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鋼鐵黎明 > 第248章、蛛絲
  去往龍山地下城是一次漫長的旅行。

  對于陳瀟湘來說,她出地下城時,那仿佛沒有盡頭的上行隧道和緩慢如蝸牛的移動平臺,一同給予了她一種服役是一張單程票的念頭。等到二月份的冷風撕裂臉頰的痛感深深刻印進腦海時,她越發覺得返鄉回家是一個非常非常遙遠的事。

  眾所周知,第一年入伍,基本是不可能回家過年的。無他,部隊規章制度如此,無論何時都必須要足夠人員確保編制。而自從1981年以來,聯盟從未離開過戰時狀態,而所有人都明白,地表上有太多危險等著一一清除。

  “證件。”檢查哨的士兵走上通勤列車,認真核對每一個乘客的身份。通常來說,從龍山地表10X系列基地出發向地下城的列車分軍民雙用。但由于現在進入最高戰時狀態,所有的運力都用于執行軍備運輸,與陳瀟湘回來乘飛機是見縫插針一般,回地下城也得見縫插針。

  陳瀟湘遞過了自己的士官證,挎著沖鋒槍的士兵校對起來,他的身后站著兩名手握步槍的同伴。這趟列車的車廂情況相當復雜,臨時掛上去的傷兵車廂,因故召回的工程師,持有通行證的辦事員,急病返鄉的家庭。增加很大的檢查難度。

  好在戰時狀態下,能上回城列車者都已經過至少三道核查。申請通行證是第一關,突擊上門檢查是第二關,車站檢票是第三關。而后續還有更嚴格的多到繁瑣的各種關卡。

  車廂堵得水泄不通,按照傳統的,帶有凈化土壤的廢土茶餐車自然是推不過來。陳瀟湘將自己的座位讓給明顯疲憊不已的輕傷員,盡管她自己也帶有一些傷勢。

  分享過開水和香煙,話頭很容易便打開了。說實話,火車顯然不允許帶任何火源,不過即便是戰時狀態也攔不住一心抽煙的煙棍。他們確確實實貪圖那點尼古丁,不過這點尼古丁的用途無非是麻痹他們的感覺。很多時候連軍隊都不會嚴格禁止香煙的存在,人需要慰藉,不單單是信念。

  這個輕傷員的名字常見到可以說加了隱身,張偉。張偉挪了挪半片屁股的位置,努力地讓另一個同伴好歹坐上來,他廢了很大的力都沒從兜里掏出個所以然,陳瀟湘摸出她自個兒的打火機,芝寶,“叮”的一聲打開,一簇帶點幽藍色的火苗升起。

  “好東西。”張偉贊道。他還沒放棄摸索,半晌才掏出了一盒被壓扁了的軟糖。

  盛情邀請下,陳瀟湘吃了一塊乳白色帶有一些微黃的糖塊,不能說是糖塊,而是類似很軟很綿很稠的甜面團,上面灑滿了芝麻和糖粉。

  “這是什么?”陳瀟湘問道。

  “麻子粿。”張偉說道,隨后像是碰到知己一樣興奮地解釋這是什么,來源和做法,渾然不顧剩下的半盒全被戰友給吃光,不過他并不介意,直接將剩下的一些都送給陳瀟湘,邀請她什么時候去一去在昌都附近的工作農場,熱乎乎的麻子粿才好吃。

  一提到昌都,周圍便顯得微微安靜,幾乎所有人都在談前線戰事如何,今天帝國人又被擊毀了多少,損失了多少,但很少有人提及昌都。長久以來,每個人都清楚一對二的兵力比例意味著什么,昌都距離邊境只有大約三百四十公里,帝國人已然圍困了聯盟這座僅次于龍山的第二城市。那兒有七百萬人。的確,帝國人想要拿下昌都會遭到前所未有的損失,而損失更大者,又會是誰?

  “我回來的路上看過一眼帝國人撒下的傳單。”張偉壓低聲音道。

  “上面寫著,饑餓和寒冷會征服我們……”

  陳瀟湘嗤笑了一下,說道:“多少年了,饑餓和寒冷會降臨在他們頭上。”

  二人沒有多說關于空投傳單,人人都有服役經歷。看敵人傳單這事可大可小,剛才若是有憲兵聽見這兩句話,也許是訓兩句,也許會抓去關幾天,如果是在前線,高到槍斃小到挨一槍托。

  陳瀟湘拿過旁人桌上的一張報紙,指著上邊刊印的,要發去帝國軍的傳單說道:“看看,這才叫高明。”

  傳單上印著兩個事物,一個是人人熟知的聯盟“明光甲”,另外一個則是帝國最常見的T70坦克。

  “各位的T70坦克性能強大,可經歷嚴酷的寒冷而持續工作,主炮可以洞穿大部分坦克裝甲。但是,諸位的‘列昂尼德’‘伊凡雷帝’已經毀滅,再強大的坦克也不可能勝過機甲。寒冬已來,我國領土廣袤,糧食兵力充沛。”

  很簡單的對比,沒有貶低也沒有夸耀自己,列舉簡單的事實。而且陳瀟湘感覺得出來,列車眾人不提昌都的原因倒并不是因為它可能會陷落,而是期盼它能帶來多少價值。每個聯盟人都深深明白一個真理,沒有犧牲,沒有勝利。

  車窗外,巍峨的龍山近在咫尺,戰斗機拉出的尾跡在空中清晰可見,偶爾能看見通信雙翼機在低空飛行。密密匝匝的線路上全是滿載貨物的重載機車。龍山的防空網疏而不漏,這里固然可以被轟炸,但是敵人的空軍來一次,就不會有下一次。

  恢弘的龍山天門分流了客運貨運載具。在行將駛入下行隧道前,陳瀟湘望到一節節的煤礦車廂被翻車機抓起,灑了水的煤炭被傾倒入工業管料口內。巨無霸的一般的輸入口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如果是自己跌入到這個口子里,會是怎樣的情景。那種煤礦掌子面下,就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和必然的死亡。

  客運下行隧道需要換乘。地表通勤列車因為輻射粉塵緣故不能直接駛入地下城。為了節約電力,無論是否緊急戰時狀態,每一個隧道站口的光線都比較黯淡,只有安檢口和登車口光線充足。在這里,起碼有五千人在同時等待換乘列車。

  荷槍實彈的士兵嚴密控制了每處要點,不過旅客里本身就有一半是現役軍人。回去的老兵稍微放松一些,甚至允許三三兩兩去軍人商店。當然,龍山每個人都曾經擁有過軍籍,但大多數人在25歲后就轉入預備役,實際上變成了平民,而他們就只能去售價更高,貨物更缺乏一些的民用供銷社。

  陳瀟湘等人更特殊,她們在軍官李利的帶領下,可以自由行動。陳瀟湘不喜歡排隊,尤其是長隊。于是她托趙海強給她帶包煙,不過不是白鳥,她要一種不太常見的煙,柳樹。這是折柳那邊的特產煙。沒有為什么,她在列車看見有人抽,柳樹皮子的味在龍山很少見。

  其實在龍山天門站,絕大部分是等外出的通勤列車,進入的車的終點只有一個。許多時間寬裕或者干脆想省錢的人,就直接選擇走下行步道,大約七個小時能到錦屏區。

  陳瀟湘在天門站四處走了走,這是一個和戰前高鐵站截然不同的建筑。它建在地下,這也就代表它不可能使用戰前車站標志性的大穹頂和格外開放、充足的空間,大跨度高網架在這兒并不實惠。天門站高度大約只有十八米。標準的復興樓高度。內部被支撐柱分割成一個個較小的空間。這里也自然不會有第二層用于商業的空間。只有一前一后各兩個軍、民用商店。以及必需的作業點。最大的空間全部留給調車場。四條外向,兩條內向。所有的一切都符合便利、快捷,但唯獨不包括舒適。

  為了盡可能擴大空間使用率,這里不設座椅,全靠每個人自帶的板凳或者頭盔,要么是背包卷來墊一墊。反正有的是上行服役的新兵。

  等待了很久,大概一個多小時,下行列車發去了兩趟,但都不做停留。民用列車大多征用做軍用了。一切下行的列車,都必須要為軍備列車、傷兵列車讓道。只要站在天門候車,就很少有什么事能視作真正緊急,因為真正緊急者,走垂直懸浮平臺。十來分鐘就到終點。

  終于,等來了一列民用列車。又是漫長的等待,經過軍警的又一次核對,陳瀟湘被擁擠的人流一路擠上去,她剎那恍惚自己是不是被統帥部叫去匯報事務。她被人流推進了車廂,而這些車廂,座位早就被拆光了。每個人都是沙丁魚罐頭里,區別在于沒人多想掙扎。

  列車隆隆啟動,穿行在嶙峋的隧道里,時常越過被掏空的不規則空間,一群群工程兵在忙碌地維護故障線路。沒人知道龍山地下城埋設了多少光纜電纜,每一個平臺都是一個節點,為其下這座一千萬以上人口的超級城市提供微薄的保證,同時運轉的維護人員每一秒都有上萬人之多。

  車軌外有一層保護幕墻,再往外就是萬丈深淵,摩擦激起的火花在喧囂又安靜的過山車式軌道上流落,火花的瀑布消散得很快。陳瀟湘感到她就像穿梭在蜘蛛洞,而她,則是裹在繭里的一只小蟲,一直送到魔城蜘蛛女王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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