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路遠,雪越下越大,皚皚白雪覆蓋前路。
溫宛心急掀起車簾,漫天紛揚大雪模糊了她的視線,眼前一片白茫。
“徐伯,快些。”
溫宛忍不住催促,掀起車簾的手微微顫抖,腦海里蕭臣縱馬而去的背影越來越清晰,失去親人的痛苦她經歷過,那是比撕心裂肺還要難以承受的絕望。
賢妃是蕭臣的母親,也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就這樣毫無征兆離開給蕭臣的打擊可想而知。
溫宛無暇理會自己是帶著怎樣的情感奔到護國寺去陪蕭臣,她只希望這個時候蕭臣不是一個人就好。
馬車趕到護國寺的時候已過子時,風雪未息,溫宛急著從還未停穩的馬車上跳下來,一路跑向護國寺正門。
她敲開佛門,從引路和尚那里得知賢妃禪房的具體位置,老和尚走的太慢,溫宛干脆丟下老和尚自己跑過去。
下雪的夜總是特別亮,快到禪房的時候溫宛忽然停下來。
視線里,她分明看到跪在禪房外的那抹身影,縱然已被大雪覆蓋可溫宛一眼就能認出來,是蕭臣。
那背影孤寂,蕭索,滿目都是悲傷。
溫宛的心忽然墜下去,她踩著雪,一步步靠近那抹背影,“蕭臣……”
沒有回應,溫宛卻見那抹背影微微顫動起來。
難以言喻的心疼充斥到內心里每一處角落,溫宛走過去蹲在蕭臣身邊,抬手替他掃凈頭頂跟肩上堆積的白雪。
手,忽然被人拽住。
蕭臣低著頭,緊緊握著溫宛的手,聲音壓抑在喉嚨里,“母妃走了,我沒能見她最后一面……母妃說不讓我進去看到她現在的樣子,她想讓我記住她最美的樣子,可是我想進去……溫宛,我想進去……嗚嗚嗚……”
淚水無聲滑過臉頰,溫宛抬手讓蕭臣靠在她身上,視線望向面前緊閉的房門。
“如果這是賢妃娘娘的遺愿,那就請魏王殿下,記住賢妃最美的樣子。”溫宛明白賢妃用心良苦,如果不是太狼狽,賢妃怎會有這樣的要求。
她寧可自己的孩子留下沒有看到最后一面的遺憾,也不想蕭臣每每思念時都會想到她臨終時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凄慘。
“嗚嗚嗚……”溫宛的聲音擊潰蕭臣心底最后一道防線,他任由自己靠在溫宛懷里,像個孩子那樣慟哭。
落雪紛飛,溫宛就這樣抱著蕭臣,直到蕭臣在她懷里昏厥過去……
皇城,御南侯府。
晚膳吃到一半就散了,溫御獨自坐在錦堂里,一時無法接受賢妃薨逝的事實,直到郁璽良出現。
“賢妃當真是病逝?”溫御面色凝重,狐疑看向郁璽良。
他一直相信一經之前密查的方向,賢妃身世必然是個驚天秘密。
郁璽良點頭,“昨夜我去見賢妃時看她臉色不好,于是給賢妃把脈,的確病入膏肓。”
“那為何之前一直沒有消息傳出來?”
“應該是賢妃刻意隱瞞。”
郁璽良沉凝片刻,“若非如此,賢妃不會走的這樣快。”
溫御實在不理解賢妃這么做的動機,“賢妃的死,于你我可是不利,本侯還指著賢妃身世能出一盤菜!”
郁璽良瞧著坐在矮桌對面的溫御,覺得他剛剛說的那句話實屬不近人情,“不如趁賢妃死,魏王傷心之際把密令告訴他,也好讓魏王起殺心,行事果斷些,狠辣些。”
溫御抬頭,“你說的是人話?”
“你不是聽懂了么!”
二人沉默。
片刻,郁璽良深深吁出一口氣,“我可能暴露了。”
見溫御看過來,郁璽良繼續道,“堂上寧林驗出我耳后有三個紅點,證明我易容過,而只有見過賢妃的人才知道賢妃病入膏肓,我本不該告訴魏王,可我不想他有遺憾,兩件事合在一起,聰明人不難猜出我去見過賢妃。”
溫御聞聲,面色凝重。
郁璽良隨之將賢妃與他說的那些話原原本本重復。
總結到最后,密令有一個開啟者,密令者里有一個背叛者。
“所以,如果哪日我突然消失,別懷疑,我一定是去了與一經大師一樣的地方。”郁璽良自嘲道。
“順便把本侯帶上。”
郁璽良就十分不愛聽這種喪氣話,“溫侯得振作!”
“本侯拿什么振作,十八年前皇上跟背叛者已經設下圈套,只等我們幾條大魚浮出水面,一經先浮出來,被人家釣走了,你現在也已經是被人家按在砧板上魚肉,只剩下本侯!憑我自己算計到骨頭碎成渣也根本沒可能推魏王坐到那個位子上!”
“還有密令開啟者。”郁璽良好意提醒。
“說的就是他,死哪兒去了!”溫御恨道。
二人又一次沉默。
背叛者是誰,開啟者又是誰?
他們又該如何在皇上明明不會承認魏王的情況下,硬把魏王推上位。
太難太難了……
皇宮,御書房的密室里。
周帝走下來的時候一經正在睡覺。
雖然腰部以下有無數密針虎視眈眈,可一經到底是高手,他很快就琢磨出一套特別有助于睡眠的吐納之法,再加上周帝喂投時間間隔又那么長,人一消瘦腿也跟著瘦,所以一經睡眠完全不成問題。
周帝已經站在一經面前,然而一經還沒有醒。
咳-
一經醒了,“吃飯了?”
對于一經的問題,周帝有些失望,“堂堂護國寺住持,除了睡就是吃?”
“皇上覺得以貧僧現在這個情況,我還應該再想點兒什么?”
“賢妃薨逝。”
一經臉上終于有了異樣表情,聲色冷淡,“恭喜皇上。”
“你以為是朕殺了賢妃?”周帝慍聲質問。
一經以沉默作答。
“不管你相不相信,這個世上最不想賢妃死的人就是朕。”沒到投食時間,周帝出現在這里是因為寂寞。
滿腹的話不知道該與誰說,他思來想去,竟然只有一經。
“朕想要賢妃活著,要她看到不管先帝如何為她的兒子籌謀,到最后決定她兒子生死的就只有朕!朕要蕭臣生,他便生,要他死他便……”
“那個叫蕭臣的皇子,不是皇上的兒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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