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隋主沉浮 > 第450章:通風報信
  一場慘烈的殺戮持續到半夜,方止結束。楊集看了看堆成小山似的武器裝備、一陣陣戰俘,上前拾起一支長矛,借著篝火看了看矛頭,只見上面銘刻著“仁壽元年軍器監制”的字樣,下方還有編號,隨手便扔掉,又拾起一支來看,上面銘刻的字樣仍然是“仁壽元年軍器監制”,編號與前一支十分接近;接著又從中間抽出一柄橫刀,再次細看,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啪”的一聲響,楊集重重的將橫刀扔在武器堆中。

  旁邊的楊暕見到楊集臉色難看,接著一把把的驗看,也抽出一柄橫刀觀看,只見上面的字樣是“開皇二十年器監制”,接著又看了幾柄,字樣大同小異。

  這一下子,他氣得肺都差點炸開了。

  這分明就是兵部的制式武器,如果流落一兩柄出去,可以理解,可是隨手驗看的,皆是制式武器。

  橋山賊寇到底從哪來的?

  答案顯而易見,無非就是從豳州軍軍營中來。

  雖然楊暕知道楊集賣武器給異國、異族,可他問了父親后,才知道楊集賣武器,與其他人完全不一樣:一來是楊集賣掉的,全是壽命不長的淘汰下來武器,他賺來的錢,則是用來養工匠、發展冶煉術;而異族有了大隋提供的武器裝備后,不僅可以消弱另外一個異族勢力的有生之力,還能促使后者也來買,雙方殺得越久越多,實力越弱。二來是有了隋制武器后,異族不再去考慮發展他們落后的冶煉術,在武器方面依賴大隋、受大隋所制。

  而豳州軍賣給大隋內部的賊寇,那么受益的是盜賣者、賊寇,卻給大隋帶來了巨大的安全隱患。

  “大王!中郎將蔣誠來了。”遠處,傳來了宗羅睺的聲音。

  “讓他過來。”楊集說道。

  一名四十多歲的軍官快步走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末將蔣誠參見衛王。”

  楊集注視著他的眼睛,可他目光閃爍,始終不敢抬頭和自己對視,便笑著問他:“蔣將軍,我想問你一件事,豳州軍的武器裝備都是自己打造嗎?”

  蔣誠聞言愣了一下,這話問得實在有點奇怪了,軍隊哪有自己打造武器裝備的道理?難道邊軍是這樣嗎?

  不過他還是答道:“回稟大王,豳州軍武器裝備都有編號,如果出現損毀,并且需要更換,則統一向兵部上報;兵部批準了,會轉給軍器監,最后由軍器監派人送來新的兵甲,同時同等數額的把廢舊兵甲收走,若是有所遺失,就要承擔責任。”

  “你們最近一次換兵甲是什么時候?”楊集又問道。

  蔣誠答道:“約在三年之前,那時卑職還是一名校尉,對上面著實不了解。”

  楊集已經明白了一點,豳州軍應該是將并不存在的士兵的兵甲賣給了橋山賊。

  蔣誠見楊集沉思不語,便小聲道:“如果大王沒什么事,末將就告辭了。”

  “不!我有事找你。”

  “請大王明示。”

  “你是哪里人?”

  “末將是恒州真定縣人士。”

  “你那支千人隊,到底有多少空額?”楊集冷冷的注視著他。

  據趙弘安透露,豳州軍是塌方式的腐敗,已經爛到了骨子里,若是頭腦發熱、大刀闊斧的查,嘩變都有可能;所以楊集打算先從左軍第五營開始,從內部去瓦解豳州軍。而這個蔣誠是左軍將軍王升的心腹之將,他知道的事情一定遠比趙弘安多。

  “……”蔣誠聞言只覺背后隱隱有冷汗滲出,心中的害怕,一下子就反映在面部表情上。

  “呵呵……”楊集臉色陰沉如水,冷笑一聲,卻不說話。然而這聲“呵呵”,在蔣誠聽來,卻恍若數九凜冬的寒風一般。

  “你不說也沒關系,因為人數增加不了,可以數,不過你如果不老實交待,便沒有戴罪立功的機會了。”楊集指著面前小山一般的軍械,又說道:“這些武器裝備都是出自豳州軍,是軍中不法將領資賊的最有利的證據。若是我將你營中并不存在的士兵的武器,都歸在其中,蔣將軍,你覺得朝廷怎么處置你?”

  說著,將請教的目光投向蔣誠。

  蔣誠:“……”

  還能怎么處置?

  自然是以“勾結賊寇,意欲謀逆”之罪抄家了。

  蔣誠權衡了一番,一咬牙,拱手道:“大王,末將……末將愿意戴罪立功。”

  “好!等回去后,將你手上的罪證都給我。”楊集知道蔣誠屁股不干凈,根本沒得選,而他一旦舉報王升或盧寬,便與他們決裂了;唯一的辦法,就是竭盡全力的配合自己,以朝廷和法度來保護自身。

  “喏!”蔣誠應了一聲。

  楊集方要舉步走向議事廳,朱粲和幾名玄武衛押著一個面容清顴的書生,從遠處走來。

  朱粲笑著說道:“公子,我們捉到了一名賊首,據說是劉迦論的軍師。”

  楊集打量那書生一眼,只見他反剪雙手,以繩而縛,此人面皮白凈、氣質儒雅,尤其一雙眼睛異常平靜,面上毫無懼色,便說道:“先押進去,我要親自訊問。”

  說著,便舉步入內。

  待楊集坐下,朱粲等人也押著這名書生進來了,書生緊緊盯著楊集,問道:“敢問將軍如何稱呼?”

  “看你也不像是個活不下去的人,為何從賊?”楊集不答反問,而后沖朱粲擺了擺手,示意他們松綁,而后不等書生回答,又看他不太靈便的腿,又問道:“橋山賊寇打的?”

  “自己摔斷的。”

  楊集正要說話,一名京兵校尉拿著一個方方正正的綢布包進來,行禮道:“大王,這是從這書生住所搜撿來的。”

  書生聽了“大王”二字,便知楊集的身份了。

  朱粲上前接過包裹,當眾便拆了開來,里面是幾個冊子,想了想,便拿給了楊集。

  楊集伸手接過,翻看第一個冊子,卻是一個戶籍證明,上面寫著“云仲明,豫州河南縣人,祖籍武川鎮,其先祖出自北魏赫連氏……”

  看完戶籍證明,又看了第二本冊子,卻是吏部任命云仲明為慶州馬嶺縣縣令的委任書;而第三本冊子,則是免官為奴的文書……

  云仲明見楊集看來,默默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大王,我自知從賊附逆,難逃一死;只是我有一惑,不知大王能否為我解答。”

  楊集道:“你說。”

  云仲明沉默了一下,說道:“不瞞大王,我給劉迦論出的策略是不能筑寨于山上,以免被團團包圍,無從逃逸;如果居于山谷,一遇官軍,隨時可以隱匿于山林之中。但不知大王是如何尋到這個山寨的?”

  楊集聽了這番話,便知此人是個極度自負、自傲的人,心下頓時一動,淡淡的說道:“我在涼州剿滅無數支賊寇,對于賊寇寨子的判斷,已經有了一種只可意會、無法言傳的洞察力。如果你們只有一條下山的道路,不太好判斷,但你們有四條下山的岔道,我只要大致知道你們在四條岔道作案的時間、匯集地、次數,就能推算出山寨就在四條岔道的交匯處!”

  云仲明呆立原地,他立寨之時,只考慮便利這一塊,卻沒有想到便利也有便利的壞處。

  “你問完了,現在該我來問你了。”楊集目光盯在略顯頹唐的云仲明的臉上,淡淡的說道:“你們有大量軍械,這與豆盧寬有關;你們又三次提前得知了韋保巒的行動、行軍路線,這肯定又和王世郎有關。你們是如何勾結盧寬和王世郎的,其間可有書信往來?”

  云仲明沉默了一下,緩緩的說道:“若是我和盤托出,大王能否答應我一個不情之請?”

  楊集道:“什么不請之請?”

  云仲明緩緩的說道:“我自知罪孽深重,必死無疑,我死之后,還請大王雇輛馬車,送我尸身返回河南老家。”

  楊集說道:“葉落歸根、人老歸鄉是人之常情,我可以應允于你。”

  想了想,他又說道:“甚至,我還可以親筆寫封信給你的家人,說你是打入賊寇之中的細作。雖然我這封信改變不了什么,但起碼可以讓你的孩子昂首挺胸做人,并且以你為榮,而不是以你為恥。”

  云仲明這個要求,相對于豳州軍政塌方式的腐敗罪證,完全簡直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只要他配合得好,楊集絕對不會失信于人。

  而且他保留下來的吏部的政績品評,都很不錯,可見云仲明為官之時是一個好官,之所以走上這條不歸路,實則是易儲造成的,說到底,這是一個有能力、有品行卻被犧牲的犧牲品。

  云仲明在被抓到那一刻起,便有了死的準備,一個人連死都沒有放在心上,本該不受外物影響才是,可是楊集后面這番話,讓他眼眶紅了。

  他吸了吸鼻子,一禮到地,顫抖著聲音道了一聲“多謝”,而后開口敘說橋山賊寇細情。

  楊集等人愈聽愈是心驚。

  卻是橋山賊寇賄賂了王世郎和豆盧寬,去年在此立足之時,就給他們各自送去黃金三千兩;豳州軍中的王升、梁宏、唐世宗中高級將領也在收受他們的賄賂,而襄樂縣縣令辛泰自然也不例外了。

  今年又送了四次,不過都是山寨無法消耗的贓物。

  “這些金銀往來、采購武器裝備的明細,賬簿上都有詳細記載。”云仲明說到這里,又說了一個藏賬本和信函的地方。

  楊集聞言,連忙讓宗羅睺去搜尋信件以及賬簿,然后又問道:“照你這么說,劉迦論當賊的時間頂多也就兩年時間,他哪有這么多財物賄賂?”

  “賊寇名為賊寇,實則是比官兵還強悍的人,這些人殺人不眨眼,活脫脫就是一幫死士。至于劉迦論,其實只是一個傀儡,他的背后還有一個或幾個強大的人、勢力,具體是誰,我也不清楚。”云仲明看了楊集一眼,繼續說道:“劉迦論賄賂豳州官員、豳州軍將領的錢財,主要是那些人提供的,搶到的,其實并不多,否則的話,早就被大軍殲滅了。而保存下來的書信、賬目,是劉迦論背后的人想要以此為把柄,逼迫豳州軍將領和豳州官員聽命。”

  “我不知道他們用意何在,可是豳州軍共計‘七萬人’,若是被人抓了把柄的將領們率軍殺入雍州,彼時,關中大地必將遍地膻腥。”

  正是因為劉迦論手中掌握了眾多把柄,也知道豳州軍“七萬士兵”的厲害,故而云仲明勸說劉迦論打一仗后,便遠遁白于山,等到朝廷遷都洛陽、風聲平息,再利用這些把柄逼豳州軍就范,一鼓作氣的拿下雍州。

  饒是楊集膽大,可是當他聽到云仲明將戰略娓娓道來,也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他和楊廣原以為關隴貴族僅僅只是養匪自重,頂多就是在朝廷遷都后,給賊寇增加兵力,萬萬沒有想到,這些人竟然用各種手段掌控了軍隊,若是關隴貴族像云仲明所說那樣,用“七十萬”大軍來搞事,這個天下很快就會烽火連天。

  不一會兒功夫,宗羅睺提著一口鐵箱子進來,擺到了楊集面前的桌案上,并且打開了蓋子。

  楊集撿起一封信閱覽起來,寫信之人赫然是豳州刺史王世郎;而第二封,則是豆盧寬所寫。

  內容上共同特點,就是讓劉迦論務必弄死自己。

  有了這些東西,就可拿下豆盧寬和王世郎了。

  過了半晌,楊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說道:“帶他下去休息,好生照看。”

  這個云仲明算是立下天大的功勞了,照他看來,不僅不用死,反而還有功,但眼下,他也不好輕易許諾。

  等云仲明被帶走,楊集向郝瑗問道:“如果明天拿下王世郎、豆盧寬,可有妨礙?”

  “大王有圣人所贈的天子劍,自然有臨機處斷之權。”郝瑗想了想,又說道:“請旨終究太慢了,而且容易走露風聲,一旦他倆知道橋山賊寇被圍剿一空,極有可能鋌而走險。依卑職之見,立刻派人將豆盧寬、王世郎、王升、梁宏控制住,只要把他們四人逮捕,余者群龍無首。”

  楊集沉吟半晌,斷然道:“那就以“勾結賊寇,意圖謀反”的罪名,拿下他們四人,證據就是這些通敵書信。”

  只要扣上了這個名頭,便是豆盧寬、王世郎、王升、梁宏的心腹親信也要好生掂量一下“謀反”的成本和代價,更別說是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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