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亭。
一輛馬車停在不遠處的小樹林,媚舞坐在馬車上甚是無趣,便從懷里取出那晚師媗交到她手里的玉珠。
陽光下,玉珠色澤很美,閃著淡淡光暈。
媚舞穿著一身霓裳羽衣,雪肩光滑白皙露在外面,她看著手里玉珠,心里像是下了一場雨,雨點落在平靜無波的湖面上,泛起無數漣漪,有微風吹過,漣漪成片。
幸福總是來的突然,她一直以為少年不會記得她,可是記得!
媚舞忽將玉珠置于唇邊,輕輕一吻。
臉頰頓時泛起緋紅……
林深處,有溪。
樹高風有態,苔滑水無聲。
赫連澤一襲黑衣坐在表面光滑的巖石上,領口跟袖口都繡著精致的云紋滾邊。
他單腳踩住巖石,看著潺潺溪水,靜靜流淌,輕輕吁出一口氣,“北越那邊傳來消息,太子快輸了。”
巖石旁邊,蕭臣束手站在溪邊,有條小魚從溪水里游過去,他視線隨之而去,“三皇子就因為這個找本王?”
赫連澤聞聲抬頭,迎著光,蕭臣側影有些看不清晰,“似乎到現在為止,韓統這一方沒受什么損失。”
昨夜,赫連澤收到暗蝎標記,欣喜若狂。
若說此前收到暗蛇標記讓他猜測有可能是暗蝎投誠,那么昨夜他的猜測得到證實。
暗蝎非但現身,附帶的字條里明確寫著,讓他困住蕭臣,務必不能讓蕭臣在午時之前趕去狄國公府。
雖然不知內情,但赫連澤多半也能猜出跟狄翼有關。
事實上狄國公府的事他也有懷疑。
現在看,暗蝎在查。
蕭臣轉頭迎向赫連澤的目光,因為光線跟角度的問題,他可以無比清晰看到赫連澤的臉,及那張臉上的表情。
他看著眼前這位三皇子,面色無波,可心里隱隱有期待跟興奮之意。
如果說之前赫連澤將他請到鴻壽寺,是懷疑自己與狄翼之間有他不確定的關系,所以在狄翼行刑的時候,他用控制住自己的方法想要證明一些事,那么今日赫連澤又是為什么?
他知道了什么?
知道鶴柄軒會帶圣旨到國公府宣旨換棺?
一定不是這件事。
因為這件事他到場也阻止不了!
那會是什么事?
蕭臣固然擔心國公府的情況,可他知道赫連澤突然把他調離的用意也一定是因為,在赫連澤的心里,今日國公府會發生大事。
那件他無法猜測出來的大事,必然跟北越細作相關。
只有北越細作,才會找北越皇子幫忙。
那人,按捺不住了……
“三皇子可以去見蘇玄璟,為何本王不可以留后手?”蕭臣挑眉,微微一笑。
赫連澤輕笑一聲,“本皇子只是敷衍蘇玄璟,魏王何必朝心里去,任何人的任何交易,都大不過天杼圖在本皇子心里的位置。”
“韓統部下雖無折損,可只須本王一句話,折損的……”蕭臣在此處停頓數息,轉過身,“折損的,就是韓統。”
赫連澤聞聲輕笑,“如此看,本皇子是必須要跟魏王殿下合作了。”
“倒也不必。”
蕭臣看向眼前溪水,“或者太子府那邊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可以不將韓統放在眼里。”
赫連澤下意識看向蕭臣,莫名的,他發現蕭臣并沒有很著急的樣子。
如此,他忽然在想暗蝎為何要阻止蕭臣去狄國公府?
狄國公府,即將會發生什么……
巳時三刻,距離午時還有一刻鐘時間。
密道里,宋相言等人終于挖進靈堂。
確切說,他們已經挖到棺槨正下一丈五有余的位置,且將往上相通的洞口挖到與棺槨一樣大小。
“溫宛,你去告訴柏驕,我們半盞茶后動手,如果不出意外,須半個時辰結束。”宋相言與溫君庭跟花拂柳探討之后給出大概時間。
溫宛朝上看了看,“好。”
待其轉身,忽又想到什么,“我在上面接應你們。”
宋相言點頭,“你注意安全!”
“我知道!”
這會兒國公府里,溫御跟一經還在吃粥。
蘇玄璟親眼看到溫御把最后一口粥又從嘴里吐出來,這都第三回了。
司徒佑與蘇玄璟站在一處,自然也看到這副畫面,反倒是一經留一口粥在碗里,不吃也不放下來。
柏驕不在,半柱香之前被蕭彥派出去買萇楚,說是想吃萇楚籽了。
蘇玄璟倚在彎月拱門位置,默默抬頭看看時辰,距離午時三刻還有一段時間,但凡宣旨,須在午時三刻之前。
他要親眼看到換棺。
就在這時,柏驕回來了,手里拎著半筐萇楚果,腳下匆匆,入了靈堂。
蘇玄璟一直覺得蕭彥行徑反常,柏驕也反常。
可如果事情沒有因為這反常而改變結果,那這反常無足輕重。
時間如指間細沙,點點滴滴間悄然流逝。
忽然,蕭彥動了。
“咳!”
蕭彥由著柏驕攙扶走出靈堂,“那個溫侯啊,一碗粥你吃到現在,你是嚼不動嗎?”
院子里,武將們對于蕭彥突然朝溫御發難的事,頗為意外。
彼時蕭彥阻止,他們以為是真阻止。
石墩上,溫御終于把剛剛吐出來的那口粥給喝下去。
他知道,地下面的人要動了!
于是他站起身,朝顧錚擺擺手。
顧錚走過來,“溫侯?”
“把劍借本侯一用。”溫御來時沒帶禹辰,何況與狄輕煙比試他也用不著,哪能當真。
顧錚頗為擔憂,“溫侯,你傷……”
“別廢話,把劍拿來。”溫御干脆從顧錚腰里搶過利劍。
不是名劍,但鋒利十足。
靈堂里,狄輕煙手握逝水鞭,緩慢起身,眼底一片肅殺。
她走出靈堂,長鞭拖地,內力加持下鞭梢所到之處煙塵濺起。
溫御也沒含糊,挖地洞這事兒耽擱不得,眼見著就要午時了。
角落里,蘇玄璟靜默站在原地,雙眉微蹙,眼眸微瞇。
他看著院中狄輕煙跟溫御對陣而立,完全不懂蕭彥在這個節骨眼兒,挑起這么一場比試,原因何在。
蘇玄璟身后,司徒佑雖然也不清楚,但他知道,時間到了。
砰——
就在狄輕煙舉鞭瞬間,府門被人踹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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