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隋主沉浮 > 第306章:雙王車中對
  大興城實行宵禁,每天一到晚上,大街除了巡城軍和特批的人群,其他人等一概不許通行,全城民眾都住在一個個豆腐塊般的坊內。一個坊相當一個住宅大區,外面都有兩丈多高的坊墻,皇宮正南方的三十六坊只有東西兩道門,其余各坊都有四門,這些門戶到了晚上也是要鎖門的。

  晚上落鑰的時間一到,各處鐘鼓樓就會敲響關門的鐘鼓聲,只要坊門一鎖,大興城主街道都變得冷冷清清的,人們只能在各個坊內活動,隨時時間推移,繁星點點的大興城就會變得一片漆黑。

  要說燈火通明、徹底長明的地方,自然也是有的,皇宮姑且不論,各大豪門也是如此,要么是家里大排筵宴款待客人、要么是飲酒作樂歌舞助興;而青樓妓坊更是絲竹聲聲、燕語鶯聲、載歌載舞到通宵達旦……

  所有這些都沒人去管、沒人在意,因為宵禁禁的只是夜間上街,防止的是反對勢力將兵力部署在各坊,并在同一時間沖出各坊,向皇宮發起猛烈攻勢。像現在這樣關了各坊坊門,即便有人鬧事,那也只是波及一個坊,即便有人占領坊門,攻向皇宮,那兵力也是藏在幾個坊內的兵力,影響不大。況且奪坊門也是需要時間的,就算是反對勢力在同一時間發動叛亂,那也存在相當長的時間差,這也是巡城軍、皇宮禁衛最寶貴的準備時間。至于你在家里、在坊內各里各曲怎么熱鬧,與旁人全無關系。

  一般來說,只要城門、坊門一關,誰叫門都不會再開了;不過任何一個時代都有一些人享有特權,比如說加急信使、緊急出動的軍隊、有緊急任務的大臣……而楊集,顯然就是有這個特權的人。

  武舉的比試方法,流程都已經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考官、監督官員也都如數到位了,需要用到楊集的地方基本上是沒有了。

  而他的兩名新副手分別是史萬歲、史祥,此二將皆是忠心耿耿、忠君愛國之士,不僅明白楊廣對乙榜的重視,而且乙榜經過今天的的大驅逐,使武舉乙榜成了朝野關注的焦點,兩人絕對不會在此事上弄虛作假、玩忽職守。所以楊集將軍營防務交給他們以后,便帶著一隊親兵連夜回城了。

  叫開城門、坊門,一路來到王府正門,朱粲策馬上前叫開了大門。

  楊集在燈籠光暈、雪光映照下,于府門前縱身下馬,在側身那一瞬間,眼角忽然發現門樓左側的角落里縮著一個人,他將馬韁交給一名親衛,提劍在手,上前問道:“你是何人?怎么睡在雪地里?”

  然而沒有得到回應,緊緊跟隨的張出塵說道:“公子,那人不會是凍死了吧?”

  “去看看!”楊集想了想,便邁步走近前去。借著張出塵手中燈籠的燈光仔細一看,卻是一個身形臃腫的女人,她用一件昂貴的貂絨斗篷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后抱著雙膝坐在地上,腦袋死死的埋雙膝之上,似乎是在睡覺,也似乎凍死、凍暈了。

  楊集看不到人的模樣,卻發現她的斗篷異常眼熟,蕭穎好像也有這么一件。

  旁邊的張出塵證實了楊集的猜測,只聽她很肯定的說道:“公子,這是大娘子的斗篷,大娘子在郊游之時見到裴家娘子衣著單薄,便送她了。”

  “不是吧!”楊集大吃一驚,上前推推那人的肩膀,不太確定的叫道:“裴淑英?”

  女人輕輕的“嗯”了一聲,她緩緩地抬起了腦袋,露出了潤玉一般的秀靨,不是裴淑英又是誰?

  待她看清叫醒自己的人是楊集,忍不住驚喜的叫了聲:“文會兄長!我們又見面了。”

  她一把扯下頭上的斗篷帽子,頰上一對笑渦淺淺一現,像只燕子般輕盈躍起,喜孜孜地挎住了他的胳膊,這樣的動作,若是一個小女孩來做當然無可挑剔,可兩人在大隋王朝都是成年人了,這就顯得有些唐突了。然而驚喜之下的裴淑英落落大方,優雅自然,好像如此是理所當然之事。

  楊集仔細的打量了裴淑英一眼,發現她的臉色紅通通的,嘴巴和鼻孔中都噴著一股淡淡的酒香,大眼睛水汪汪的,似乎有些神志不清的感覺。好奇的問道:“三更半夜的,你怎么跑這里來喝酒睡覺了?不怕凍死凍壞?”

  “不怕!我是有備而來的。”裴淑英放開楊集的手臂,后退了幾步,只見她將斗篷張開,露出了里面的衣服。

  楊集這才發現她里三層外三層,把自己裹得臃腫不堪,整個人就像是一只笨笨的大熊貓;同時也發現她剛才坐著的竟然是一個黑色的包裹,果真是一副有備而來的樣子。

  他指了指地點的包裹,又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好的不學,竟學紅拂夜奔。”

  “……”張出塵詫異的看了楊集一眼,心說我什么時候夜奔了?

  “我阿耶太霸道了,他今天辯不過我,便打算把我關到心服口服為止。我是肯定不會認輸的,可是又怕他真的把我關上一輩子,于是便假裝心服口服,然后就學紅拂夜奔了。”

  裴淑英當然不知紅拂夜奔是什么東西,只是她本來只想喝一兩口酒御寒,可后來越喝越凄涼、越喝越想哭,最后竟然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灌醉了,此時她還有點稀里糊涂的,于是便順著楊集的意思加了進來。

  “……”張出塵聽得懵圈了,怎么都說我夜奔,我夜奔誰了我?

  裴淑英說了好一會兒,立馬可憐兮兮向楊集說道:“我要是逃到親戚家,我阿耶肯定找得到,并且把我綁回去關一輩子;而客棧又不敢去。思來想去,除了你這里,我好像沒有別的地方可以躲了。你可憐可憐我,就好心收留我住幾天,只要幾天就行了。”

  “好吧,好吧!”楊集想了想便決定將她收留下來,而且她和蕭穎是朋友,以蕭穎名義收留也不怕什么流言蜚語,這樣也省得她在冰天雪地的晚上到處亂跑。

  裴淑英見楊集答應了,臉上終于露出了放心的笑容,一雙笑眸幾乎化作了兩彎弦月,她喜滋滋的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會忍心看我流落街頭的。”

  楊集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忍不住說道:“我娘子在家的啊!你怎么不叫門?”

  裴淑英訕訕的說道:“我喝酒御寒,一不小心喝多了,連門也找不著了。”

  她當然沒有醉到找不到門的地步,主要是她害怕蕭穎看到她醉態可掬的模樣以后,誤以為她是個喜歡酗酒的壞女人,所以她寧可坐在冰冷的墻角睡也不叫門。

  楊集隨手拿起她的包裹,入手卻是一沉,少說也有二十多斤,隨口問道:“什么東西,竟然這么沉?”

  “珍珠黃金之類的!”裴淑英心中心中得意洋洋的,渾然不知自己的一切舉動都是在裴夫人的配合下完成的,若非是裴夫人支開了府中下人,她根本就躲不過裴府眾多下人的目光,不然的話,別說是帶這么多東西了,便是連門都出不了。

  “你提得動啊?”

  “提不動,我扛的。”

  “進去吧!”楊集領著她向敞開的大門走去,邊走邊說:“你拿這么多值錢的東西,莫非打算長期離家出走?”

  “應該是吧!”裴淑英說道:“這是我用來開店的資本,我想在大興城開一家名叫聞喜裴氏的青樓,自己當老鴇,讓我阿耶丟盡顏面。”

  裴淑英這番話,令楊集刮目相看,不過這話聽聽也就罷了,裴矩若是知道她開青樓,非得讓人砸她場子、關她一輩子不可。

  “不過我覺得應該開不了。”裴淑英其實也知道她老子素來好顏面,以他現在的權勢而言,自己別說開青樓了,便是正常的店鋪的估計都開不了。

  之所以說給楊集聽,是因為她生平首次翹家,并且還成功來到了目的地、見到了想見的人,正處于心花怒放、激動異常的時期;現在說這番話,更多是得意和高興的向愛郎撒嬌、表功。

  等他們到了中庭,蕭穎便和提前回家的柳如眉迎了出來,她知道楊集今天回家,便強撐著睡眼在等,當她倆看到楊集竟然把裴淑英帶回來了,不禁大吃一驚。

  大致的了解了情況以后,蕭穎亦是震驚無比。

  在這男尊女卑的時代,被津津樂道宣揚的男女逸事永遠都不是司空見慣的東西,貴族女子私奔、離家出走固然是有,但卻異常罕見,正是因為少得可憐,所以偶爾出了個卓文君和司馬相如,才被文人引以為逸事的記錄下來。

  蕭穎在讀到這段故事時,也被他們浪漫的愛情故事所感動,可她感動過了就過了,本人卻從來沒有效仿的心思。雖然她也知道裴淑英確實有點愛慕自己的丈夫,可這種連夜跑來的舉動,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想過的事情。

  只不過蕭穎的想法也跟楊集一樣,既然人家裴淑英都跑上門來了,于情于理都不能讓她一個女孩子在晚上到處亂跑、露宿街頭,一切先讓她安頓下來再說。

  聽說裴淑英在雪地里睡了一覺,蕭穎怕她受寒氣入體,十分心細的派人準備姜湯、浴湯和食物。

  見她洗漱干凈、吃飽后露出一臉疲態,也就不打擾了,讓她在客房好生休息。

  回到主臥內室,卻聽正在整理床鋪的柳如眉說丈夫去了書房,于是又步子匆匆的跑向了書房,正好看到換了身衣服的楊集正趴在案上寫字,也不知他在忙活些什么。

  蕭穎放慢腳步,坐在丈夫的對面,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郎君,你說應該怎么辦?”

  “她現在正和裴矩鬧別扭,等她氣過了頭,自然就回家了。”楊集抬頭看了妻子一眼,繼續說道:“反正你和她是朋友,就以你的名義招待她幾天。”

  “嗯!也只好如此了。等天亮了,我再與她好生談談。”蕭穎認同了丈夫這種處理方式,以她名義出面的話,這對誰的名聲都好,更不會有什么難聽的風言風語。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藏在心底的話:“郎君,你跟我說老實話,你是不是喜歡淑英?”

  “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把她當成一個比較談得來的小朋友而已。”楊集哭笑不得的解釋道:“我們府內漂亮女子多的是,可你見我禍害過誰了嗎?”

  蕭穎為之啞然,在這個早婚早育、注重傳承的時代內,不說那些手握重權的高官,甚至許多沒有功名的世家子弟,家中妻妾加起來都有兩位數。然而楊家楊忠這一脈,大多數都是與社會格格不入的異類,楊堅那一代多少有怕老婆的因素在內,姑且就不說了,到了這一代,他們堂兄弟除了楊勇、楊俊之外,女人的數量都少得可憐。

  而她的丈夫楊集作為手握大權的親王,卻只有兩個,她蕭穎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庶妃柳如眉也是阿娘安排的,每一個都是先有名分,他才下手;至于像張出塵、慕容弦月、柳絮這么漂亮的女子,府中有的是,可楊集愣是一個都沒動。

  蕭穎眼中露出一絲調笑的意味,半真半假的試探:“可是淑英不同啊!她出身高貴、氣質非凡,這又豈是府中婢女所能及?”

  楊集上下打量了蕭穎一遍,笑著說道:“我喜歡你這樣傾國傾城的大妖精!”

  蕭穎順著丈夫的目光看了自己一眼,臉色不由一熱。她本來是暖洋洋的內宅等著楊集,于是身上衣著比較輕薄,聽說丈夫回來以后,便穿了件大棉襖、披了斗篷出去了。等她回房被壁爐熏熱,便又把大棉襖、斗篷脫了。

  現在身上只穿一身薄軟的燕居常服,曲線有著說不出的誘人之美,胸前的兩座大山隨著呼吸起起伏伏,跌宕出優美動人的波紋。

  當她再順著丈夫的話,拿自己和裴淑英一比,終于意識到裴淑英被自己比成了一個平平無奇的小丫頭。

  論起身材、風韻,裴淑英的確不行,別說是跟自己比了,便是柳如眉也能輕松把她比成一根削瘦的竹子,難怪丈夫說她是小朋友了。

  “啐!”蕭穎雖然有點不好意思,可是聽丈夫說自己“傾國傾城”,心中還是十分受用的,她故作矜持的嬌嗔道:“看來你是和油嘴滑舌的將軍們呆久了,也變得和他們一樣了,我可不喜歡。”

  “嘿嘿!這下放心了吧?”楊集笑了一笑,也沒有去拆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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