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村里剛好有個不足月的孩子出生，一生下來就不知道得從娘胎里帶出了什么病來。
身體不大好，都說是個養不大的討債貨。
整天不是哭鬧，就是被家人帶去四處看病，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
眼看孩子一天不如一天，幾乎到了快送上山的地步。
“聽說了這件事情，老和尚主動去看那孩子，還帶著我們一起去，說是可以給他增添生氣。”
小但記得老和尚看過之后說這孩子能長大，至于怎么能好，辦法也很簡單，做個百家被就能熬過去。
一開始大家都不信，認為他就是同情心泛濫，故意說這樣的話，好讓那家人心里舒服一點。
結果老和尚真的一家一戶的上門討碎布頭。
所有物品都饑荒的年代，沒幾家會嫌碎布頭沒用處，最大的只要到一個小孩巴掌那么大小的，連個指甲蓋大都沒有。
盡管這樣，然后老和尚仍然用盡了一切辦法。
最后扯下自己身上的袍子，才勉強拼出了一條百家被。
縫百家被的時候小但天天跟著，看著他親手一根一線的縫制。
沒什么人的時候，老和尚還會主動教他一些縫東西的竅門。
“他說不管什么東西壞了都能補，不過得分人，必須要耐得住性子，還得有一顆不作惡的心。”
當時小但還小，哪里聽得懂這些話。
只是覺得老和尚的手藝實在巧妙，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補，學會了在家露一手，還能得到爹媽的夸獎。
就這樣小但天天跟著他，學會了不少手藝活。
比如后來用牙膏皮子修補家里的碎碗碎盆，還有拆鞋底重新做出一雙鞋，就連怎么做煤油燈都學會了。
百家被縫好的那一天，老和尚把被子蓋在那孩子身上。
說來也奇怪，百家被一蓋上去，那孩子真的不哭鬧了。
“他從整日綁在腰上的葫蘆瓶里倒了一點水出來，滴了三滴在那孩子的嘴上，那孩子突然笑了，后來身體逐漸好轉，一直長到成年都沒病沒災……”
說到這里，小但主動提起后來的事情，“不過孩子的爹過了10來年左右上山砍柴遇上野豬被頂死了，他媽就帶著他回了娘家，正好躲過了后來但家村的滅村之災。”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老和尚確實做到了保他一世的平安。
江風點點頭，“后來呢？老和尚怎么樣了？”
“老和尚在村里呆了幾個月，等最難的那段日子過去，他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走了～”
小但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走的如此突然，或許是遇到了什么事，但他更傾向于他是覺得自己該離開了。
臨走前的那半個月，老和尚身后的小跟班已經到了滿員的地步，經常是他一出現，村里的路上就堵得水泄不通了。
小但作為最早的“跟隨者”，人老實話不多，父母也比較實在，使得老和尚對他十分好。
“有一次我說想抓魚吃，他讓我別殺生，我告訴他是我娘病了，沒有錢買肉，可以熬些魚湯補身體，他就把我帶到了河邊，用幾根草隨便編了一根草繩，結果真的得了大串魚！”
憑空捕魚的事情，在小但的腦海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一串整整6條鯽魚，回家熬了一個星期的魚湯，他娘喝了魚湯之后，果然身體很快就恢復了。
但是小但記得最清楚的是，他們在河邊等魚的時候，老和尚曾若有所思的看著上游，自顧自的喃呢了一句：“蛟龍若出世，真龍恐入俗，不祥不祥，不好不好。”
小但好奇的詢問：“什么是蛟？世界上真的有龍嗎？”
老和尚依然是笑盈盈的摸了摸他的頭，“有蛟便有龍，世間方從容。”
年紀尚小的小但還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關心龍在哪里？怎么才能看見龍？
見他如此執著，老和尚還真告訴了他。
“他說龍藏于世間萬象，不拘泥于一方水土，龍在附近會有一種敲缽的聲音，就像他拿著缽在敲一樣……”
當時老和尚還特地用缽在他頭頂處敲了一下。
一股奇妙的感覺襲來，小但只覺得整個人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自此之后，他就把這種感覺記得很清楚。
不過他也說不清，這究竟是一種聲音還是一種能量。
即使很多年過去，小但還是沒搞清楚，是單單老和尚的缽會這樣，還是其他缽也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老和尚走后，他便把這個秘密藏在了心底。
要不是這次在工地打零工偶然的發現，加上出現的一系列異常現象，讓他想了起來，恐怕要把這個秘密帶進土里。
聽完，江風若有所思道：“你有沒有覺得，他和老道士去到但家村都不是偶然？”
把兩件事情分開來看，老和尚帶給了但家村許多幫助，在他們日子好轉了之后就消失了。
而老道士也是突然出現，在那個通訊并不發達的年代，好像是擁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和超出常人的嗅覺，直接找到但家村的老村長提出要幫他破牌坊蓋房。
后來事情沒結束就走了，造成了但家村萬劫不復的悲劇。
一個先一個后帶來的，結果一個好一個壞，若說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聯系，都是憑著緣分先后去了但家村，做出了一系列的事情，實在有點過于巧合。
小但點了點頭，“但家村全村滅亡后，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不過老和尚是個好人，后來發生的事情應該跟他沒關系……”
比起懷疑和憎恨的老道長，他對老和尚要信任許多。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他們都是清白無辜的。
畢竟人心難測，但家村早已滅亡，如果他們還在的話，憑他們的本事想必也知道了后來發生的事情。
沒有提前警示更沒有伸出援手，足以看出也不想和這件事情扯上關系。
江風的手指放在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扣著，想不通為什么接二連三的古怪事都會出現在但家村。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跟牌坊下的那條蛟有關，但事情發生后，老和尚并沒有站出來幫助但家村，老道長更是斬了蛟尾后揚長而去，再也沒有露過面。
作為但家村唯一的幸存者，小但才是最痛苦的人。
沉默了片刻后，江風忽然道：“你只想找老道士嗎？想不想見老和尚？”
“想！”話音剛落，小但就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這些年，他過著茍延殘喘的生活。
做夢都想找到老道士，弄清事情背后的真相。
除此之外，小但也時常想起老和尚。
如果能再見到，也想問他一些問題。
江風說：“找老和尚比找老道士簡單，只要他還活著，利用一些手段就能查到，對了，你知道他的法號嗎？”
“知道，不過不知真假。”小但回答道：“來但家村化緣的時候，他說他叫通圓。”
通圓？
聽到這個法號，江風微微一愣。
沒記錯的話，海城好像就有一個通圓寺。
上次開車路過周邊的時候，遠遠就看見路上有許多指路牌，想必是去那里的人特別多。
“你等等，我來查一下。”
江風打開電腦搜索通圓寺，很快就確認海城確實有一座寺廟，叫做通圓寺。
這個寺廟的香火十分旺盛，傳言在這里許下愿望一大半都能實現，吸引了很多外地人前來朝拜。
關于求神拜佛，江風沒怎么實踐過，也想象不出假如對著佛祖許愿中彩票，結果真的中了，會是什么樣的心情。
在一長串的介紹下，總算來到了公開信息欄。
江風仔仔細細的翻了一遍，目前還在寺廟里的人員名單，卻并沒有發現通圓的法號。
不過既然這個寺廟叫通圓寺，想必和通圓二字有著一定的聯系，或許當年的通圓法師早已不在了，才會收不到任何信息。
“不如這樣，等天亮了，我跑一趟通圓寺，打探一下和通圓和尚有沒有關系。”
比起小但，江風顯得更加著急。
巴不得立刻就天亮，方便他出發去通圓寺。
目前的情況下，小但不適合出門，為了節約篩選目標的時間，他特地畫了通圓老和尚的大致形象交給江風。
紙上的老和尚五官端正，慈眉善目，就連那一撮白胡子和兩撮白眉毛，都有種仙風道骨的味道。
“行，我知道了。”
這么明顯的特征，想必全世界也找不出幾個來。
對著這張圖找，絕對萬無一失。
眼看離天亮只剩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江風看小但一臉疲憊，讓他先休息。
好幾天的軟禁和絕食讓小但早已沒了力氣，加上在河里又浪費了一些體力，可以說是精疲力竭。
在江風的再三推促下，他躺在床上不到三分鐘就睡著了。
睡眠和環境還有身邊的人都有影響，有江風在，他的安全感大大增加，眼皮自然撐不住就睡了。
聽見他打呼嚕的聲音，江風慢慢退到外面。
今晚和龍的面對面，讓他心底那點不真實的感覺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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