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閣老心里涼了半截。
一邊暗罵自己兒子不爭氣，一邊想著對策。
“皇上，”他又跪下請罪，字字誠懇，“皇上，老臣教子無方，讓他跑去后宮與宮女有私，老臣實在沒臉求皇上饒恕。”
“榮家世代忠良，老臣雖沒做過什么政績突出的事，但一腔忠心都為了皇上……老臣愿自請離朝，求皇上寬恕小兒。”
沈弈淵輕笑：“榮閣老的夫人定然也是個厲害的角色。”
榮閣老莫名其妙：“王爺何意？”
“一哭二鬧三上吊，婦人慣會的伎倆，本王看閣老用得也格外妙。”
“……”
皇帝轉身坐回龍椅：“朕不想再提此事，弈淵，你來替朕說吧。”
“是。”
沈弈淵掃一眼垂首如鵪鶉的榮昌良，對榮閣老道：“閣老哭訴半天，是以為你兒子與宮女有私？”
榮閣老心思迅速轉動，難道不是？看這龜兒子的樣兒，衣衫不整的……莫不是偷東西了？
他一下子心里沒底。
榮閣老抿唇不語。
沈弈淵冷然道：“方才榮閣老說，愿意離朝，未免話說得太大了些。”
他當然知道大，正因為大，皇帝才不可能做，不會讓他真的離朝。
“你兒子和宮女私混，你就要離朝，若是他和妃嬪，那你豈不是要血濺當場？
所以，本王說你這話說得太大了。”
榮閣老怒容滿面：“別以為你是王爺就能胡說八道，說我兒子和妃嬪……你怎么不說他上天？
他瘋了還是傻了，不要命了嗎？不要榮氏一族的命了嗎！”
沈弈淵冷笑不語。
榮閣老跳起來，奔到榮昌良身邊，抓住他衣裳：“逆子，你說！你瘋了還是傻了？”
榮昌良臉色慘白，眼淚滾下來，身子顫抖不已。
顧晚晚聲音清冷道：“行了，吵得本宮頭疼。榮閣老，你也別裝腔作勢，我們也不瞞你。
實話告訴你，你兒子和曾經的柔嬪，在小樹林，被禁軍發現，已經呈報父皇。”
“柔嬪現在被打入冷宮，奪去一切位份封賞，你若不信，去問榮嬪，一問便知。”
沈弈淵接過話：“若是別人，早就當場斬殺。
因為是你兒子，皇上念及榮家世代忠良，念你雖沒做過什么政績突出的事，但一腔忠心都為了皇上，這才暫時留下他的命，與你見一面。”
“榮閣老，你說，該當如何？”
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直接把榮閣老砸懵了，腦瓜子都嗡嗡的。
“這……這不可能！”
“可不可能，你去問，”顧晚晚眼神厭惡地看著榮昌良，“要不問問你兒子，榮閣老，你也算是朝中重臣，一朝閣老，別在這兒胡攪蠻纏，自降身價。”
榮閣老腦門上的青筋都迸起來，想反駁，卻無從下嘴。
他反手給榮昌良一個耳光：“逆子，你說！”
他問出口，心里其實也開始相信，如果是被冤枉，怎么自從進殿，一句話也不說？
榮昌良低頭哭泣：“父親，我……我……救救我。”
榮閣老身子一晃，眼前有點發黑，天旋地轉。
若是平時胡亂也就罷了，還鬧到后宮去，還是柔嬪！
哪怕是個宮女，他也能豁出去替兒子擺平，可如今……
榮閣老轉身面對皇帝，撲通一聲再次跪下：“皇上，老臣有愧啊！”
皇帝一言不發。
沈弈淵斂下眼瞼，淡淡開口：“榮閣老，你還是別再求皇上，此事最惱怒的不應該是皇上嗎？
如果本王沒有記錯，你的次女女婿，就是因為被你女兒的貼身丫環勾引了去，你次女一怒之下斬殺丫環不說，把丈夫也殺了。
夫家不容，要讓她償命，若非因為您出面，慷慨陳詞，怕是你的次女也不能逃過一劫。”
“怎么？如今你兒子和你女婿一樣，你又舍不得你兒子了？還是你覺得，此事還不及那件事嚴重？”
榮閣老噎得啞口無言，再想求情，都說不出口。
他挺著的腰一軟，癱坐在地上。
心里明鏡似的，皇帝不惜把這種丑事揭出來，就是為了逼他做出選擇。
在懷王和他的兒子之間，做出選擇。
沈弈淵目光深深，榮閣老在朝堂上翻云覆雨，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若說為了榮氏一族，放棄兒子，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如果他真那么遠，把榮昌良豁出去……
“爹，爹！”榮昌良開口，“救救我，兒子知道錯，以后我定當聽爹的話，再不會犯一點錯，爹……”
榮閣老心頭一軟。
畢竟是親生骨頭，又是最小的兒子，豈能不心疼？
“皇上，”榮閣老額頭抵地，“還請皇上示下。”
皇帝擺擺手，禁軍把榮昌良往外拖。
“爹，爹！”他嚇得尖聲大叫。
榮閣老眼白布滿血絲：“皇上！”
“閣老別急，此事也急不得，朕是讓人把他帶下去，你也好好想想。”
榮閣老微微閉眼，榮昌良的聲音漸行漸遠。
“閣老，朕感念榮家，榮家的功勞朕都記得，但朕想讓我朝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靠的就不僅僅是榮家。”
榮閣老心頭微震：“老臣明白。”
“既如此，你先退下吧，回去也和夫人說一聲，讓她別太擔憂。”
“……是，臣告退。”
榮閣老退下去，完全不復剛上朝時的精氣神。
顧晚晚看著他遠去，沈弈淵也告了退。
顧晚晚到皇帝身邊，為他滿一杯茶：“父皇，喝茶。”
皇帝接過，淺淺笑笑：“行了，朕沒事，你不必擔憂。”
“父皇英武，兒臣才不會為這等事擔憂，”顧晚晚笑瞇瞇，“父皇，午膳想吃什么？兒臣給您露一手，如何？”
“哦？好啊，”皇帝略一思索，“去你宮中，叫阿離一同去。”
“好。”
顧晚晚福福身，告退回去準備。
宋公公上前來：“皇上，榮昌良……”
“就交由禁軍押著，任何人不得打探消息，不得探視。”皇帝放下茶盞，斂去笑意，“每天打一頓，禁軍明白怎么做。”
“是。”
“朕不在意柔嬪，但不代表就能容忍別人，去冷宮吩咐一聲，別叫柔嬪死了，好好看著她，朕要讓她痛苦地活。”
“老奴遵旨。”
宋公公也退出去，殿內只剩下皇帝一人。
窗外斑駁的光線投進來，落在他手邊，他抬手，桌上落下手影。
“皇后，你可知道，朕真的累。如果你還在，那該……多好啊！”
顧晚晚出殿門，看到沈弈淵在臺階下。
“王爺！”
沈弈淵伸手接住奔過來的她：“仔細別摔著。”
“這是我給你買的，你帶回去吃，若是涼了，就讓廚房熱一下，我中午不能隨你回王府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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