三方勢力是黑羌、雪山羌、白水羌三大部落,他們是土生土長的羌人,但是在面前兩大勢力的步步蠶食之下,人口已經不到兩成了。”

  楊集從韋云起的介紹中聽出了三大勢力的區別,問道:“本土勢力之所以干不過人家,是因為他們沒有一個出色的首領嗎?”

  韋云起點了點頭,接著便將自己所知的情報一一道來。

  原來黑羌、雪山羌、白水羌是這里土著;論戰斗力,他們的勇士是公認的驍勇善戰,稱之為冠絕黨項、冠絕西南諸羌亦不為過。但是幾百年以來,他們始終沒有出現一個統一三部的領袖。

  不僅如此,這三個實力相當的部落在漫長的歲月中,還一直在干仗,可是打了幾百年下來,最終誰也征服不了誰、誰也奈何不了誰,使得彼此的實力在干仗過程中步步消耗。直到拓跋寧叢為首的黨項七部大肆南遷,他們才意識到團結對外,但是他們一來舊怨太深、誰也不信誰;二來沒有一言不二的“掌門人”,所以他們寧愿相信外來勢力,也不信累世舊怨;而拓跋寧叢利用他們的矛盾立穩腳跟之后,便開始收拾他們了。

  不過這三個部落吃了大虧以后,也學會抱團取暖、一致對外了,但是時至今日,以他們僅剩的二成人口,根本干不過一心兼并他們的兩大勢力。

  介紹至此,韋云起眼中閃過一絲絲緬懷之色:“卑職早年游學至此,與黑羌、雪山羌有些淵源。為了游說他們響應朝廷政策、出山定居,便和他們聯絡上了。”

  他看了楊集一眼,笑著說道:“羌人生活在惡劣的環境之中,世世代代與毒蟲猛獸為伍;殘酷的叢林生活,無情的那些把無法適應的老弱病殘淘汰掉,不過茫茫大山中,卻也給予了他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食物,所以他們的主要危機并非是食物的不足,而是叢林中防不勝防的毒蟲毒草、猛獸、瘴氣、瘟疫等等。正是因為如此,使不少羌人十分仰慕漢人文化、向來漢人生活。”

  “只可惜南北對峙時期的北魏、西魏、北周皇帝只想如何利用羌人幫他們打仗;而管理這里的官府,也只想著將羌人的財富據為己有,當地方官府把他們的財富掠奪干凈,又開始索要女人了,有些官員更過分,他們壓榨不了什么財富的時候,便活生生把羌人逼上造反之路,然后再利用羌人的人頭去朝廷領賞,并以‘平定叛亂’的方式獲得升遷。這些羌人吃的虧多了,于是便患得患失了起來,他們現在一方面想融入朝廷,成為大隋的一員,但是另一方面又害怕朝廷在戰時索求無度,戰后殘酷盤剝、殺良充功。”

  韋云起摸不透楊集的此時的心思,見他氣勢洶洶的帶著大軍而來,便以為他被拓跋寧叢在渭州的伏擊激怒了,如今正準備用殘酷手段血洗黨項羌。

  雖然說黨項羌哪怕死絕了,也和韋云起沒有什么關系,但是血腥鎮壓和殺戮,必然使涼州大好局面盡數葬送,同時也使他們禮曹之前的努力盡數成空,搞不好的話,已經出山定居的羌人被嚇得跑回大山。

  正是鑒于心中的擔憂,韋云起才將羌人和以前官府的關系說了出來,言下之意是說羌人與朝廷互不信任的現狀,有很深的歷史原因,過錯并非全在羌人這一方,甚至以前的王朝、地方官府還要負主要責任。

  如果楊集知道韋云起把自己當成是一個只會殺戮的殺神,非得氣炸不可。

  作為一個穿越人士,楊集種族偏見遠遠不如土生土長的大隋人強。他敵視對象是突厥、吐谷渾、高句麗這種野心勃勃、企圖入侵大隋的種族,而不是境內的少數民族。

  在楊集的眼里,這些生活在大隋內部的少數民族,和大興城、甘州的普通老百姓根本就沒有分別,只要他們遵紀守法、接受和擁護朝廷政令,他就能一視同仁的對待。

  即便是黨項,他敵視的人群,也只是拓跋寧叢那種不安分分子而已,要殺的對象,也只是這些不安分分子和他們的子弟。

  “我只是要讓羌人融入大隋而已,并非是要把羌人斬盡殺絕;而且他們生活在窮山惡水之中,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這又有什么好的?我們讓他們下山,是為了他們好,而不是在害他們。”

  楊集相信,如果打散分居的政策落到實處,定能加快民族隔合的進程,百年之后,這涼州大地兩地再也沒有漢人、羌人、胡人、粟特人之分。

  只是韋云起所說的黨項三大勢力紛爭,顯然不是為了這個。

  韋云起聽了這番話,也控到了楊集心中的底線,頓時徹底放下心來,他精神抖擻的拱手請命:“既如此,請大總算允許卑職潛入合川縣,會一會黑羌、雪山羌、白水羌的酋長,若是能夠說服他們效忠,那么我們就能里應外合,破了黨項。”

  楊集皺眉道:“有必要冒這個險么?”

  “其實并沒有什么危險可言。”韋云起笑著說道:“大總管在渭州已經把他們打疼了、打怕了,大總管現在只要在此駐軍,以強大的兵勢威懾對岸。我相信此三部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楊集思索片刻,說道:“也好!既然你熟悉此三部,那就去試探一番。”

  “多謝大總管信任,卑職一定可以說服他們,讓他們成為我軍的內應。”韋云起大喜過望。

  “嗯!”楊集點了點頭,向旁邊的朱粲說道:“朱粲。”

  “卑職在!”朱粲面色肅然,上前行禮道:“請公子吩咐。”

  “你帶一隊精兵,護送韋士曹潛入合川縣。”安排好任務,楊集著重提醒道:“你們務必保護好韋士曹,凡事都要聽眾他的安排,絕對不可擅自作主。”

  “公子放心,卑職一定把韋士曹完完整整的帶回來。”朱粲大聲承諾道。

  韋云起感激行禮:“多謝大總管厚愛。”

  楊集拍了拍韋云起的肩膀,沉聲說道:“黨項是境內第一大勢力,在羌人部落之中擁有著強大的影響力,若是黨項出山定居,定然會產生十分轟動的效果,日后收服其他部落也要容易得多,此事便有勞韋士曹費心了。”

  “卑職明白。”韋云起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和朱粲帶著幾十名侍衛,朝白水上游而去。

  楊集將目光轉向了人影幢幢的對岸,下令道:“就地扎營,擺出強攻之勢。”

  “末將遵命。”周邊幾員大將轟然應喏,依令前去準備。

  。。。。。。。。。。。

  合川縣西北方,是黑羌的駐地。

  黑羌酋長名叫楊烈,他自小崇尚漢人文化、向往治家生活;楊烈之名,是他在為自己所取的漢名,有朝著隋楊靠攏的意味。

  作為黑羌酋長,楊烈的日子過得并不好受,他要把大量勞動成果當作賦稅送給拓跋寧叢的同時,還要把部落勇士源源不斷的送到拓跋寧叢麾下當士兵;部落實力就是在拓跋寧叢的苛捐雜稅、窮兵黷武中逐漸削弱,由此帶來的問題是部落上下吃不飽穿不暖,而部落子民也紛紛認為他幫助外人來對付自己,這讓他的威望一天不如一天。

  夾在中間的周烈左右為難,如果不答應拓跋寧叢的條件,部落子民便會陸陸續續死在各種意外之中,他為了部落子民的安全著想,只能答應拓跋寧叢一連串苛刻條件,但是這么一來,又是養虎為患,一旦拓跋寧叢這頭老虎強壯了,定然會毫不客氣的兼并黑羌。

  這個二難選擇的唯一區別,就是早死和晚死。

  “父親!”傍晚時分,一名膀闊腰圓、環眼虬髯的青年漢子步入大廳,怒氣沖沖的說道:“拓跋寧叢實在太過分了,我們當初好心收留他們,他們非但沒有感恩,反而想削弱我們、吞并我們,今日又要我們把所有勇士調去聽命,還說我們如果不答應,他就先一步滅了我們。”

  周烈嘆了一口氣,目光看著自己兒子周鐵,苦澀的說道:“這都怪我們當初養虎為患啊!如今他們勢力雄厚,我們黑羌實非他們之敵。”

  “父親!”周鐵眼中閃過一抹怒色,厲聲說道:“拓跋寧叢平庸無能,焉能打敗隋軍?父親要是再把勇士派過去幫他作戰,我們黑羌勇士就死絕了。”

  周烈聽了這話,臉上升起濃濃的后悔之色:“你說的我都知道,奈何實力不如人啊?”

  “父親……”周鐵剛想說什么,卻被一陣急促腳步聲打斷了。

  一名黑羌勇士闖了進來,將一封信交給了周烈,說道:“阿叔,寨子外面來了一隊商人,其中一個漢人自稱是你的好朋友,他說此番前來,是幫助酋長排憂解難。”

  “哦?”周烈接過信件看了一遍,眼中忽然迸發出驚喜的神采,喜不自勝的向周鐵說道:“兒子,我們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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