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看人都走了，意識到那封信有問題，立刻提出要看家書。
蘇家經年月久的分離，只能依靠家書傳遞。
可家書從邊關傳回上城需要多日，經手的人不少，誰也不能保證每一次都能安全到手。
而且很多事不便在家書言明，一來二去，蘇家幾人有個不成文的秘密約定，只要是有秘密的書信，全交給別人親傳，不走驛站。
鎮北王說傳信的人暴斃，只怕沒那么簡單，多半是遭人毒手。
雖不知道信上內容，蘇老夫人打心眼里感激鎮北王，沒讓信件外傳。
蘇老夫人念及蘇錦并非外人，和蘇錦回屋后，打開信看了看。
信上無非是給蘇老夫人請安，還有問虞閱知和幾個孩子的事。
從頭到尾，短短一張紙還沒寫滿。
蘇錦前后看了兩遍，蹙起眉心道：“真奇怪，這也沒寫個什么，怎么還由別人送回？”
蘇老夫人捏著信，也覺得奇怪，翻來覆去看了好幾眼，無意間掃到空白處，似乎有什么不一樣。
她本想直接說出，可蘇錦之前那番話實在驚駭，她不得不防備一手。
話到嘴邊，蘇老夫人咽了下去，把信疊起來揣進口袋，嘆道：“你哥哥前些時日來回奔波，匆匆忙忙。”
“你父親年事已高，他們在邊關又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多半是忙中出錯吧。”
蘇錦親眼看過那信，也沒懷疑，蹙著眉道：“也是，邊關凄苦，哪里是人過的日子，只盼年關安生些。”
“父親和哥哥在邊關，能過個好年。”
“好了，你們來看閱知，又引來了兩位貴客。”蘇老夫人想快些弄清楚信上蹊蹺，催促道：“他們都走了，你留下也起不了作用。”
“沒事就回云家，少來蘇家，你嫂子幾番折騰，需要靜養。”
“是。”蘇錦起身，道：“那我改日再來。”
蘇錦往外走了幾步，又聽蘇老夫人叫她：“等一下。”
“母親還有吩咐？”蘇錦回過頭，問道。
晨起天氣就陰著，屋內也暗的厲害，兩人距離遠，蘇錦看不清蘇老夫人的臉色。
只聽蘇老夫人沉聲問道：“你帶來的兩個大夫都被人收買，出了問題，此事與你有無關系？”
蘇錦想看清楚蘇老夫人的臉色，到底是懷疑居多，還是只好奇一問。
可又仔細看了兩眼，還是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回道：“母親也聽到他們二人的說辭了。”
“他們一個被蒙面人收買，一個大概是被香草收買，和我怎么會有關，母親該不會連我也懷疑吧？”
蘇老夫人并未回答。
蘇錦趕緊往回走了幾步，辯解道：“閱知進門那日，我就將她當做親姐姐對待，這些年您也看到了。”
“她才為蘇家生下長子，我怎么會對她下手呢？”
還沒走到蘇老夫人跟前，蘇老夫人就嘆了一聲：“我相信你，可我不相信別人，再說親姐姐，你也不是沒有，下場不需要我多說。”
“蘇錦，閱知是個可憐人，你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罷，我只希望云家的恩怨，別牽連蘇家任何人。”
“好了，你走吧，我要去看閱知了。”
竟是把蘇錦的話都給堵死了。
蘇錦哪里還不明白，蘇老夫人懷疑的人是云柔柔！
香草是云柔柔的人，再說此事細究，的確有很多蹊蹺之處。
甚至，蘇老夫人連那件事都搬出來說了！
蘇錦心下有氣，又不好頂撞，悶悶的說了一聲：“我先走了。”
確定蘇錦不會再回來，蘇老夫人趕緊喚來林婆子，主仆二人去了書房……
另一邊，云晚意坐在鎮北王府的馬車上，常景棣不開口，她也不說話。
怎么就這么巧，她為虞閱知剖腹取子那日，他碰巧去找蘇威。
今日為虞閱知止血，他剛好又去送信。
該不會，他是為了她吧？
這個念頭一起，云晚意飛快甩了甩腦袋，似乎要把這個自作多情的想法從腦子里甩出去。
“怎么了？”常景棣看到她忽然搖頭晃腦，疑惑中帶著關切：“不舒服？”
沒想到把心底的動靜付諸行動了！
云晚意有些尷尬，道：“是，好像有蚊子飛來飛去的。”
“冬日怎么有蚊子？”常景棣揚著眉頭，就差點名她說假話了。
云晚意擔心他繼續發問，趕緊改了話題：“王爺拿來的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我的人出去辦事。”常景棣頓了頓，幽沉的視線和她對視，聲音低了些許：“誤打誤撞，救下被追殺的送信人。”
“得知是給蘇將軍府的，底下的人覺得不對，這才呈上。”
蘇家派回來送信的人，大多是嚴格選拔，不可能背負仇恨被人追殺。
極有可能被追殺的原因，是別人知道信里的內容不對，不想讓這封信抵達上城。
云晚意知道蘇震天和蘇威身邊出了細作內鬼，吸了口氣，道：“這件事，只怕和中毒有關。”
“我也這么想。”常景棣拿出檀木珠子摩挲著：“就看信上內容到底是什么了。”
云晚意沉思道：“舅舅回邊關，定是發現了什么，只怕，謎底要揭開了。”
“我明日借著給舅母施針的機會，問一問外祖母，就能知道大概。”
“不著急，既然送信的人被追殺，說明那內鬼察覺了別的事。”常景棣眸中多了幾分擔心：“蘇將軍如何？”
常景棣既知道了一切，云晚意也沒隱瞞的必要：“中毒后癥大，昏迷多日，總算蘇醒，但也只是蘇醒而已。”
“蘇將軍要盡快回前線。”常景棣摩挲珠子的手逐漸停下，凝神道：“皇上忌憚武將功高蓋主，蘇將軍未得昭私自回來，會被揪住把柄。”
云晚意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苦笑道：“我也想，可外祖的身子實在經不起折騰，最快也要等年后。”
“這段時間，只能讓舅舅那邊拖延，不被揭發。”
她的醫術不容置疑，都這么說了，說明蘇震天的確沒法回去。
常景棣頓了頓，道：“魘族忌憚蘇將軍，蘇將軍不得回來，也無法告知圣上，的確難辦。”
“我再想別的辦法，你無需擔心。”
云晚意點點頭，但說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常景棣看出她情緒不高，又問道：“少夫人如何？”
“被人下毒。”云晚意心不在焉，道：“差點血崩而亡，云柔柔為了對付我才對她下手。”
“舅母此番也算為了我，平白受罪。”
常景棣不知為何，想到忽然出現在蘇家的常牧云。
常牧云謹慎了這么多年，蟄伏小心，從未做任何讓人懷疑的事。
他今日來蘇家的目的，當真如常景棣猜想的那般嗎？
常景棣心下狐疑，試探著道：“除了云柔柔，會不會另有其人？”
蘇家少夫人出事后，他派人打聽了一番。
知道前因后果，也知道云柔柔身邊的婢子死無對證。
可蘇家嚴防死守，真的是一個管炭火的小廝能動手腳的？
云柔柔聽出他話里有話，疑惑道：“王爺有什么，不妨直說。”
“常牧云帶了不少東西來蘇家。”常景棣的手微微屈起，在馬車車壁上輕輕敲了敲，如敲門那般。
云晚意看著他修長的手指，瞬間明白：“他很可能在這件事當中做了別的手腳！”
這個想法一出來，云晚意身子都寒了不少！
前世的相處，讓她明白常牧云如一條偽裝極好的毒蛇，瞧著無害，卻會在冷不丁給人致命一口！
云柔柔的目的，是要用虞閱知的死來對付她，讓她失去蘇家的信任，和蘇家結仇。
那常牧云從中幫一把的目的呢？
今日云柔柔的表現來看，云柔柔大概是不知道常牧云暗中手筆。
這就值得深思了。
常牧云那渣滓，該不會在這一世，還打算把前世的計劃重復一遍吧？
等她落入泥潭，再如神仙一般拉她一把！
云晚意越想越惡心，本來沒吃什么東西，胃翻江倒海更是難受。
常景棣見她垂眸凝神，有幾分不忍，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頂：“別擔心，不管如何，我會幫你。”
“不，這是我的事。”云晚意深吸一口氣，調整好情緒后抬頭，道：“不管云柔柔的目的是什么，三皇子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們既然沖著我來，我必會反擊，王爺別插手，免得臟了您的手！”
常景棣知道她的性子，輕輕點頭。
他不插手，但在她需要的時候，他一定會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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