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如霜是第一次見江畢,并不知道他是誰。
陡然聽到他拆穿她們,心頭大駭,無主的朝云晚意所在的方向看去。
云晚意則是淡定許多——江畢的醫術,比她想的還要好。
今日來的大夫足有二十人,在她刻意制造的傷口下,都說鄭如霜的腿必定落下殘疾。
唯獨江畢不同,說鄭如霜的腿未必不可醫治!
繞過屏風,云晚意帶著欣賞,笑道:“江大夫好醫術,看來如霜的腿,的確有救了。””
“你的醫術在我之上。”江畢并沒因為得到夸獎,而覺得高興。
反而有幾分被當做猴耍的感覺。
他的折扇,敲在掌心:“帝夫人,不如直接告訴我,你們葫蘆里,到底在賣什么藥?”
云晚意不慌不忙,坐在鄭如霜身側,道:“就是這一出戲,你不是看完整場了嗎?”
江畢回想起剛才的種種反應,立刻瞇起眼:“你們的計劃,是讓鄭小姐留在帝府。”
“把鄭大人給打發走,還要叫鄭小姐腿醫治無望,即將變成瘸子的消息傳出去?”
連鄭旭升,也是最后一個大夫離開前,才意識到不對勁。
他倒是沒想過,這一切都是云晚意和鄭如霜的計謀。
今日上門給鄭如霜看診的大夫太多了,一次次聽到失望的消息,他一次次的發火。
連帶著,把那些個大夫罵的狗血噴頭,他們心中肯定不忿,肯定憋著一口氣。
二十幾個人,轉念就會把鄭如霜腿瘸的消息傳出去!
正因為這個消息兜不住了,鄭旭升擔心總督大人和總督次子,會先一步在別人口中,聽到這個消息。
所以鄭旭升連多余的交代,都來不及給鄭如霜和帝夫人說,緊著帶人離開。
他要負荊請罪,主動告訴總督府去。
主動承認,和從別人口里聽到,雖說損了這一次的因緣,好歹不至于得罪總督大人!
此時,鄭如霜聽到江畢分析出整件事了,更覺得慌亂:“江大夫,你,你可別胡說。”
“那些大夫的診斷,我和帝夫人豈能猜到,一切,都是你的猜測罷了!”
“鄭小姐。”江畢漫不經心的搖著扇子,挑眉道:“我不在乎你們的計劃,盡管放心。”
“我也不會干擾你們任何計劃,不過,你這種蛇傷非死即殘,我還是第一次遇到能恢復成這般的。”
“不知道帝夫人放不放心,把蔣小姐的傷勢交給我?”
他目光直直的落在云晚意身上。
常景棣上前一步,站在云晚意跟前,隔開江畢的視線,先一步道:“不行。”
“人家鄭小姐是未出閣的千金,你一個大男人給人家治腿疾,算什么回事?”
“嘶。”江畢逐漸合起扇子,話里帶著幾分譏諷:“堂堂帝老爺,說的這叫什么話?”
“我可是大夫,大夫跟前無男女,這世間本就是男子行醫居多,按照帝老爺的意思。”
“那些個女患者,若是傷在衣裳覆蓋的位置,豈非只能等死?”
常景棣頭一次遇到,敢和他這么叫板的人。
偏偏這人還油鹽不進。
你說一句,他能給你整十句。
常景棣的臉色,肉眼可見沉了。
云晚意見到這個場景,頭疼不已,站出來打著圓場,道:“都別爭執了。”
“這件事呢,如霜自己做決定,可好?”
“對。”常景棣接過話茬,道:“鄭小姐自己做決定,用不著你。”
他覺得,鄭如霜肯定會選擇云晚意的!
可鄭如霜尚未說話,江畢就不慌不忙,接過話道:“整個白云鎮都知道,帝夫人中了絕命花之毒。”
“奄奄一息,就差一口氣,好在有自家祖傳的保命藥,又有我給的方子,這才能活下來。”
“鬼門關走一遭的人,不好好修養,緊跟著就給別人看診,你們說說,這合情合理嗎?”
不等眾人說話,江畢又看向鄭如霜,道:“鄭小姐,帝夫人幫你一場,你應該也不想看到她為了你操勞。”
云晚意是假中毒的事,除了常景棣和他們二人的心腹外,就是江畢知曉。
鄭如霜不清楚其中門道,目光所及,是神色憔悴的云晚意,心中當然不忍。
她抿著嘴,想了想,低聲道:“云姐姐的確需要時間恢復,今日為了我,本就操勞一場。”
“索性,還是請江大夫治療我的腿疾吧,江大夫說的對,醫者面前無男女,小腿罷了。”
“既然鄭小姐相信江某,江某一定讓你的腿恢復如初。”江畢立刻接過話,不給別人反駁的時間。
“而且,我還會給你保密,守口如瓶,絕對不會耽擱你和帝夫人的計劃。”
云晚意知道常景棣不樂意看到江畢,打斷道:“如霜,你當真要江大夫幫你?”
“嗯。”鄭如霜輕輕點頭,小聲道:“今日給我看腿的大夫中,只有江大夫說我的腿還有得治。”
“想來,江大夫醫術斐然,肯定能幫我治好腿傷的,云姐姐,你剛折騰一場,還是好好休息。”
“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
“我懂。”云晚意見狀,安慰道:“江大夫醫術的確可以,我會把之前的方子和治療法子交給他。”
“你安心住在先前的屋子,好好養病,缺什么短什么盡管跟我說,之前跟著你的丫鬟,同樣跟著你伺候。”
“立秋寒露,你們二人,先送鄭小姐回去,好好叮囑丫鬟們,鄭小姐乃是我的貴客,千萬不可怠慢。”
事發突發,鄭如霜還在云晚意的主屋,總要挪走的。
寒露背著鄭如霜,立秋拿著鄭如霜的東西,還有之前準備的藥水,送鄭如霜回房。
她們走后,江畢還在屋內。
常景棣見他視線若有若無的看著云晚意,越發不耐:“怎么,江大夫要給鄭小姐治傷,卻想留在我的主屋?”
“嘖嘖,帝老爺火氣真大,帝夫人,你還是給人家開一副瀉火的方子吧。”江畢一點也不懼常景棣周身氣質。
甚至還朝云晚意道:“男人火氣太大了傷身的,帝夫人從容優雅,怎么夫婿如此浮躁?”
常景棣臉色黑的如同鍋底一樣。
云晚意擔心兩人打起來,趕緊道:“江大夫,我相公說得沒錯,你既然答應給鄭小姐看診,還是去鄭小姐那邊吧。”
“帝夫人發話,我自然遵從。”江畢一笑:“明日我再來找你,說絕命花方子的事情。”
“明日的事情,等明日再說。”云晚意生怕這家伙,又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來。
搪塞一番,道:“你先去看鄭小姐,她的腿傷并沒有你想象中好治療。”
江畢當然也清楚巴蘄蛇的毒性多么霸道。
要真那么好治療,這些年也不至于傷殘那么多人!
江畢走后,常景棣湊到云晚意跟前:“你瞧瞧這小子,對你不懷好意,就差寫在臉上了!”
云晚意也很無奈:“他估計就是玩笑話,逗弄你而已。”
“我有什么好逗弄的?”常景棣這些年,從未受過這個委屈,也沒人敢如此在他跟前瘋狂試探。
越想,他越是覺得有問題:“你醫術了得,本就能在藥鋪獨當一面,再說什么樣的大夫找不到,非要去找這么個玩意兒。”
“夫人,好夫人,要不,你就把他趕走吧,不要他了,晃悠的叫人心煩。”
云晚意當真為難。
要是她沒有叫江畢,保密她曾喝毒藥試探的事情,趕走就趕走。
可之前江畢話里話外,都在用這件事提醒她。
隱瞞常景棣是她不對,若是現在從江畢嘴里捅出來,常景棣指不定要七想八想。
果然啊,說一個謊,就要用其他很多謊來圓回去!
云晚意無奈之下,只有好聲好氣的哄常景棣:“江畢是何宇請來的,我總不好還沒開業,就把所有人得罪了。”
“他也就是一張嘴厲害,你別搭理就是,沒得失了你的風度。”
常景棣把頭埋在她脖子間:“想到他看你的眼神,我就不要風度了,真的不能把人趕走嗎,我不喜歡他。”
“我以后盡量不和他接觸,可以嗎?”云晚意拉著他的手,放在小腹上,道。
“我和孩子都是你的,心里也只有你,你害怕什么?”
常景棣的手很輕柔,她腹部有了小小的凸起,并沒有胎動。
他的手不敢用力,貼在上面,只覺得溫暖。
“唉,我只是不喜歡這個人,對于你,我肯定相信。”常景棣抽回手,將她抱緊了些,道。
“罷了,你記住離他遠點就是。”
終于哄好了這人。
云晚意松了一口氣,道:“嗯,保證聽相公的話。”
“好了。”常景棣無奈又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黑發,道:“鄭家父女來的突然,我還沒跟你說林家的事。”
“有鄭旭升和新來的縣丞柏順壓著,林家翻不起風浪,趙德柱,趙蓮娣林昭林明珠還有趙蓮娣的奸夫,三日后問斬。”
“林沛明則是生生氣死在堂上,林曦的懦弱救了他,沒有任何罪行,不過有白雪的事,黃呈悟不會讓他活著。”
“往后,林家不會來煩擾我們了!”
一切,都在云晚意的意料中。
她輕輕點頭,嘆道:“總算擺脫林家了,接下來能全心全意,去查玉姮宗和無量宗的事。”
說起這些,云晚意的眉頭,不自覺收攏。
除了無塵道長曾經說過的種種,他們二人對別的一無所知。
沒有記憶,也沒有端倪,查無可查。
常景棣嗯了一聲,小聲道:“后天就是十五了,我們一起上山去。”
“無塵道長應該會見我們二人,繼續告知那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嗯,上山過后,我們也好擇個合適的日子,把鋪子開了。”云晚意想到藥鋪的情況,道。
“我對那些依舊是毫無記憶,日子總要往下過,還是按照我們在上城的規劃。”
常景棣摟著她,順著她的話道:“一切都聽你的安排。”
這幾日,白云鎮的熱鬧還在持續。
趙德柱這個毒瘤沒了,庇護他的趙蓮娣幾人也沒了,百姓不知道有多高興。
對于好官林沛明的惋惜,只是一瞬間。
尤其是他晚節不保,最后一個決定做錯了,毀了他大半輩子經營的好名聲。
還有不少人,知道這一切和帝家有關,不停的往帝家門口送禮物。
或是一籃子雞蛋,或是布匹,或是鮮花或是野果,甚至還有人牽了一頭羊,系在帝家門口的樹下。
同時,百姓也感嘆,帝家夫人一定是福星,有天神庇佑。
否則,被趙德柱下了絕命花,怎么還能活下來?
不多時,帝夫人云晚晚是福星的話,就傳的滿鎮皆知。
立秋把門口不知道誰送的花兒捧進屋,順帶把那些傳言說給云晚意聽。
云晚意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一個謊言,竟讓一直被成為災星的我,變成別人口中的福星。”
“果然,是是非非,都在別人嘴里。”
立秋把花放在瓶子里,笑道:“也算是因禍得福,若趙蓮娣幾人知曉,怕要氣死。”
“她本就要死了。”寒露幫立秋搭手修剪花枝:“嗯,這些藍紫色的花我還從未見過呢。”
“真好看,而且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夫人肯定會喜歡。”
云晚意視線掃過去,打量了幾眼后狐疑道:“有香味?”
“對啊。”寒露放在鼻下聞了聞,道:“很清雅的香味,您素來不喜歡濃烈的氣息,這花剛好。”
“趕緊放下。”云晚意起身,朝放著花瓶的桌子走去:“這叫靛藍花,屬于蘭花的一種,并不常見。”
“外形好看,但絕對沒有香味,一絲都不會有,你說的淡雅氣息,怕是故意染上去的。”
“啊?”寒露嚇得把手中的花丟到一旁,道:“不會有人借著送禮的事,給您下毒吧?”
云晚意也有這個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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