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游離在思緒中的云晚意,聽到云懷瑾這話猛然抬頭,難以置信道:“你說什么?”
“是真的。”云懷瑾朝四處看了眼,聲音更是壓低,道:“大夫人到底養育了我們多年,彼此都有了解。”
“我從伺候過她的人下手,總算找到了從蘇將軍府跟她出來的小廝,名喚張老七。”
“張老七深得大夫人信賴,連……母親的事幾乎都經了他的手,后來母親生下你后忽然消失。”
“大夫人察覺不對,擔心母親會把她的所作所為捅出來,趕緊讓張老七去追查。”
“張老七率先想到的便是慶豐山,趕緊帶著一隊人前去,沒想到趕到時,只看到那場燒毀一切的大火!”
“火燒的太旺,風又太大了,估計也有助燃的東西,張老七幾人拼了命,也沒辦法把那場火撲滅,只能眼睜睜看著周遭一切化為灰燼。”
云懷瑾竟還查到了這些!
看來,他是真的找到了當年的知情人。
但她查到的線索都在說明,那場火出自蘇錦之手!
云晚意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情緒毫無波動,卻怎么也壓不住那股心酸和不甘:“既然連同宅子都被燒成灰燼,何況人呢。”
“光憑借短短的幾句話,如何能確定人活著,再說張老五說得本就有問題,那場火應該是蘇錦派人去放的!”
“晚意。”云懷瑾明顯糾結猶豫著:“我知道你對大夫人帶著怨恨,但的確不是她放的火。”
“就因為你們兄弟被她養大,所以什么都肯信她?”云晚意冷笑著問道:“這和當初我剛回來有什么區別?”
“云柔柔稍微設計,你們就因為和她相處多時,本能的相信她帶著漏動的謊言,甚至不肯去深想其中緣故!”
“蘇錦這件事亦是如此,連玨既然深愛著云恒益,接連替他生下四個孩子,又怎么可能忽然間放火自盡?”
她看上去顯然很激動,完全聽不進去任何解釋。
云懷瑾很想上前拉住她好好解釋,可剛伸手,又擔心會更刺激到她。
他的手緩緩捏成拳頭背在身后,深深吸了一口氣。
云懷書也著急,顧不得其他了,打斷道:“是真的,晚意,我們兄妹幾人同父同母,是最親近的人,怎么可能騙你呢?”
“根據那張老七說,他們等火滅后,曾在廢墟中苦苦尋找,尋到了幾句燒的剩下形狀的人。”
“從數量上來看,和當初在宅子里伺候的人對的上。”
云晚意冷哼了一聲:“所以你們相信張老七的鬼話,相信一個剛生完孩子的女人會長途跋涉,從上城去往慶豐山,就為放一把火?!”
“唉!”云懷瑾重重嘆了一口氣,道:“晚意,我們兄弟二人說的,是張老七的供詞。”
“因為被燒死人的數量和宅子中的人對的上,他們不太敢確定母親娘是否死在里面,匯報給大夫人后,大夫人再度派人悄悄尋找,全是無功而返。”
“就這樣過了幾年也相安無事,大夫人便也以為母親死在了那場大火中,收回了人手。”
“張老七說,他們去搜尋過的人,都不確定母親的去向,一直疑惑那場火是母親為了出逃,刻意放的!”
云晚意調整好情緒,垂下眼眸:“所以呢?”
“要是張老七說得是實話,母親那般聰慧的人,肯定還活著!”云懷書激動道:“晚意,你怎么不相信呢?”
云晚意的確不相信。
連玨若真能避開蘇錦的挾持,簡簡單單的脫身,那些年間她何苦不明不白,為云恒益連生四個孩子?
大可一走了之,逃開令人窒息的地方啊!
哪怕身份有異,哪怕不能見光,逃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完全不成問題!
云懷瑾見她不語,輕聲道:“我知道你心中的疑慮,也詢問過張老七,母親當年對父親的確有感情。”
“加上大夫人以我們的命威脅母親,母親不得不受制于大夫人,乖乖聽大夫人的命令行事。”
“我們猜想母親在生下你后,許是徹底死心,也許是了無牽掛,這才謀劃好法子從這世間消失。”
云晚意依舊垂著眉眼。
她不能想象其中發生過什么。
“晚意,我告訴你這個消息,對我們而言是好事。”云懷瑾繼續道:“至于尋找她,我會在暗中進行。”
“找不找,沒有意義了。”云晚意知道連玨的真實身份,慘淡一笑:“找到她,對我們而言,只能是另一重災難。”
云懷瑾和云懷書都不知道,連玨有著百里氏血脈。
云晚意的話,讓兩人都摸不著頭腦。
好不容易尋到母親的線索和消息,怎么能輕易放棄呢?
云懷書快言快語,趕緊道:“晚意,你別這么說,母親當年丟下我們也是因為不得已,她的身份……”
“就是因為她的身份。”云晚意打斷云懷書的話,瞇著眼道:“你可知曉,為何皇上會查云蘇兩家的事,又為何會查我是否是大夫人的血脈?”
云懷書一頓,疑惑道:“難道不是因為你和鎮北王的婚約?”
有些事,她沒打算告訴云懷瑾幾人。
可百里氏血脈就如毒瘤一樣,一不小心,會要了他們的命!
尤其皇上已經懷疑,在派人查的情況下,要是知道他們幾兄弟也在查,用腳指頭也能知道不對勁!
“哼。”云晚意昳麗的眉眼帶著諷刺,聲音越發清冷:“你們只知曉連玨是外祖父的養女,就沒想過外祖為何把她藏在深山多年?”
“難道將軍府還養不起一個女子,外祖母并非不講理的人,說清楚緣由,難道又會不同意收養?”
云懷瑾和云懷書對視一眼。
他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偶然有疑惑,卻也覺得外祖父是因為蘇錦的性子,不敢把人帶回去。
云晚意越說,面上越冷:“外祖母篤定是我害死了蘇錦,不惜反目成仇,找來邪道對付我。”
“皇上既然在查我的身世,外祖母大可鬧到人盡皆知,借此報復我,她又為何沉默不語,連殺女之仇都忍下?”
云懷瑾總算后知后覺:“連玨,到底是什么身份?”
“前朝百里氏的血脈。”云晚意壓著嗓子,總算開口:“前朝覆滅時,懷著身孕的百里氏太子妃,在心腹的掩護下逃出生天。”
“連玨是百里氏后人,我們兄妹幾人亦是,皇上忌憚這才調查我的身份!”
“一但被人知曉,不止是我們幾人,蘇家云家還有連慒大人,甚至很多經手此事的氏族,沒一個人能逃得過!”
“難怪,難怪!”云懷瑾沒想到還有這一重內情在,一時間難以接受。
很多隱約的疑惑,也在這一刻揭穿了!
而云懷書卻還是不解:“前朝覆滅百年,就算是百里氏的血脈,皇上如何知曉?”
云晚意看了他一眼,低聲道:“逃走的百里氏太子妃畫像,到現在還掛在歷任皇帝的書房。”
“而那太子妃出自異族,子孫血脈眉眼間都與普通人有細微差別。”
云懷瑾和云懷書不約而同看向云晚意。
他們兄弟幾人還好,男子面容,俊朗英氣,和年歲相當的少年差不多。
云晚意卻是一日比一日傾城,濃顏昳麗張揚,膚白細膩,一眼驚艷,最明顯便是那深邃的眉眼。
細看之下,的確和上城那些個好看的貴女不同。
“竟是這樣。”云懷書駭然的同時,又覺得可怕:“那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不再追查。”云晚意緩緩閉上眼,道:“連玨與我們母子分離,都是因為蘇錦,蘇錦已死。”
“我答應過外祖父,人死債消,就當時我們做子女的給她報仇了。”
“就算連玨還活著,這么多年過去,誰知道剛生完孩子虛弱無比,無依無靠獨身一人,還能不能活?”
萬般皆是命,因果循環,她能做的只有這些。
連玨固然可憐,但總不能因一個生死未卜的人,搭上大幾百號人的命。
事關前朝皇室血脈,的確不能再查了。
云懷瑾握緊拳頭,道:“我們不會接著往下追查了,晚意,希望這一次不會給你帶來苦惱。”
“不止是你們。”云晚意輕輕按住狂跳的眉心,道:“回去后告訴云恒益,讓他收回那些個人手。”
“好。”云懷瑾點點頭,轉而又道:“圣旨說你和王爺的婚期提前,什么時候回淮安侯府?”
“祖母和父親對你,都十分牽掛。”
云晚意沒去計較這話里的真假,蹙眉道:“王爺身子不好,正在休養,過幾日我就回去了。”
“那你萬事小心。”云懷瑾猶豫著,掏出一個錢袋,道:“我知道你不缺銀子,這些,就當我們幾個哥哥對你的補償。”
“即將成婚了,去錦繡閣買幾身衣裳也好,買根朱釵也罷。”
云晚意看著錢袋,腦中忽然就想起剛回淮安侯府時,云柔柔那些肆無忌憚的炫耀。
或許,遲來的彌補,怎么也無法填滿當初的遺憾,
“不用了,我有。”云晚意收回心思,拒絕道:“光是德善堂,就能給我帶來足夠的收益,更別說我和錦繡閣還有合作。”
云懷書拿過錢袋,硬塞給云晚意,道:“我們知道你有,也知道王爺對你的疼愛,可那些都是你的,這才是我們的心意。”
“你放心,這些銀子并非大夫人留下的,是我們兄弟自個兒掙的,干干凈凈。”
許是擔心她再拒絕,云懷書說完這些,拉著云懷瑾的手,逃也似的跑了。
立秋跟著嘆道:“幾位少爺估計是真的知道錯了,想讓您原諒他們,卻都是男子,心思不夠細膩,也找不到正確方式。”
云晚意拿著錢袋的手緩緩收緊,問了句風牛馬不相及的事:“你習武時,受過傷,留過疤嗎?”
立秋不知道她問這個做什么,挽起衣袖道:“受過不少傷呢,腕子上的疤痕就是。”
“淺表的傷容易痊愈,一旦傷得狠了,哪怕傷口會愈合,卻會留下傷疤。”云晚意摸著那些疤痕,輕聲道。
“我很想輕而易舉的原諒,可心上的疤卻不容許我說出原諒二字。”
“那就不原諒。”常景棣從拐角處走出,接過錢袋子,道:“隨著心走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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