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杯馬良棟接的熱水被楊杰潑掉,水還沒開,前面還有幾個人,楊杰在一旁排隊。
“小伙子,我跟你說話呢,我帶著兩個小孫子,一把年紀爬不上去,跟你換一下。”
這句話說的理直氣壯,葉昭微微側目看了一眼斜下方的大娘,果然這大娘一看就厲害。
馬良棟暗暗郁悶,沒想到火車上遇到這種事。
“不好意思,換不了。”
“哎我說你這小伙子,看著人模人樣的,怎么一點都不懂尊老愛幼,這下鋪就你最年輕,你們年輕人腿腳好,爬一下上鋪怎么了。”
葉昭暗暗驚訝,還是大娘厲害,上車的時候就已經把隔壁左右打探完了,這附近幾個檔的下鋪確實都是四五十歲的中老年人,就馬良棟最年輕。
活該,本來馬良棟那個下鋪應該是張浩的,這次出去可是銷售科主要負責,結果馬良棟為了巴結領導,硬生生搶了張浩的位置,最后張浩睡在了馬良棟上面的中鋪。
“你起開,這個下鋪是我們的,大毛小毛,別跑了,過來睡一會兒。”
大娘直接開趕,把馬良棟床上的行李直接丟地上。
“張科長,您看這事怎么弄?咱們這么多下鋪,張科長要不您跟其他人協調一下,我在這主要是為了……”
到這個時候,馬良棟還不忘了拉著金廠長做大旗,用金廠長壓張浩。
這時楊杰回來了,把茶杯放在桌子上,“金廠長,茶泡上了,您緩緩就能喝。”
張浩笑道:“小馬,你是不放心我跟小楊,我們兩個人還照顧不好廠長?你讓我給你協調,當初這位置不都是你安排的,我看你自己就能做主嘛。行了我先去餐車看看,一會兒還要安排大家伙就餐的事呢。
這點小事我相信你,肯定能解決。”
臨走前張浩拍了拍馬良棟肩膀。
馬良棟來不及說話,就被大娘一屁股擠了出去,差點一屁股坐地上,坐在一旁的楊杰看到這一幕也是好險笑出來,葉昭在上面見楊杰那樣子,也待不住了,畢竟看馬良棟的笑話,她不能錯過。
她迅速從上鋪下來,坐在側面的椅子上。
隨即看到大娘坐在床位,兩個小男孩黑乎乎的小腳丫踩在白白的床單上,留下一個淺淺的灰色印子。
馬良棟惹不起大娘,便忝著臉來到隔壁檔,“饒科長,您看我……”
“小馬,對不住,我腰椎間盤突出,上鋪我上不去。”
馬良棟一噎,他惹不起設備科副科長,然后望向旁邊兒的人。
“小馬,人家要跟你換下鋪,又不是跟我們換,你憑什么拿著我的下鋪當好人,再說了你一個大學生,連點尊老愛幼都不懂嗎?我們這里面誰不比你年紀大,你讓我們睡上鋪,你好意思!
就連人家小葉一個女同志,都去睡上鋪呢,怎么你就睡不得。”
技術科的譚元是老職工,也是主力技術員,從年輕就是個直性子,懟人從不含糊,要不然憑著他幾次做出的經典服裝設計,早都提拔成技術科長了,就是這張嘴有什么說什么,太得罪人。
馬良棟張張嘴,看了眼金廠長想說什么。
結果他沒開口,譚工冷笑一聲,“怎么,從一開始你就跟狗腿子似的伺候金廠長,哪哪都顯著你,好像我們對金廠長都不尊重似的。
所以你可以伺候領導,但是照顧不了人家大娘,還讀書人知識分子,我看就是個投機鉆營分子。”
譚工此話一出,眾人都不敢作聲了,金廠長也不假寐了,做起來喝著楊杰給他泡的茶葉。
“怎么回事?”
金廠長好似才看到對面的大娘和兩個孩子,微微蹙眉后,“小馬,這位大娘帶著兩個孩子,你一個年輕人,把下鋪讓給他們,尊老愛幼。”
眾人憋著笑。
金廠長發話,馬良棟還能說什么,只能連連點頭,把自己的行李收拾著丟到上鋪去。
可他人沒有上去,還要在跟前伺候領導,只能坐在楊杰對面的小椅子上。
雖然馬良棟讓出了上鋪,大娘可沒打算放過他。
“您是這小伙子的領導吧?謝謝您啊領導,我一個老太太出門帶著兩個娃,上鋪實在是不方便,還是您心善。不像這個小伙子,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我兒子也是大領導,他瞧不起誰呢。
還知識分子,哼,果然那位老人家說得對,書讀的越多越反動,這世界上不怕壞人,就怕壞人有文化,那讀了書的人一肚子花花腸子,看著他對你好,誰知道心里咋想的。”
老大娘的話,成功讓金廠長看了眼馬良棟,他想起那日馬良棟跪在他辦公室說的話。
那日馬良棟跪在他面前,說愿意給自己當牛做馬,愿意為自己沖鋒陷陣,他可是大學生,哪個大學生沒有點傲氣,想想廠里那些大學生,沒有一個是這種。
他挺享受馬良棟的投誠,加上媛媛夸贊此人有能力,他也需要培養自己人,所以就決定栽培馬良棟。
可現在金廠長覺得,馬良棟一個剛出學校的大學生,按說涉世未深,卻能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像一條狗,他面對自己的時候,心里在想什么,會不會等自己下了,或者他爬上去以后,想起以往的事,對自己下手。
金廠長不動聲色的喝著茶,但葉昭卻看到金廠長緊繃的嘴角。
這位大娘厲害啊!
葉昭爬上臥鋪,把自己的挎包拽下來,打開挎包從里面掏出一把五顏六色的糖,她喜歡吃甜食,這鼓鼓囊囊一挎包,都是零食。
果然兩個跳來跳去的小男孩看到糖都不跳了,眼珠子都黏在了糖上。
隨著葉昭慢斯條理地剝開糖紙,把糖果放進嘴里,大的忍不住流口水,小的已經哇哇叫著要吃糖,邊叫邊指著葉昭。
“姑娘,你這糖能不能給兩顆,讓我兩個孫兒嘗嘗。”
“小朋友也想吃?行,這一把都給他們。”
葉昭把糖果放在大娘手里,滿滿一把糖,兩個孩子立刻撲上去搶了起來。
“你兩個小兔崽子,搶什么,不像個樣子。”
因著葉昭給了一把糖,大娘對葉昭印象不錯,“其實我家里條件挺好的,我兒在滬城當領導,過年的時候總往家里寄大白兔,都被這兩個小子吃了,結果還這么饞。”
“大娘,誰家的孩子不愛吃糖,我這么大了還饞呢。”
葉昭一句話,給大娘逗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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