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隋主沉浮 > 第773章:你玩什么命啊?
  蕭瑀帶著任命書離開之后,時間已近正午,晉陽宮偏殿之內只剩下楊廣和楊恭仁。

  楊廣與楊雄是一輩,他比楊恭仁高一輩,可是實際年紀卻比楊恭仁小,楊廣知道楊恭仁為人正直寬厚、能力卓著且愛民如子,于是將他從宗正卿調為民部侍郎,給予他更高更好的平臺,但是楊恭仁所兼任的廉政司副郎中責任重大、事務繁多,因而遲遲無法行使民部侍郎之職。

  “恭仁,宇文化及能否承擔廉政司重任?”看到楊恭仁,楊廣不由想起了從民部尚書降為檢校民部尚書的楊文思;以楊文思的能力及近期的表現來看,當民部四司任何一司的主事都有問題,更別說是當尚書了,這也讓楊廣準備把楊恭仁放下廉政司、回歸主職,只要楊恭仁做得適應了、熟悉了,便接下尚書之職。

  楊恭仁搖了搖頭,說道:“圣人,宇文化及貪圖享樂、貪圖錢財的性子一點沒變,若不是我和時文兄盯得緊,他早就墮落了。他當副官尤可,若他當上正職,廉政司勢必亂成一鍋粥!”

  楊廣也知道宇文化及為人兇殘狠毒,以前就依仗宇文述的權勢胡作非為、不遵法度,并且養成了貪婪與驕橫的本性;這正是他將對方調入廉政司的用意所在,因為廉政司需要這樣的狠人。此時一聽楊恭仁這么說,便打消了讓宇文化及上位的念頭。

  沉吟半晌,楊廣便換了一個話題:“幽州發生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大隋官場貪腐嚴重,那些心存僥幸的不法官員屢禁不止、屢殺屢犯,這一次若非衛王嚴懲不法,只怕幽州七郡諸縣都將爆發民變,因此光靠殺,是不夠的。”

  幽州官場的腐敗,雖然是楊廣默默放縱、不聞不問所致,可貪腐情況之嚴重卻是超乎想象;更讓他感到后怕的是高建武說高句麗細作早已散布在幽州各郡縣,要是兩國發生戰事,而大隋王朝卻又沒有發現義倉存在的問題,他們便會將此消息公諸于眾,讓神情激憤的百姓們起來反抗;而他們,則在此時蠱惑人心、挑起民變。

  對于高建武這項口供、以及高句麗滲透入境的兩千多戶細作,既是讓楊廣感到毛骨悚然、后怕和慶幸,也讓他進一步了解了高句麗的野心。而楊廣殲滅高句麗之心,也因為這些事件,變得更為堅定。

  不過楊廣覺得當前之要,還是內部,只有先把內部問題解決清楚,大隋王朝方可輕裝上陣的開啟大征服之路。

  “圣人,臣以為不管是幽州吏治也好,整個天下整治也罷,誅殺只能紓濟一時之困,最好的辦法還是完善律法、加強監督力度!”楊恭仁說道。

  “我和先帝、衛王也有如此考慮,都認為大隋積數百年亂世之弊為一體,非變法不可圖強、非變法不可長存。變法走到今天這一步,大隋和皇族已經無路可退,只能負重前行,而不能中斷或后退。不過衛王有句話說得特別好,他說制度制訂者已經傾盡心思,很難往前大步行進了;若想改變、完善,旁觀者比制訂者更合適。”楊廣沉吟片刻,又向楊恭仁問道:“記得你也陳述過變法革新之要,你對于當前,可有自己的見解和看法?”

  楊恭仁拱手道:“圣人,變法乃是開創萬世之基,但是切不可操之過急。而且從軍改、科舉、武舉、御史三臺等事來看,均是取得圓滿成功的變法;復國學、改州為郡等事雖然也沒有變法之名,可實際上也是在往好的一面改變的變法。”

  “至于吏治問題,自古以來就是最大的頑疾之一,實非一朝一夕所能改變,但是我大隋在這方面,實際上也在大刀闊斧的革新;比如說御史三臺職司的確立、巡視御史團隊的相互監督,就是個中典型。”

  見楊廣認真聆聽,沒有不悅,楊恭仁接著說道:“臣以為當前之要,是鞏固既得成果,而不是盲目求大。若是空泛的制定一攬子龐大計劃、龐大變法,姑且不說既得利益者反對反抗、從中作梗,單是變革人才的缺失,就無法讓涉及方方面面的大計劃施行下去。”

  楊廣點了點頭,說道:“誠如恭仁所言,內部畢竟與外戰不同,朝廷要想有所作為、長治久安,雷霆萬鈞固然不可少,可精凋細琢更為重要!”

  “圣人英明!”聽到這話,楊恭仁徹底放下了心來。

  這一番對話下來,楊廣更是覺得楊恭仁呆在廉政司是大才小用,想著一時半會沒有好的人接手人選,便索性道:“我創立廉政司的初衷是拿下人數眾多勛官、文武散官等虛職;自創立至今,你們拿下一兩萬名問題冗官冗員,不過廉政司雖然取得輝煌戰果,卻也被那些利益受損的群體渲染成地獄的代詞。百姓沒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對那些流言蜚語信以為真,認為廉政司是濫殺無辜的衙門。

  “從使命上說,廉政司已經大功告成,想要再取得重大戰果,卻是很難很難,我決定將之關閉,好讓你回歸主職,你認為如何?”

  聽了此話,楊恭仁不由得愣住了,剛才還讓他接替蕭瑀的職務,怎么一轉眼之間,就關閉了呢?不過當他轉念一想,也覺得廉政司很難獲得大戰果,再加上御史三臺的逐步完善、監督力度的加強,也的確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但是他卻有自己的想法,于是拱手道:“圣人,臣以為廉政司封存,但不能關閉!”

  “哦?卻是為何?”楊廣目光望著楊恭仁,有些不解的問道。

  “民間對于廉政司有著諸多誤會,要是圣人就此關閉,那些利益受損的人群肯定又說圣人是在他們強烈反對之下,才關閉了人間地獄般的廉政司,他們倒是撈取到了好名聲、獲得了百姓的好感。但是卻坐實廉政司是人間地獄的惡名、坐實了圣人成立人間地犯的惡名。”楊恭仁說出了了自己的理由和看法后,拱手道:“有鑒于此,臣認為慢慢澹化廉政司的存在即可,用不著關閉。而且它的存在,還能憑借之前的威名兇名,威懾中樞和地方官。”

  此番話讓楊廣渾身一震,他因為事情太多,在考慮問題的時候,想得不夠周詳,此刻一經楊恭仁點醒,立刻知道百分之百會發生,他緩緩地頷首道:“若非恭仁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差點就犯了錯了。那就這么來辦好了。”

  停頓了一下,楊廣忽然又興致沖沖的說道:“廉政司官吏在和貪官污吏斗智斗勇的過程當中,不但面臨著貪官污吏的利誘,而且還受到生命威脅,可是他們盡皆無動于衷;說是立場堅定、剛正不阿、智勇雙全亦不為過。如今幽州出現大量空缺,他們不就是最好的官員嗎?你認為呢?”

  “圣人英明!”楊恭仁默然片刻,拱手建議道:“圣人,他們都是學法出身的人,比起處理政務、治理地方,更加適合繼續從事律法、治吏。而各級官府缺少的,其實也是這類專注于某個領域的人才,而不是治理地方、博而不專的人才。”

  “說得也對!”楊廣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大隋王朝現在的預備官員、讀書人,雖然也有人涉獵律法之道,可絕大多數人都偏重于治理地方這一類;再加上從事律法的職務又得罪人,搞不好的話,還會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故而精擅律學、專注律學的人才極少。

  國子監雖然一直就有律學,但之前的學子多數是世家門閥的子弟,亦或是世家門閥推薦上來的“寒門子弟”,他們每個人都沒有自主權,無論做什么事情,都要遵從家族和家主之命,所以想讓這些人公正執法、秉公執法,簡直比登天還難。

  至于涼州大學相比于復學后舉辦起來的縣學、郡學、各州大學早了幾年,生源也是在涼州就地取材的寒門子弟,但是專注于律學的人才還是非常少。現在連涼州自己都不夠用,哪里支援得了其他州郡?

  不過比較可喜的是寒門學子仿佛意識到大隋缺少這方面的人才,所以近年來選擇律學的人越來越多了,但是在他們成才之前,楊廣在這方面的人才儲備卻是遠遠不足。而廉政司這些官員都是精擅律學、專注律學的人才,無疑是楊廣當前最為急須的人才;如果讓他們去管理地方、治理地方,那就是對“專業”人才的浪費、那就是他用人失當了!

  念及于此,楊廣又向楊恭仁吩咐道:“你下去之后,立刻把廉政司那些出色的人員都羅列出來,直接交給我。”

  “臣遵命!”楊恭仁見楊廣沒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了,便告辭而去。

  楊恭仁離開后,楊廣在窗前負手而立,看著外面湛藍的天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時間似乎過得有些快了,眨眼之間,就已經到了大業三年夏天;在他登基至今的時間之內,他似乎做了很多事、解決了很多頑疾,可是之后的事情和頑疾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了。

  好在,他今年只有三十九歲,還有大把時間來治理天下。

  就在楊廣打算賦詩一首,感嘆韶華易逝、當珍惜之時,一名內侍進入殿中,向楊廣一禮及地道:“啟稟圣人,蜀王求見!”

  楊廣回頭一看,卻看到楊秀已經臉色鐵青的走了進來,他揮手讓內侍退下,向神色異常難看的楊秀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還不是議事堂會議?”楊秀之前以容貌雄偉、膽氣豪壯、多武藝之名稱雄,并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當初他被楊堅派人抓回京城之時,楊堅令楊素、蘇威、牛弘、趙綽等人審問,當眾人審問他他奢侈浮華、追求享樂、違犯制度、超越規格等罪時,他二話不說就認了,然后還說他打算造反、打算割據益州自立,你們有本事就殺我好了。

  此舉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當他再一次面對楊堅之時,還是這么說,氣得楊堅當時就下令將楊秀和他的兒子推到街市斬首示眾,但是他愣是無所謂的大放厥詞,繼續激怒楊堅。要不是時為太子的楊廣和諸王都在替他求情,楊秀一家子早就被被砍了。【史實】

  “坐下來說!”楊廣也了解弟弟是什么脾氣,心知他現在雖然收斂了不少,但是到了關鍵時刻,暴脾氣照樣發。

  “遵命!”楊秀坐了下來。

  “究竟出了什么事?”楊廣親自給楊集斟了一杯涼茶,微笑著問道:“難道議事堂在幽州官員的問題達不成共識?”

  “這個問題倒是好說,牛尚書已經下去草擬名單了,只要名單出來,議事堂即可決定。”楊秀將茶水一飲而盡,放下茶杯道:“高相認為幽州義倉的問題是中樞監管不力所致,認為天下義倉都有這種問題,當他提議御史臺和廉政司聯手徹查天下義倉之時,蘇威、李子權、長孫熾、楊玄感、李圓通、宇文愷、楊文思,竟然以辭職來威脅。”

  “你說什么?”楊廣一下子愣住了,笑容也僵在了臉上,一雙目光更是難以置信的看著楊秀。

  “高宰相僅僅只是提出‘徹查天下義倉’的議題,就有三個宰相、三個尚書要辭職。”楊秀復述了一遍,接著怒氣沖天的說道:“這說明什么?說明他們有問題、經不起查,于是便以這種方式來抗議。”

  “依你之見,誰是主要反對者?”楊廣心中也涌起一種難以言述怒火,如果換在先帝時期,他們敢這樣囂張,早就完蛋了。難道說自己的寬容竟然換來了他們的不敬、換來他們的蔑視?

  過了良久,楊廣終于克制心中怒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也知道這其中有主次之別,其中一些派系的官員雖然也有問題,可并不多,當他們看到主要那些開了頭,于是出于維護自身派系,也就跟著推波助瀾了。要是合力形成一種令皇帝也不得不妥協的大勢,就能實現所有人的目的了。

  “李子權開的頭!”楊秀報出名字之后,說道:“我聽得出來,義倉糧食主要是集中在冀州,而冀州很多官員都是山東士族子弟、門生,李子權作為山東士族的代表,他害怕金剛奴在幽州采用的嚴懲方式波及冀州、危及他們山東士族系官員,所以他率先以辭職的方式表示抗議。”

  “接著便是李圓通了,他是隴西李氏子弟,與山東士族同一個鼻孔出氣,而且他們的勢力主要集中在益州和梁州北部,其中的漢中又是為糧重,我坐鎮益、梁二州之時,他們好像就把義倉糧食倒賣給吐谷渾,只是我遠在成都,抓不到證據。”

  聽到這里,楊廣也感到事情有些棘手了。

  冀州和幽州是山東士族的集中之地,自古以來就是山東士族的勢力范圍,之前就是因為沒有徹底控制住河北大地、加上山東士族不甘淪為朝堂“配角”,所以楊諒造反之時,山東士族所掌控各郡縣順勢而起。

  后來楊廣讓楊綸和劉權等人在冀州推廣涼州新政,可他們遲遲沒辦法破局,其原因也是山東士族從中作梗。而這一次辭職事件,其實是李子權代表山東士族威脅自己、不準自己清洗冀州官場。

  雖然他能罷了李子權,也能清洗冀州官場,但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由于楊集幽州殺了大量官員之后,不僅攪亂了河北二州官場渾水,也引起其他派系的警惕,于是整個天下局勢都亂了起來。若他強行而為,又會影響到引山東士族和南方士族、河東士族制約關隴貴族的大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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