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隋主沉浮 > 第398章:奸王
  江南盟除了盟主張仲堅,還設有五名副盟主,其中一人名叫晁田。

  這天,晁田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進了裝飾得如同江南世家的后堂,坐下來思索今天商議之事,正思忖著,兒媳披散著長發,自側門發狂般的沖了出來,口中嘶聲狂呼道:“阿耶,阿耶,您總算是回來了啊!”

  晁田雖然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但是他是江南沒落貴族的子弟,對家里的要求極嚴,見到兒媳身穿只能在私室穿的燕居常服、頭發也沒有挽,便蹙起眉頭訓斥道:“你怎么這副樣子就跑出來了,實在不成體統!”

  他話音未落,兒媳便“噗通”的跪在地上,號啕大哭道:“阿耶、阿耶,阿丑不見了、阿丑不見了……”

  “什么?”晁田嚇得跳將起來,他顫聲問道:“阿丑怎么不見了,你給我好生說清楚。”

  晁田已經年過花甲,妻妾成群、女兒眾多,但卻只有一個兒子,不是他生不出兒子,而是他仇家多,使很多兒子未成年之便被人殺死、毒死,唯一成年兒子前年跟其他幫派火拼時,被亂刀砍死了,只給他留下一個小名叫阿丑的孫子。

  他以前隨著張仲堅的父親在揚州發展,算是江南盟元老中的元老,主要是負責跑船這一塊,每年有十個月時間花在大興和揚州之間,盟里的幾千名兄弟都歸他調度,實權足以和張仲堅分庭抗禮。但是他的理念和張仲堅、沈法興等人發出了嚴重的沖突,他認為幫派要有幫派的樣子,不宜太過涉及官場,官場之力可用,卻不要和元氏、宇文氏這種龐然大物打交道,高層間的博弈千萬不要參與,否則,最先死的,將是他們這些不入流的小角色,而張仲堅等人的想法截然相反,認為幫派要做大做強,就必須結交這些大人物,幫這些大人物做的事情越多、回報越大,同樣也擁有他們更多的把柄。

  理念上的沖突,使晁田這個老前輩飽受排斥,年初,雙方暴發了一次嚴重的爭執,張仲堅一怒之下,拿下了晁田手中一大半權力。

  晁田對江南盟忠心耿耿,心中的難過可想而知,考慮到自己在幫中被年輕人孤立,本人年紀大了,慢慢吃不消舟車勞頓之苦,他為了能時常見到自己的寶貝孫子,索性就把權力一切交了出去,專心在大興這一邊。

  如今聽說孫子不見了,一股血騰地直沖頭頂,兩腮肌肉都突突地顫抖著,他兇狠朝著兒媳吼道:“阿丑是會不見的?你說、你快說!”

  兒媳見到公爹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嚇得哭都不敢哭了,抽抽泣泣的跪在地上答道:“阿耶,我本來教阿丑讀《三字經》,向他解說經中人物的忠孝仁義,后來他吵著要喝冰鎮梅湯,我又怕別人手腳不干凈,只好自己去做,讓乳母看著,等我再回來時,乳母被藥昏在地,阿丑他就不見了,嗚嗚……”

  這也黑道家庭的無奈之處,雖然他們一家老少都過著人上人的生活,可每天也都生活在擔驚受怕之中,不僅擔心仇家殺上門來,而且害怕冒充下人的仇家在食物中投毒。因此,他們雖然是主人,可是很多事情都要親力親為。而阿丑是晁家唯一的男丁,他的安全問題比其他家孩子重受重視,他身邊雖然也有一些晁田安排的下人,可是食物必須由他母親一手包辦。

  “砰”的一聲,晁田頹然坐在了坐榻之上,一口老血差點噴了出來。他一聽兒媳這么說,就知道對方的目的不是這個只有五歲的孩子,而是沖著他來的。

  孫子是他唯一的軟肋,如果對方要錢,哪怕讓他散盡家財,他也愿意。怕就怕對方是來尋仇,如果對方來尋仇,那么令晁家絕后,無疑是讓自己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最佳手段。

  “阿郎!”這時,一個心腹死士從外面大步跑了進來,拱手稟報:“阿娘,少郎君、少郎君……”

  晁田如同一頭猛虎撲了過去,一把揪住死士的衣領,一下子就把他整個人提了起來,顫聲問道:“阿丑怎么了?”

  他死死的盯著死士,生怕聽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死士指了批外面,答道:“有幾個人把少郎君從外面抱回來了。”

  晁田霍然扭頭看去,只見一名熊腰虎背、雄姿英發中年漢子在十幾名死士的包圍下,毫不畏懼的邁著步子走了過來,一雙炯炯有神有眼睛充滿了冰冷的煞氣。稍后一些的是兩條極其魁梧的女漢子,她們雖是女子,卻生的孔武有力、體型粗壯,便是江南盟的數千打手,也少有這般體型。其中一人手執一根又粗又長的降魔金剛杵,另外一人右手拿著降魔金剛杵,左手抱著一個四五歲的男娃娃。

  男娃娃留著三搭頭發型,正額留一撮、左右各留一撮,極其可愛,左手托著一個瓷缽、右手拿著一個湯匙,從那瓷缽里蘸著糖漿,吃得嘴上臉上到處都是。

  這正是晁田的寶貝孫子阿丑,他遠遠見到祖父、母親,便歡快的叫道:“耶耶、娘親……”

  那高大魁梧女子身子蹲下,將孩子往地上輕輕一放,孩子便邁著小短腿,朝晁田跑來。

  “阿丑!”晁田丟下手中的死士,跑向那孩子,將他緊緊的抱在懷中,激動的在寶貝孫子滿是糖漿的臉上猛啃起來。

  孫兒失蹤時的驚怖惶恐、失而復得的驚喜欲狂接踵而來,大起大落的情緒,令這名副盟主差點昏倒。

  “可以談了嗎?晁盟主。”那名大漢問道。

  晁田畢竟是縱橫漕幫數十年的老梟,晁田很快就恢復了平靜,聞言,便將孫子遞給了兒媳,讓他帶著孫子嫁回后堂,向那女子沉聲問道:“你們到底是何來路?這么挾持一個幾歲的孩子,未免太不道義了吧?”

  “道義?你有什么資格談道義?”大漢大步上前,在晁田兩丈之外停下,冰冷的目光審視著晁田,如同在看一只小小的螻蟻:“這大隋天下,任何一個小老百姓有資格講道義、談道義,唯獨你們這些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不行。”

  大漢如寒冰的說道:“我們既然能夠無聲無息的帶走你孫子,又敢光明正大的還給你,我們下一次,照樣可以將帶走。晁盟主,如果你希望你的寶貝孫子平安長大,最好識相一點!”

  “不知尊賀如何稱呼?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晁田心頭凜然,當這名漢子靠近的剎那間,他就感到毛骨悚然,背心直接就升起了一股徹骨寒意。

  他是個殺人如麻的狠人,對于殺過人的人,尤為敏感,一下子就判斷出此人是名將軍,或者說曾經是名將軍。

  只因大漢身上的煞氣、傲氣、上位者的氣勢,只有一名百戰將軍才會擁有,而他們江湖人士雖然也殺過無數人,但卻不會這般雄渾壯闊。

  然而此人肯定只是一個跑腿的,那么能夠差遣此人的,要么是軍武世家、要么頂級重臣。

  想到這里,晁田心中暗自叫苦。

  他這些年一直奔波于南北,并不管灞上總部之事,張仲堅等人所做的許多事情,又刻意瞞他,所以他只知道張仲堅等人幫助權貴刺殺政敵,但具體殺了哪些人,招惹了哪些大門閥、大勢力,他就不知道了。

  而這,恰恰是他最擔心、最反對張仲堅與權貴交往過密的原因所在。

  “我不說,說了,會把你嚇死。”大漢冷然道。

  晁田沉吟半晌,向他的死士吩咐道:“都下去吧,嘴巴都我閉緊點,不許透露半點風聲,否則,別怪老夫不客氣!”

  說完,又向這名大漢拱手道:“這位好漢,請到書房敘話!”

  “不必了!就在這里說。”大漢巍然不動。

  “也罷。”晁田無奈,等到死士們都退走,這才問道:“你們想要老夫做什么?背叛江南盟?”

  “差不多吧!”大漢向晃田說道:“但是我們要做的事,與你個人利益毫無沖突。你想什么,我們很清楚,無非就是想給自己的寶貝孫子留下一份龐大的家業;你擔心什么,我們同樣清楚,無非就是害怕自己死后,年幼的孫子遭到仇家殺死,使你晁家斷根絕種,所以你想隱退,但是你又害怕失去權力后,你們祖孫死得更快。”

  “而我們,不僅可以給你想要的東西,還能解決你的擔心、你的害怕,讓你們一家人像正常百姓一樣,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如果你想當張家的忠臣,那就沒得談了。”

  晁田默默的想了一會兒,吐了一口濁氣:“你們要老夫做什么?”

  “別人都說張仲堅是一個獨行大盜,可是我們知道他背后還有一個大家族,而且也知道具體有哪些人……”大漢盯著晁田,說道:“未免誤會,我們需要你擬一份出來核對。”

  晁田心頭暗罵不止。

  這人,恐怕只是知道張仲堅有個家族而已,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家族具體有哪些。

  但萬一呢?

  萬一知道呢?

  “你可以有所保留,但是我們能另外幾個副盟主那里獲悉。”大漢說道。

  “……”晁田。

  。。。。。。。

  一間奢華的臥室中,各種金碧輝煌的飾品,無不彰顯著主人的富有,一名美人兒坐在梳妝臺前,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披在光潤潔白的玉背上,背后一根細繩系著掩住胸部的湖藍色胸圍,小蠻腰下的絲綢褻褲,將里面的美態繃得淋漓盡致。

  走進房間的沈法興看到她那妖嬈模樣兒,小腹下面立馬抬頭致敬。

  沈興法出身于吳州沈氏,今年三十有四,乃是陳朝廣州刺史、東興縣侯沈恪之子,父親沈恪病逝以后,他便承襲父爵,成了東興縣侯,到了南陳被隋軍滅,年少的沈法興便失去了爵位,只好回老家生活。

  好在沈氏乃是家道殷實的吳州郡望,所以他仍舊過著優渥的生活,并且受到良好教育。開皇年間,先帝廢除九品宮人法,令天下各州每年推選三個文章華美、有才能的士子入京考明經科、秀才科。

  沈法興獲得了開皇十四年的一個名額,就在他到達大興城,斗志昂揚備考之時,他這個南方人卻受不了北方氣候,不久便出現掉皮、紅疹等病癥,最后連眉毛也掉光了,跟個“麻風病”患者一模一樣,導致他認為自己染上了麻風病。

  他知道“麻風病”跟瘟疫一樣,不僅會傳給其他人、還是不治之癥,他不想坑害別人,便在萬念俱灰之下,蒙著頭跑到城外上吊去了。

  由于他怪模怪樣,而且一個大男人又邊跑邊哭的,便惹來了同店的張仲堅的好奇,一路尾隨到了城外,才發現他上吊了,之后張仲堅不僅救下他,還說這是水土不服造成的,可是沈法興死活都不信,委托張仲堅燒尸后,接著又吊了起來。

  張仲堅再救,他自己再吊。

  張仲堅再救,他自己再吊。

  兩人就這樣卯上了,直到沈法興失去了自殺的勇氣,這種循環往復方才截止。

  沈法興不敢死了,但是他仍舊認為自己是麻風病,還是不想入城去害人,張仲堅覺得他這個人不錯,便把他安排到江南盟之中。后來他的病是好了,可卻錯過了考試。

  當時的江南盟正處于關鍵的北上發展階段,于是他便留下來幫忙有救命之恩的張仲堅,一幫就到了現在;而他,也從一名單純少年變成了雙手沾滿血腥的江南盟五名副盟主之一,雖然他從未親手殺過一人,可是許許多多漕幫的漕丁在他謀劃之下,變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他在江南盟主要負責帳務、同官方打交道這兩大板塊,權柄極重。而眼前這名妖美迷人的女子是他的妻子,雖是吳州朱氏旁支出身,姿容卻極為美麗、性情也很溫柔,他是深愛極了的。

  沈法興在黃昏之時和張仲堅碰了個頭,六人商量著如何對付玄武幫,最后一致認為只要能夠交好暫時落寞宇文氏,他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宇文氏的南方生鐵運來大興,他們現在越積極、越‘忠誠’,日后的回報越多。

  因此,逼老船工眾多的玄武幫就范,也就成為江南盟當務之急的頭等大事,只要實現這個目的,什么陰損手段都可以用。

  在張仲堅不便出現的情況下,由他明天一早前去大興城,向元氏和宇文氏的接頭人碰個面、再次核實一下玄武幫是否有后臺,如果對方沒有什么像樣的后臺,那么他們在扣留船只的情況下,接著朝玄武幫幫眾的家眷下手。

  只要把老船工最珍視的親人掌控在手,就能令王念祖乖乖投降。

  “郎君回來了?”正在卸妝的沈朱氏從鏡中看到走過來的人影,便巧笑嫣然地回過頭來,還來不及站起,就被沈法興一把摟住,丟在了寬大的床榻之上。

  “郎君每次回來,就只想做那羞人的事兒。”沈朱氏俏眼流波,似羞還怯地嬌嗔道。

  “家有鉅資,需要多些孩子才能敗家才行,只好辛苦娘子了。”沈法興哈哈大笑著縱身向前撲去。

  然而一只突兀出現的瑩白如玉的纖纖玉手,在他撲向嬌妻的剎那間,忽然從后面抓住了他的腰帶,使他的身子仿佛被施了法術一般,整個人以作勢欲撲的姿勢懸在了半空中。

  沈法興是個七尺高的漢子,又這么往前一撲,產生的力道極大,可是背后那人隨手一抓,就把他死死的定成了雙腳著地、全般前撲的姿勢,這份臂力著實是驚人之極。

  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帶著幾分笑意說道:“打擾了沈盟主生孩子的雅興,實在是不好意思,但不知沈盟主有沒有空跟我談談?”

  “誰?”沈法興驚恐地扭過頭,對方卻適時的松了手,只聽到“砰”的一聲響沈法興直挺挺的摔到了地上。

  那硬得超出身子、卻和身子呈現出一個無限接近直角的玩意,當起了開路先鋒,它隔著褲子,一往無前刺到了地面之上。

  硬是硬了、勇氣也很可嘉,只可惜沒有日穿地板的穿透力,兩相撞擊,便使沈法興發出“嗷嗚”一聲慘叫,而后,他側身爬在了地上,雙手捂住胯間、雙膝拼命前縮,繼續口吐白沫的發出哭爹喊娘的慘叫。

  驚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連逮人、放人的鮮于芳也驚了。

  這個濃眉大眼的漂亮小姑娘,臉上全都是震驚之色。

  哪怕她不是男人,但是看著沈法興那個樣子,竟然也有一種感同身受的錯覺,而且還不自覺的夾緊了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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