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的惡夢,但卻是她無法反抗和改變的命運。
她依舊每年都懷孕,懷了就生,中間因為懷了女兒,還拉去打了幾胎,直到生下王繼祖,這才算完。
“我這身體一直不太好,一直吃藥,吃的藥多了,這肝啊就不好了,這幾年身體乏力,干不了活,那老頭子,就一個勁的打我,后來把我打‘死’了,才送到醫院來的。”
回憶起自己不堪的往事,女人眼底竟然沒有半點波瀾。
她麻木的講述著自己悲慘的過去,眼中透著對死亡的向往,“我真的很想死,死了就解脫了。”
任子怡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
眼前的女人對她來說,很陌生,衣服破爛,臟兮兮的,連口音都覺得不是一個世界的。
可她卻與自己有著無法分隔的聯系。
“我想知道,他們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們去扔你的那個地方的福利院問了,問到了收養你的人家,他們就四處打聽,得知你被有錢人收養,他們特別興奮,好像撿到錢袋子。”
女人不屑的勾了下唇。
這些人,眼里只有錢。
他們私底下還可惜,當年怎么沒多扔幾個。
這種人,真的不得好死的。
“孩子。”女人看著任子怡,混濁發黃的眼睛里,有說不清又道不明的情緒,“等我死了,你就不要被他們綁架了,不要理他們,他們是無底洞,只知道索取,他們就像吸血蟲,粘上就拔不下來,你要離他們遠遠的,永遠遠遠的。”
任子怡許久沒有說話。
她一直沉默著。
一個命運凄慘的女人,被當成了生育機器,一個接一個的生,就為了生個男孩。
而偏偏又生了八個都是女孩,她面臨的壓力可想而知。
這樣的女人,在現如今這個社會的個別農村,還有大把的人在。
她們或許已經老了,或許已經生到了兒子,但她們的青春沒有了,人生也沒有了。
“你好好的養病,別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她沒敢抬頭看這個干瘦的女人。
都說母女連心,或許她并不愛這個女人,但是她真的很難過。
“我知道,我知道我活不了幾天了。”她本想死在家里,看來這個愿望是不能實現了,“等我死了,就隨便埋個地方吧,要是沒地方埋,就把我的骨灰撒到海里,河里,我這一輩子還沒有見過大海呢。”
死后,她可以隨著海水飄蕩到世界的任何地方。
那她自由了。
“你不想回到家鄉嗎?”
女人淺淺的望向了窗外那顆掉光了葉子的梧桐樹,“反正都死了,隨便哪里都好。”
病房里的氣氛,太過于悲傷。
任子怡有些呼吸不過來。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陽光,“今天天氣很好,我推你出去走走吧。”
“好。”
任子怡去住院部借了輪椅。
女人很瘦,除了一層皮裹著,都是骨頭,她攙著她坐到輪椅上,走出病房,來到了院子里。
冬天了,萬物凋敝,處處透著蕭瑟。
她給女人裹了裹身上的毯子,“要是冷了,你就說,咱們就回去。”